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南國這幾年無戰事,發泄不了心中的英雄豪情,臨安人茶餘飯後,無論男女,閒著無事,便撿一些閒言碎語來嚼。
一日過去,裴安連升四級官階,任職禦史台大夫,又前去王家提了親的消息,已傳遍了大街小巷。
皇上一早便召見了裴安進宮。
正聽王恩說著他的趣事兒,見正主子來了,逗著鸚鵡的動作一頓,回過身,沒待裴安行完禮,迫不及待地賀喜道,“朕恭喜裴大人。”
官職是皇上自己賞的,能賀喜,必然是知道了他訂親之事,裴安再次躬身謝恩。
皇上心情不錯,關心了一句,“婚期可定下來了?”
“稟陛下,兩個月後。”
“好啊,年輕人就是不一樣,辦起事來,乾脆利索,不像朕顧及這顧及那,猶豫不決,倒是讓人看到了軟弱之處,朕,當真是老了。”
裴安立在他身後,恭敬地道,“陛下是顧全大局,臣行事魯莽,還望陛下多提點。”
皇上笑了一下,沒再應,將手裡的鳥食瓷碗遞給了王恩,轉頭再看向裴安,便問,“什麼時候出發?”
裴安也沒問說的是何事,了然地答道:“今日。”
皇上點頭,“也行,早點解決免得夜長夢多,想必這一路上不會太平,刀槍不長眼,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關鍵時候,就彆顧及旁人了,還是得先護住自個兒,朕可不能少了你。”
言下之意,秦閣老得死。
裴安領命,“臣明白。”
“行,去忙吧,朕就不耽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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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時辰後,裴安從勤政殿出來,童義剛迎上去,裴安便吩咐道,“回府收拾行李,我去一趟禦史台調人,待會兒你讓衛銘帶那老東西上馬車,先走一步,一個時辰後,城門口彙合。”
童義一愣,“這麼快就走?”
裴安今日進宮,原本就是為了秦閣老之事,既然皇上先開口問他何時出發,便是直接給了他答案。
今日,越快越好。
在那群心懷“國家大義”的人鬨事之前,先下手。
最重要的是秦閣老,得死在他裴安的手上,再次坐實“奸臣”之名,讓兩邊勢力都記恨上,成為眾矢之的,這便是他身為禦史台大夫的代價。
皇上想讓他知道,離開了他的庇佑,他裴安,隻有死路一條,永遠生不出叛逆之心。
見裴安上了馬車,童義也沒耽擱,趕緊跟上,一出宮門立馬下車,尋了一匹馬,直奔國公府。
裴安一人趕去了禦史台。
昨日才封的官,還未上任移交掌印,現如今掌權的還是禦史中臣林讓。
往日禦史台大夫一職空缺,一切都是林讓說了算,這一年來周旋在幾股勢力之間,裡外不是人,為了平衡這些紛爭,他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才三十多歲,頭上的毛發隻剩下了後腦勺上一簇,是問,沒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本以為這回怎麼也能升為一把手,誰知道卻來了個空降。
還是一個毫無經驗可言的七品小官。
誰心裡服氣?
皇上的旨意,無人敢有異議,明麵上他不能怎麼樣,隻能暗裡使一些絆子。
裴安過去時,林讓聲稱自己正忙著,閉門不見。
底下也總有幾個忠心嘴替。
見裴安一人前來,身上緋色的官服襯得他麵色愈發白淨如玉,妥妥一文弱書生,不由諷刺道,“當我禦史台是什麼地方,真是什麼人都想來啃一口,也不看自己吃不吃得下,當心一個撐死了,小命不保。”
裴安也沒惱,立在門外,麵色和氣,再次揚聲同屋裡的林讓道,“林大人,裴某奉命前來提人,還請林大人調出三十侍衛,容我護送秦閣老至臨安東江之外。”
裡麵依舊沒有反應。
邊上一名侍衛,平日裡一向看不慣這些使手段上位的繡花枕頭,出聲諷刺,“小的奉勸一句,國公府如今可是人丁稀少,裴大人還是想想當年府上的人是怎麼沒了的,您這要是出了啥意外,豈不隻剩下個老......”
此話一出,就連他身旁的同僚,都覺得有些過了,臉色一變。
戳人脊梁可以,但不能去戳心,給點顏色就行了,無論怎樣他也是禦賜的禦史台大夫,惹急了,沒他們好果子吃。
果然那人還沒說完,裴安臉上的和悅瞬間一掃而光,眸色一團陰鬱,突然上前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直接提了起來,五指捏住的地方,慢慢地陷出了幾個坑痕。
那人蹬了幾下腿,很快沒了反應。
動作之狠辣,怎麼也不像是個文弱書生。
裴安鬆開手,任由其攤在了地上,抬頭再次看向門內,麵上又恢複了適才的和氣,“林大人還是不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