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 / 2)

王芸愣了愣,便也徹底明白了,那日在茶樓,不隻是她沒看清他的模樣,他也沒看清自己的臉。

誰能想到被傳得情投意合的兩人,竟然相互都不認識,心頭莫名湧出來了一股酸澀,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大抵是同病相憐,都不容易,兩個被謠言所折磨的受害者,被逼到了要跟一個陌生人成親的份上,她忐忑,對方同樣也忐忑。

認個麵是對的,免得訂了親,兩人麵對麵走過,要是認不出,豈不是令人唏噓淒涼。

王芸先揭開了頭上的帷幔,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既要認人,裴安也沒避開,目光毫不避諱地看向屏風後。

南國國風開放,姑娘他見了不少,長的美的醜的都有,他沒什麼感觸,此刻隻為認清對方的長相,下回見了麵,不至於鬨出笑話。

他看人習慣第一眼看對方的眼睛。

是以,當屏風後的人走出來後,他的視線一眼便定在了對方臉上。

照青玉的話來說,今兒就是要王芸燃燒自己,亮瞎對方的眼睛,十六年來,王芸從未這般認真收拾過自己。

花了功夫,自然會有成效。

本就是一張美人臉,白淨的雙頰兩邊塗了一層似有似無的胭脂,如宣紙上暈出來的一抹淡淡粉黛。容華若桃,柳眉杏目,麵孔白皙光潔,眸色清透,幾分忐忑和羞澀裹在其中,活靈活現。

裴安倒是很少見過第一眼驚豔,第二眼還能穩得住的人,目光微微一頓,記住了跟前的這張臉後,繼續往下。

王家老夫人雖然家教嚴厲,但從未苛刻過府上的哪個姑娘,王芸身上穿的料子,均是按著四個節氣,以時下最新的款式置辦。且她要去莊子,昨日陳嬤嬤還另外多給了幾件,主仆二人成心打扮,自是挑出了一套最合適她的。

一絞一的鏤空紗上衣,外罩耦荷短臂,底下長裙亦為霜色。

身姿婀娜婉約,清逸消瘦。

裴安從不論人外貌,此時不得不承認,確實有幾分姿色,在蕭鶯之上。

裴安看完了,不經意間上揚的眉目,緩緩落了下來,麵色平靜地等著她的打探。

臨走前,青玉曾同王芸萬般交代,說沒有人頭一回相見,便先去看人眼睛的,特意囑咐她,要改了自己的毛病。

王芸記得挺好,可頭一抬起頭,還是朝著對方的臉看了過去。

除了刑風之外,王芸從未如此認真地審視過一個男子,人人都有辨美的能力,即便自己有美名在外也不影響審美的眼光。

裴安今日一身,也是特意收拾過,玉冠墨發整齊地散在腦後,膚色潔白無瑕,五官深邃,雪色中衣外套了一件墨色寬袖圓領衫袍,雙肩袖口繡了雲紋。

此時背光立在門口,身形如鬆,宛若一塊冷玉,清麗冷菱。

比起刑風,五官棱角更勝一籌,唯有目光清淡寒涼,不如刑風的溫柔,多了一股壓人的凜冽。

這回她敢斷定,之前確實沒見過他。若是以往見到,就憑跟前這張臉,定不會忘。

不知不覺中,王芸的目光已在對方身上停留了好一陣,再次碰到對方的視線,才猛然回神,慌忙移開,意識到自己乾了什麼後,隻覺一股熱流從脖子衝上了耳朵。

裴安見此,也挪開了目光,向她確認,“認清楚了?”

應該是清楚了,王芸特意閉了一下眼睛,去回想剛才看到的那張臉,還好,有印象,於是點頭道,“清楚了。”

“嗯。”說完裴安沒再停留,轉身拉開跟前的房門,光亮溢進來,門外含著雨水的冷風一大股湧入,一陣涼爽打在身上,王芸舒服了許多。

得等人徹底離開了,她才能動。

王芸也沒急著出去,回到了椅子上坐著,呆得越久,越覺得似是一場夢。

直到青玉進來將她喚醒,“小姐,怎麼樣了,裴公子如何說的。”

王芸轉頭看著她期待的臉,不忍心讓她失望,“明天來提親。”說完不由感概道,“青玉,我好像乾了一件大事。”

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會嫁給刑風,從來沒有機會讓她去幻想,自己將來的夫君會是什麼樣。可短短三日,突然換了人,還是她自己找上門尋來的,活了這十六年,她何時曾這般有主見過。

青玉蹙起來的眉眼瞬間舒開,緊緊捏住她的手,“小姐,您哪裡隻是乾了一件大事,您這分明是拯救了自己,了不起。”

“你彆誇我了,我自己什麼斤兩自己清楚。”她這是一條道走到黑,越走越沒了退路。

青玉勸說,“您什麼斤兩?老夫人常說,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任何事都不上心,二夫人在世時說您膽小,將來怕是什麼事都做不了主,眼下您看,王家的幾個娘子,誰有您能耐?不需要長輩使力,自個兒就能把親事敲定了,國公府雖是個空殼子,但您嫁過去,就是世子夫人,且姑爺還是狀元郎......”

青玉這才想了起來,“對了,姑爺樣貌如何?”

王芸回憶那張臉,道,“老天爺關人一扇窗,總得給人打開另外一扇,不能當真將我逼死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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