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昨夜起霧了。
楚宴站在晨光裡,秋風吹拂過湖麵,帶起一圈圈的漣漪。那些霧氣原本就薄,被風一吹就更散了一些。
遠方的天空從黑暗逐漸呈現天青色,最後天徹底亮開了。
燕擎找了他一宿,終於在此地見到了楚宴。
朝那方遠遠望去,他站在銀杏樹下,金黃的葉子散落一地。
霧氣似乎縈繞在他身邊一樣,因為太薄的緣故,不至於看不清他所在之地,隻不過霧氣繚繞,讓楚宴整個人看上去就猶如畫中走出的仙人一般,孤高清冷。
燕擎覺得這畫麵有些熟悉,朝那邊迤邐漸近:“安兒?”
看到燕擎的時候,楚宴才從深思中回過神來:“你不是在處理周國那些事情嗎?”
“聽陳周說,你昨日一夜未歸,讓寡人如何能安心處理政事?”
楚宴朝他露出一個笑容,忽然間湊近了一步:“你放下那些政事來找我,那些老頭不追著你到處亂跑?”
燕擎聞到了一股香味。
原來一旁竟開滿了桂花,楚宴站在那邊久了,整個衣衫全都熏染了一層香氣,就微微湊近了些而已,就讓他的鼻尖縈繞了濃稠的甜蜜。
燕擎覺得,他的墨色長發大約也被染上了些花香。
見燕擎久久不回答自己,楚宴疑惑的問:“怎麼了?”
“寡人見你今日心情好了許多。”
“想通了些事情。”
楚宴不想太細致的解釋,反正今日看哪兒哪兒順眼,覺得風和日麗,草木葳蕤,入眼全是美景。
燕擎也緩緩勾起一個笑容,這段時間為了紀止雲的死,楚宴心情總是沉鬱不佳。
看見他能開心起來,燕擎也覺得開心。
喜他之喜,憂他之憂,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你一夜未睡,快回去吧……”
燕擎剛說完這句話,楚宴就拉住了他的手,似乎有話對他說。
燕擎微怔,一臉疑惑的望向了他,誰知楚宴卻說:“……對不起。”
他的眼眶微紅,聲音裡也帶著明顯的顫音。
燕擎的心頓時就軟作一汪春水,就算是楚宴真的犯了什麼錯,他都不會怪他。
“到底是什麼事?”
“那四年……是我不好。”
一提起這個,燕擎的心也猶如刀割:“你去大火裡救了寡人,才受儘了焚身之苦而死,若這都是你不好,那寡人不知道什麼才是好。”
楚宴抬起頭,朝他笑道:“當時密道的機關被燒壞的梁砸了下來,出口又重新被關閉。我雖然在裡麵沒能看見你,但好歹幫你重新打開了機關,讓你安然的走了出去。”
燕擎睜大了眼,也就是說……楚宴在死之前明白他已經出去了?不是抱著遺憾而死的?
困擾燕擎多年的心結在此刻漸漸被解開,那個時候,他有多麼想告訴楚宴,他已經走出來了。
可上天不給他這個機會。
楚宴說出了這番話後,燕擎低啞著聲音:“是你救了寡人的命,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那四年,讓你久等了。”
這一刻,燕擎疼過的心又再次的暖了起來。
原來這麼久了,他隻是想聽對方這一句話而已。
——讓你久等了。
——不久,因為你回來了。
燕擎嘴角勾起一個笑容,看,他的執著都是有意義的。
天邊金色的光撒向湖麵,暈染得四周金光粼粼。從湖麵吹過來的風,也沾染了濕潤的氣息。混雜著一旁的桂花香氣,變得甜蜜起來。
燕擎朝他露出一個笑容來,真正的柔軟到內心。
他隻說了一句話:“傻瓜。”
—
在那之後的三個月,燕擎一直忙於周國瑣事。周國的事遠比燕擎想象得更麻煩,周王留下的爛攤子,他收拾了許久。
等到十二月,大雪連綿,似乎一夜就染白了山水。放眼望去,儘是玉樹堆雪,雪裹瓊苞的美景。
等事情處理完之後,楚宴回了齊國,此去齊國遙遠,等回到齊國都城就已經快到一月了。
楚宴一路上一直收到藺文荊的悔恨值,雖然一點點的在漲,但過去這麼久,到底是漲到了四十了。
不得不說,楚宴的時機拿捏得很好。
若不是撬開了一角,攻略了開頭,楚宴這麼對他,藺文荊不會有悔恨值,反而是怨恨楚宴。
正因為如此,藺文荊才漲的是悔恨值。
係統在腦海裡對楚宴說:[若是主人攻略到五十的進度再這麼做,藺文荊的悔恨值就不是一點點的漲,而是十的漲了。]
[漲得很快了,三個多月已經漲了二十!]
[等等!主人該不是從一開始就打的這個心思吧?這樣就可以多留在這個世界一會兒……]
楚宴乾咳了兩聲,訕笑道:[最近你都變得這麼機靈了。]
係統:[……]
主人誇它機靈,可它一點都不爽。
[機靈的不是我,是耍小聰明的主人!]
楚宴心虛極了,什麼都不和它爭辯。
原本正在稟告齊國大小事宜的齊詢忽然一臉懵逼,他怎麼覺著大王有些開小差了?
“大王?”
楚宴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王叔方才說什麼?”
齊詢皺緊了眉頭:“自大王從周國回來,便一直這樣心神不寧的樣子,可是因為燕王沒有跟大王一起回來的緣故?”
楚宴臉上浮現紅暈,慌亂的解釋道:“怎麼可能是他的原因!”
齊詢:“……”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樣子,要說不是燕王的原因,打死他都不信!
齊詢歎了口氣:“大王……這件事情臣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燕王對大王……那終究不是正道。既然燕王有心放開大王,便請大王下令選王後,早日完婚吧!”
“……燕擎隻是回燕國都城厚葬紀司徒和葉霖的屍身了,王叔想什麼呢?”
“大王如今可陷得太深了!”齊詢痛心疾首,生怕自家孩子吃了虧。
楚宴輕咳了一聲:“總之完婚什麼的我不會答應的,如今齊國百廢待興,寡人怎麼能沉迷美色呢!”
楚宴似乎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心虛都變得理直氣壯。
就是不完婚!
齊詢一臉的絕望,大王這一臉情根深種,怕是燕王那邊還不領情呢,畢竟大王和燕王一開始就是錯的,都是因為葉霖的緣故!
齊詢思來想去,還是要把這些對楚宴說清楚,有些事情當斷則斷。
“大王對燕王一片深情,可燕王卻不儘然!他對葉公子的執著和感情幾乎……都快鬨到天下皆知的地步了,四年來都不曾變,又怎會為了大王改變呢?”
楚宴聽得頗為甜蜜,笑得一臉幸福:“是嗎?天下人都知道?”
齊詢:“……”完了,大王腦子壞掉了。
楚宴還朝齊詢說:“王叔,你多說說,我想聽!”
齊詢:“……”夭壽了!大王受刺激得腦子不正常了!
他臉色僵硬,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大王,臣知你心中不是滋味,可也得麵對現實。”
楚宴點頭如搗蒜:“我麵對!”
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並積極解決。
他才把玉佩丟掉,目前各種爽當中!
齊詢的表情龜裂,差點沒能維持住自己的風度。
結果到後來,楚宴發現他們開始輪番上陣了,似乎非要把他勸回來不可。
今日是齊詢,明日便是他母後,甚至大臣也勸他早些完婚,然後充填後宮——
楚宴被逼得煩了,簡單粗暴的拿了燕擎出來扛鍋:“完婚的事,你們問問燕王同不同意吧!”
此言一出,眾人安靜如雞。
他們敢拿捏楚宴,可不敢拿捏那尊煞神啊。
畢竟……燕擎隻是回了燕國一個月,並沒有消息傳出他同大王之間鬨翻了,亦或者燕擎放過他們大王了。
轉眼又到了一月中旬,二月的時候就要過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