第76章 第十七章(1 / 2)

第十七章

很顯然,楚宴又騙了人。

當初的林清寒可什麼都不知道,才會被沈青陽暗算。

當林清寒得知自己千萬般愛護的道侶,竟然一心要殺死自己的時候,才會那樣絕望。

他把他的真心踩到了土裡,還百般利用,讓他傷得體無完膚。

楚宴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想看看沈青陽心痛的樣子,順便試探原主在他心裡的位置。

隻是楚宴想得太多,悔恨值也不過才漲了五點罷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嘖嘖。]

係統還以為楚宴泄氣,生怕他失了耐心:[不要氣餒!主人還是攻破了一角了呀!]

[聽著,十點的悔恨值根本不算是攻破了一角,尤其是對沈青陽這樣戒心重的人來說。]

係統一臉懵的問:[那多少才算攻破一角?]

楚宴在心底悶笑:[當然是沈青陽維護我,開始和江淮吃醋的時候。]

想一想那個場麵,就賊雞兒刺激了!

楚宴暗搓搓的,摩拳擦掌,準備立馬開乾。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沈青陽那個樣子。

“我知道你是想要碧落草,沈青陽,你費儘千辛萬苦把我抓來,想拿我威脅師尊?”

沈青陽看著楚宴,他如今滿身是刺的樣子,和方才那全心信任他的模樣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沈青陽想要去抓住楚宴的衣角時,然而隻一下,就被楚宴厭惡的拍開。

“彆碰我!”

沈青陽臉色微變,下意識的忽略自己此刻的想法:“你自己知道便好,蘇墨垣一定會拿碧落草來換你,何須再問我一次?”

“的確,是我多此一舉了,我早該猜到的。”楚宴譏諷的抖了抖手腕的鎖鏈,那細細的鎖鏈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不是你時常使用的招數嗎?八十年前就關了我,還沒有關夠?”

沈青陽沉默了下來,眼神微微閃爍,心裡多出了幾分愧疚感來。

而楚宴像是沒看到這些,繼續說著:“不過這個地方,可比凜冰崖待著舒服了許多。當日在凜冰崖下,日夜罡風如刀,饒是修真者也要嘗儘前百般的疼痛。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還好……我沒有被折磨瘋。”

這些話被血淋淋的揭示出來,沈青陽的氣息有些紊亂。

若是楚宴一開始就來指責他這些,興許沈青陽心頭的觸動不會有那麼深。

可偏偏……他方才還那樣信任的看著自己。

巨大的反差,讓他無從適應。

兩人不再言語,誰也沒有再說話。

楚宴站在木屋窗外,外麵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他身披一身銀霜。這樣的他顯得更加不真實,好似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而去,讓人抓也抓不住。

月光照得他的眉眼更加淡薄,在凝滯的空氣之中,楚宴緩緩了開了口:“沈青陽,我看上去就那麼不怕疼?”

這句話重重的砸在沈青陽心頭,讓沈青陽喘不過氣來。

——我看上去就那麼不怕疼?

他幾乎狼狽的逃了出去,隻是楚宴這一句話,卻一直響徹在他心頭,久久不散。

[沈青陽悔恨值15.]

而聽到這句話的楚宴,卻心滿意足的露出了一個微笑。

“安心睡覺!”

係統在心底吐槽,主人還真是沒心沒肺啊。

月色朦朧的照在竹林之中,周圍靜謐安好,隻徒留竹葉作響的聲音。

沈青陽好不容易逃了出來,臉色甚是難看:“這世上真的會有人毫無保留的對彆人好?”

今天的楚宴,勾起了他格外多的記憶——

他前世是魔修,從一生下來,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殺妻證道、殺子證道。

他父親心如磐石,走的道就是那樣嗜血殘忍。

沈青陽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自己和母親對於父親而言,不過就是可以利用的東西罷了。

父親對他們,毫無愛憐。

那一日年幼的沈青陽練完功回家,遠遠就看見自家住的小屋裡劫雲密布,似有人要築丹。

沈青陽早就有準備,沒想到事情會來得這麼快。

等劫雲散去,他推開了門,便看見母親滿身是血。

而他那位魔修父親,幾乎瘋狂而殘忍的笑了起來:“殺戮斬心之道果然名不虛傳,我停滯多年的修為,此刻終於精進了!”

望著那邊滿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的母親,沈青陽臉色發白的朝後退了一步。

眼前的人太可怕,他看自己的眼神不是看兒子,而是一個死物。

月色寂寥,他們所住的地方連一個活物也沒有。

沈青陽永遠記得自己一個人是如何拖著母親的屍體,將她一點點的埋入塵土裡。

他徒手刨了一個坑出來,不肯動用法術,也不肯動用工具。

仿佛在這裡埋葬的,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作為‘人’的一部分。

看著那具屍體,沈青陽不由的想,母親死的時候一定很痛苦吧?她的身體被刺破了許多的洞,血肉橫飛,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被深愛的人親手殺死會是什麼滋味?

泥土沾染到了他的臉上,連同他的心也一同被染黑。

這世上,果然還是不需要太多的感情。

算計,全都用算計來替代就好。

沈青陽隱藏自己所有的感情,不再對任何人付出真情。

沈青陽甚至都覺得,自己已經沒有那些東西了。

他就是一個冰冷自私,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的人。

沈青陽根本就不相信,會有純粹的感情,人與人之間不都是相互利用才能活下去嗎?

比起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顯然這些才能讓他更加安心。

所以有朝一日有人赤/裸/裸的把自己的感情呈現在他麵前時,沈青陽下意識的恐慌起來,隨後便是質疑。

這世上絕不可能有誰真心實意的愛著他!

就連自己都不愛自己的人,怎會有人真的喜愛他?

沈青陽滿腹心事的走出這個地方,而此刻早有人站在外麵等候他多時了。

“青陽,宗主讓我來找你。”

借著月光,他看清了那人的臉。宗玄機一生藍色道袍顯得仙袂飄飄,他的眼下有很深的青黑,那張臉因為長期不見陽光而顯得帶上了病態的白。

“宗師叔?”

宗玄機是雲仙宗有名的病秧子,雖然早已經修煉至元嬰,卻在早年間傷了根本,直到現在都沒好。

宗玄機笑得溫柔:“你可是欺負江淮了?”

“江淮去找宗主了?”

宗玄機笑容加深:“青陽,你還是這麼聰明。我分明就隻說了隻言片語,你就什麼都猜到了。”

“那是師叔願意透露給我消息。”

宗玄機倒是很喜歡沈青陽的聰明,因為和他對話並不需要說得太多。

省力氣。

不過既然宗主有請,就不宜聊得太久。

宗玄機默念法訣,不一會兒便憑空出現一朵金色蓮台,那些透明的花瓣盛著金光,在寂靜的黑夜裡開放,顯得出塵脫俗。

“上來吧,我送你過去。”

“怎敢勞煩宗師叔?”

宗玄機笑道:“要去的地方沒這蓮台開路,你是進不去的。”

沈青陽渾身一凜,隻得跟著宗玄機上了蓮台。

夜晚的風呼嘯吹來,宗玄機看到沈青陽腰間的東西,便問出了口:“你腰間還帶著那竹蕭,是否還對師兄抱有綺思?”

宗玄機嘴裡說的師兄,便是楚宴了。

沈青陽沉默了下去:“既然已經決定和江淮結成道侶,往事便如過眼雲煙。”

宗玄機的眼底染上陰霾,始終不信當年的事情,他也因為這件事情同宗門長老爭執過許多次。

當年所有人都以為師兄在凜冰崖下已經死了,誰還料想得到他又重新出現去了魔宮?

這樣……不就是把他背叛宗門的罪名坐實了麼?

宗玄機幽幽的歎了口氣,這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師兄一次。

“青陽,你雖然已經放下,可我卻不能放下。”宗玄機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猶如沙漏,就算是裝進靈氣也會卸出來,早就不期盼能更近一步。

隻是當年他對師兄的事情,始終耿耿於懷。

沈青陽沉默了下來,並未再繼續開口。

當蓮台抵達了雲仙宗的龍華池附近,宗玄機著落在一處斷崖上。

風呼嘯的吹來,刮在他們的臉上,發絲也狂亂。

宗玄機和沈青陽對視:“你和江淮舉行雙修大典,就能忘記他了嗎?”

能忘記得了他嗎?

沈青陽越發不明白自己,他早在八十年前就已經金丹了,花了整整八十年的時間都沒有修到元嬰。

其中理由,還用多說嗎?

那個人,已經成了他的心魔。

否則金丹修成元嬰的那道坎兒,他怎會跨不過?

沈青陽並未正麵回答宗玄機的問題,隻道:“我和江淮舉行雙修大典,並不是因為那個原因。”

宗玄機露出一個笑容:“這樣便好,江淮是個好孩子,好好待他吧。”

“……是。”

“進去吧。”

沈青陽轉身從斷崖處走進那邊,這裡之所以不讓外人隨便亂入,乃是因為龍華池下正是雲仙宗的靈脈,乃雲仙宗開山立派之根本。

不知是什麼事,竟然會選在那邊。

夜色是一片醉人的墨藍,天空繁星縈繞,半弦月顯得皎潔無暇。龍華池內鎮守著護山靈獸,已沉睡多年。宗主所住之洞府便在龍華池一旁的山石之中。

當沈青陽逐漸走進,卻發現江淮也在此處。

宗主抬頭看了他一眼,略略指了指:“坐吧。”

沈青陽隻好依言先坐到了石凳上。

“你們也到齊了,便來陪我下下棋吧。”

石桌上果然擺放著黑白棋子,棋局已經呈現殘破之勢。

“宗主叫我們來,不光隻是下棋那麼簡單吧?”

宗主笑了起來:“你們的雙修典禮可是雲仙宗幾十年來的盛事,自清寒墮入魔道起的八十年來,你身上一直背負著外人的嘲弄和懷疑。青陽,現在你和江淮舉行雙修大典後,便和清寒再無瓜葛了,想必未來……我也能放心一些。”

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沈青陽在雲仙宗的地位的確變得十分尷尬。

自己的雙修道侶墮魔,就連正派中,也多的是看不起沈青陽的人。

江淮之前還覺得沈青陽受了楚宴的連累,現在看來,全都是他自招惡果!

“宗主……雙修大典能推後嗎?”

“推後?”宗主的語氣頓時一冷。

江淮艱難的嗯了一聲:“有些事情,我想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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