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自己的夫君是人人口中的‘奸’臣,不少人對其恨得咬牙切齒,在朝堂上幾乎孤身一人,芸娘暗裡也留意了一些南國當今的局勢。
為了平息戰爭,這些年皇上一直在為北國上貢,即便是南國的嫡出公主嫁過去,地位也不會高到哪兒去,但她沒料到幾個北國的接親之人竟然也如此囂張,此地還是在建康,離天子不過三日的路程。
再想起昨夜那些茶客們公然議論朝廷的話,芸娘總覺得南國看似太平,實則早就千瘡百孔了。
真正太平的,恐怕隻有天子腳下的臨安。
公主性子高傲,不知道受不受得了這口氣,要是一個不嫁了,裴安這一趟還會不會繼續往前?她還能到果州去給外祖父上墳嗎。
芸娘想得入神,起身下了床,剛站起來,雙腿一軟,打了個抖,險些沒站住。
“主子,還能下床嗎,要覺得吃力,咱再躺一會兒吧,姑爺放了話,今兒個沒什麼事,讓主子好生歇息,午時之後他回來,接主子去茶樓用飯。”
芸娘:“......”
昨夜一場煙花繚花了眼,也亂了心智,一時興起,跟著他放縱了一把。
誰知道他精力旺盛,折騰了近兩個時辰,如今她全身酸痛,尤其是一雙腿被他抬起來,換著花樣折疊,就沒放下來過。
夜裡摸著瞎不覺得,如今天一亮,現了形,再回想起昨兒那些沒羞沒臊的畫麵,芸娘頓覺無臉見人。
他也不害臊!
芸娘沒讓青玉伺候,盯著一張紅臉去了淨室,在浴桶裡泡了小半個時辰,裡裡外外都洗乾淨了才出來。
泡完後身上輕鬆了很多。
客棧在鬨市,熱鬨聲傳進後院,芸娘都聽到了,很想出去,但裴安不在,怕給他添麻煩,便乖乖地待在了屋裡。
當年她被關了五年沒出過房門,青玉也沒,想起她剛提進來的那盞燈籠,青玉肯定沒見過,芸娘忙讓她拿過去,再關上窗戶,點了裡麵的燈芯。
還是有光,看不出特色。
為了重現夜裡的氛圍,芸娘讓青玉找了一塊兒布來,主仆二人鑽進去,跟著的燈籠終於燃起了昏黃的亮光,四個麵兒慢慢地轉動了起來,芸娘一臉得意,轉頭同青玉顯擺,“怎麼樣,是不是很神奇。”
“是挺神奇。”青玉點頭,若有所思,“所以,昨兒夜裡姑爺就用了這麼一盞燈籠,險些讓主子下不了床?”出息。
芸娘:“.......”
她覺得這丫頭,越來越不貼心了,簡直是被她寵壞了,說話完全不顧她主子有沒有羞澀之心,會不會被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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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裴安沒回來,先帶著明陽去了茶樓,讓童義過來接人。
昨夜芸娘就看過了兩岸茶樓,知道很熱鬨,如今跟著童義一進去,撲麵而來的人流,同臨安的茶樓倒沒什麼兩樣。
不一樣的是人流中多了一些打扮奇異的外邦人。
裴安和明陽一行在二樓,童義帶著她經過時,底下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喲,這是哪家小娘子,長得跟天仙兒似的。”那人剛說完,旁邊一人忙拽了一下他袖口,壓低了聲音道,“你是不想活了?你沒看她前麵那人是誰,裴大人身邊的親信小廝,當心禍從口出。”
那人一聽,臉色一變忙捂住嘴,又忍不住附耳過去,議論道,“我早就聽說裴大人娶了臨安第一美人,沒想到還真是,彆說是臨安,這模樣放在咱們建康,也是數一數二,要我說,來世做人就應做裴大人,升官發財娶美人兒,樣樣都沒落下......”
一旁桌上的兩位外邦人,聽不懂什麼大人不大人,目光放肆地落在了芸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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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是雅座,每個雅座之間僅是一道屏風隔開,沒有牆壁隔斷,當下正是飯點整個樓層的幾乎滿座。
芸娘到時,該到的都已經到了,還是昨兒馬車上的幾人,一個不缺。
見芸娘進來,明陽對她笑了一下,“不必行禮。”
芸娘還是蹲了安。
幾人的座位也同馬車上一樣,裴安一個人坐了一側,芸娘過去挨在了他身邊。
坐下後裴安也沒去看她,隻將手邊上的一盞茶水推給她後,抬頭看向明陽,繼續之前的話題,“最遲明日,殿下必須得走。”
明陽皺了一下眉頭,“可這建康這麼大,本宮怎逛得完。”
“殿下心裡應該清楚,早一日晚一日都一樣,拖久了隻會節外生枝。”
明陽不說話了,突然看向芸娘,好奇的一笑,問道,“裴夫人,咱們裴大人平日裡,也是這麼不通人情嗎?”
芸娘:“......”
她才剛坐下來。
芸娘下意識轉頭看向裴安,裴安也回了頭,兩人的目光對上,眼裡同時浮出了一抹對昨兒夜裡發生的一切並沒失憶的了然,彼此盯了兩息,又極有默契的瞥開。
芸娘不知道該怎麼答,橫豎臉肯定是已經紅了,誇了一句,“他挺,挺好的。”
也沒不通人情吧。
要是他真不通人情,昨兒就不會帶著她單獨離開隊伍,早就將她交給北人了,如今不讓她多留,定是北人催得緊......
她確實是挺可憐的,可裴安呢,他隻是一位替皇上賣命,拿俸祿的人,做決定的不是他。
明陽沒想到她會當眾護夫,那日在球場上第一眼看到她,隻覺得傳言終於靠譜了一回,確實很美,也明白為何邢風對她死心塌地。
美人,哪個男人不愛。
今日倒是有了幾分刮目相看。
明陽沒再逗她,笑著道,“知道,裴大人已經很好了。”
話音一落,底下又上來了幾人,一到樓層,便鬨出了動靜聲,“趕緊上酒,拿壇子來,什麼破地方,喝酒還用杯子,難怪都是些孬種......”
是北國人。
幾人聽出來了,都沒再說話,這時候能到建康來的北國人,還能是什麼身份。
夥計領著北國人到了座位,“客官請稍候,酒水馬上就來,這喝酒用杯子嘛,是我南國的風俗,這讀書之人圖的是個雅興,喜歡嘗味兒.....”
“狗屁,滿口之乎者也的臭文人罷了,肩不能挑的,手不能提的,什麼嘗味兒,恐怕是酒壇子捧不起來吧......”
此話一出,身後幾位北人跟著大笑了起來,滿臉嘲諷。外邦人跑到自己的地盤上來侮辱人,沒幾個人心裡會舒坦。適才還熱鬨的整層雅座,瞬間鴉雀無聲,無人再說話。
裴安神色依舊平靜,明陽的麵色雖不如剛才好看,但還是沉住了氣。
邢風麵色不顯,但咬緊了牙關。
隻有對麵的趙炎,眼中冒出了一股怒火,“騰”一下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