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低沉的聲音,帶了幾分夜裡的慵懶,撥動著人心弦,愈發曖昧不清。
他這番牽著人手不鬆,還問她怎麼了,明擺是在故意撩她,芸娘顧不得臉上的滾燙,轉過了頭。
燈籠的光實在是稀薄,他的臉影影綽綽,唇角含著淺淡的笑意,嵌入了夜色的黑眸,深邃熾熱,一逼近,瞬間讓人方寸大亂。
芸娘雖同邢風從小有婚約,但從未有過任何逾越之舉,還是個清純的深閨姑娘,哪兒受得了這等男女之間的親密。
她也不怕被他看出自己的慌亂,忙瞥開目光。
短短的一段長廊從未有如此漫長過,芸娘提著燈籠繼續往前,彼此沉默了一陣,他又問道,“邢風沒牽過你?”
從小青梅竹馬,不可能沒牽過,若是被男子牽過,她不該這般緊張。
他連續問了兩回,芸娘突然心雷大作。
想起他剛才說過,有話要問自己,莫不是從哪兒聽來了什麼流言蜚語,下意識想要去否認,可到了嘴邊,又覺得太假了。
自己的邢風的婚事,他早就知道,十幾年,說沒牽過手,她自個兒都不信。
牽確實牽過,但每回幾乎都是有必要了才牽,過個溝坎之內的,他來扶她,或是登馬車時,他握住她的手扶她上去。
從未如當下這般,偷偷摸摸地牽在一塊兒。
芸娘騙不了他,點了下頭,“有過一兩回。”
她的回答很含蓄,怕不隻是一兩回吧,裴安想起這兩個月處理的她那麼愛慕者,多少有些不暢快,“我倒還沒牽過人,你是頭一個。”
言下之意,是她輕浮了。
這樁婚事是怎麼來的,芸娘清楚,也記得二夫人交代給她的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解釋道,“裴公子和邢風不一樣。”
他看著她垂下的眼睫,緊張地顫動,似是來了興趣,手掌稍微用力,將她往跟前拉了拉,“怎麼不一樣。”
廊下的兩道長影,幾乎疊在了一起,芸娘聞到了他身上的酒香,還有一股淡淡的冷梅氣息,耳根子又燒了起來。
“我當邢風是哥哥。”她開始胡言亂語。
他眉梢輕輕一動,盯著她的眼睛,道,“是嗎。”
“嗯。”
裴安相信才怪,他屋裡兩個兄長,一個弟弟,不缺兄弟。
這些不重要。
搶人之時他就有了心理準備,但那時候遠沒有這兩月知道得多,不確定邢風是不是個偽君子。
他盯著她緊抿住的朱唇,想起了那日她口含櫻桃的模樣,眉心一跳,這樣的美人兒,很難不讓人為其所動。
十幾年,他不確定邢風有沒有把持住,挑明了問她,“他親過你嗎。”
這等露骨的話突然被他問了出來,芸娘駭然,想也沒想猛搖頭,“沒有。”
這個真沒有。
他也看出來了,應該是沒有,卻不急著應她,目光還停留在她那張嫣紅的唇上,無法挪動,醉意不足以讓他同二公子那般不省人事,卻能催動人的意誌。
他又不是神仙,是個正常的男人,活了二十二年,難得遇到個入眼的人,和所有男人一樣,也愛美色。
他沒抵抗住,偏下頭,緩緩地靠近。
暗沉沉的光暈帶著讓人窒息的壓迫,一點一點地朝著她壓下來,芸娘緊緊地攥住手中燈籠,身子動彈不得。
他今夜突然問她這些,必然不是平白無故,定是知道了某些事,她不確定他知道了什麼,但應該是介懷了。
青玉說的對,比起他,她外麵的那些愛慕者隻怕更為瘋狂。
他此時若是想要些什麼驗證,便驗吧,兩個月後就成親,斷然不能再出岔子。
她一副赴死的模樣,大有些豁出去的念頭,可到底還是緊張,在他湊上來的瞬間便閉上了眼睛。
耳邊一片安靜,隻聽到了彼此的氣息聲。
裴安的唇停在了離她不到三指的距離,終究是清醒了幾分,目光抬起來,正好看到了她不斷打顫的眼皮,眉頭往上一揚,回了神,很快直起身來,手掌也鬆開了她。
“留著洞房吧。”
芸娘驀然睜開眼睛。
他退後一步,同她隔開了距離,回頭喚了聲,“童義”,童義急步到了跟前。
芸娘的臉色還在火辣辣地燒著。
青玉也來了,將手裡的燈盞給了童義,人留在後頭,跟著芸娘一道送兩人出去,沒走幾步,長廊也到了儘頭,裴安抬腳跨下台階,身子突然一個趔趄。
童義趕緊攙扶住他,“主子......”
明擺著也醉了。
將人送到了門外馬車上,看著馬車離開了巷子,芸娘的呼吸才終於續了上來。
一回頭,青玉驚奇地盯著她,“主子臉怎麼了,怎同滾水燙了一個樣。”
芸娘:......
—
離婚期隻有兩月,芸娘得在府上待嫁,沒再出去過,兩人也沒再見過。
六月底,婚事便開始緊張了起來。
嫁衣提前一個月便做好了,二夫人親自監工,堪稱華麗,自己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出嫁不風光,何時風光,幾乎拿出了自己的老本,嫁妝滿滿地堆了一間屋子,一口一口的箱子摞在一起,栓上了紅綢,就等著吉日一到,往外抬。
王家今非昔比,已是有名的將軍府,加之嫁的又是裴家,臨安第一門戶,臨近婚期的早幾日,臨安城便熱鬨了起來。
“國公府三爺成親才幾年,這回侄子又要成婚了,頭一個孫子輩,又是裴國公的獨子,婚禮怕是比上回餘家的排場還要大......”
“這能比嗎?”一人提聲道,“先不論國公府是什麼家世,單說這兩人,一個是金科狀元郎,一個是臨安城第一美人,郎才女貌,神仙眷侶一般的人物,多養眼。兩人不過在茶樓見上了一麵,便傳得沸沸揚揚,引得文人墨士為其作詩,更讓茶樓換了話本子,這要是穿上婚服,隻怕這條街上要擠破頭了。”
那話還真靈驗了。
成婚前半月,臨街一排茶樓便開始不斷漲價,即便如此,仍是千金難求難求一個位。
成親前一日,幾乎個個都在議論,“你們可聽說了,裴世子這回請了樂坊柳公子,專門為兩人撫琴助興。”
“柳煜珩?”上回他為三娘子做了一首曲子之後便閉門不見,誰都請不動,這回肯出來了?
“可不是,說是裴公子派了個小廝去了一趟,當日便開始作曲,就等著兩人婚禮時助興。”
“不過一個歌妓,裴家能請他,算給他麵子了......”
“還有呢.”那人說得眉飛色舞,“錢家二公子種了一田的向日葵,還有一屋子的鮮花,說是也要拿出來,沿路做裝扮,新婚當日,鋪出一條花路......”
“還請了幾個善用丹青的畫師,吳大公子,李三公子,專門給兩人作畫......”
眾人豎著耳朵聽。
“單是迎親隊伍,便有百來人,再加上聘禮,十裡紅妝跑不了......”
“這回要大飽眼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