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要回家用餐，陳母自然不敢留。
臨走前，言思慕特意跟陳默道彆，在母親的注視下，陳默同樣與她道彆，喊出那聲“悄悄”。
聽到兒子對言思慕的稱呼，陳母臉色微變。
等言思慕離開，她立即將兒子拉到一旁，嚴厲教育：“陳默，沒規矩，你剛才喊她什麼？”
“她說自己的小名叫做悄悄。”陳默反駁。
是言思慕讓他這麼稱呼，是母親讓他聽話，他照做，不知怎的又犯錯。
“小名小名，那是親近人的稱呼。”陳母壓著嗓音，眼底滿是隱忍。
早在上崗之前她特意打聽過在言家乾活的注意事項，聽到“悄悄”這個名字時不知是誰，就多問了一嘴，才曉得那是言思慕的小名，家裡除了父母和哥哥，旁人沒誰能這麼稱呼她。
小孩子肯定不介意，她們大人就必須提點著，這要是讓主人家知道，指不定以為他們故意攀附去哄騙小孩。
“她是言家千金小姐，喜歡跟你做朋友是你的運氣，你卻不能向她一樣無所顧忌知道嗎？”言家小姐能夠隨心所欲，他們卻不能得意忘形，“言小姐現在喜歡你，你要表達感謝，也要認清身份恪守禮儀懂分寸！”
嚴肅刺耳的語言激得陳默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咬牙道：“是她說，要跟我做朋友的。”
“默默，媽媽沒本事，現在言家好心資助你上學，還給了媽媽一個工作的機會。”回想起這一路走來的經曆，陳母眼角落淚，摻著萬般無奈與辛酸，“有些事咱們不能越距啊……”
當媽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驕傲自信，可他們跟言家是不能比的，如今能有個安穩的工作和溫馨的小家全靠言家，說句施舍也不為過。
吃過苦頭，陳母更覺得現在的生活來之不易，她必須教導兒子謹言慎行，萬不能犯錯。
陳母半蹲身體緊緊抱住兒子，似像承擔他的委屈，又必須迫使自己狠下心腸：“默默，你聽話一點，好嗎？”
半響，喉嚨裡擠出不太正常的聲音：“我知道了。”
男孩緊抓著衣擺，洗舊的布料在手裡揉皺。
兜兜轉轉，他對言家小姐的稱呼又變回言思慕，這樣的日子持續到陳默高中畢業。
那年，他16歲。
-
九年義務教育期間，陳默兩次跳級，憑著過人天賦和勤奮取得好成績被景大破格錄取。
家裡擺著各種學習類競賽的獎狀和獎杯，這些都是他憑自己堅持不懈的努力獲得的成就，也是保送景大的助力。
陳默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言思慕舉著它看了許久，最後望天長歎：“聰明的人那麼多，為何其中沒有我。”
要是陳默一個人也就罷了，偏偏她的雙胞胎親哥哥也跳級，在她一腳踏入高中校門時，哥哥已經成為大學生。
這倆是在搞競爭嗎？一個比一個飛得快！
夾在中間的她小心靈受到傷害。
從小到大都保持著十分自信的言思慕突然打雞血似的開始學習，發憤圖強，勵誌要跟他們的步伐考上景大。
可她堅持了兩天就歇菜，抱著媽媽的胳膊叫囔囔：“一個人學習好沒意思。”
司嫿誠心建議女兒：“你需要學習氛圍的話，可以報個暑期補習班。”
“NO！NO！NO！”言思慕舉手比x。
去補習班跟上課有什麼區彆，她不喜歡那種被迫式的學習。
司嫿無奈搖頭。
自己生養的女兒脾性如何她一清二楚，分明是想偷懶，又拗不過心裡那股勁兒，兩者僵持著怎麼都不合她心意。
言思慕歎氣：“如果哥哥在就好了，他能教我。”
可惜哥哥每天要學習的東西比她多出十倍，不僅要牢記課本知識，小小年紀就要跟著爸爸接觸家族事業。因為他是言家唯一的繼承人，身上責任重大，言思慕也不好意思打擾。
“哥哥很忙哦。”母女倆相處沒什麼代溝，反倒像姐妹，司嫿還替女兒出謀劃策：“或者，給你請個家教？”
“家教？”言思慕腦中靈光一閃，合適人選立即浮現，“我知道了！”
第二天，擁有準大學生身份的陳默臨危受命，成為言思慕的臨時小老師。
言思慕有一間獨立書房，陳默並不是第一次來，卻是第一次以“家教”身份進入。16歲的天才學生要給一個15歲的高一學生輔導功課，剛經曆高中的人最合適不過。
將滿17的少年換上暑期新買的短T恤，戴著黑框眼鏡，給人文質彬彬的感覺。
言思慕覺得，一定是陳默從小到大都抱著書啃知識，沾著書卷氣，但他本人並不周儒雅風格，反倒惜字如金略顯清冷。
她最不喜歡看他戴眼鏡，總覺得這鏡框很醜，掩蓋了本人的帥氣。
陳默穿戴整齊，規規矩矩坐在旁邊，比她更像個需要聽課的學生。
當陳默問她想從哪裡開始學，言思慕指著桌麵那堪比小山堆的書籍，“我不知道呀，老師從哪兒教，我就從哪兒學。”
新奇的稱呼讓陳默身體一怔，少年臉皮薄，垂眸糾正：“不要亂喊。”
“略略略。”言思慕按下眼皮調皮做鬼臉，“教書的不都叫老師嗎？陳、老、師。”
這分明是故意調侃。
活潑過度就是頑皮，言思慕在學校向來遵守校規不做壞事，唯一不知道該評為優點還是缺點的特點，就是愛講話。
很難讓她安靜下來。
“言思慕。”陳默認真起來，拉直腔調：“既然你請我來輔導功課，我就必須對你負責。”
明明比她大一歲，一板一眼像個小老頭。
她撅了下嘴，很快收斂。
言思慕端起書按桌麵上，有意無意製造出聲音：“老師負責教，學生負責學，你要教我就看著辦咯。”
這話聽起來有些無理取鬨，但陳默知道並不是。
她愛玩，總是帶著調皮的小心思，並非惡劣。
似乎早有預料，陳默從書包裡抽出薄薄的筆記本往桌上一擺，入眼就是“學習計劃”四個大字。翻開一頁，上麵排著每個科目的學習進度，而言思慕需要按照上麵標注的一步一步完成。
翻至末頁，言思慕咬牙倒吸了一口涼氣，仿佛聽見上課鈴的警鐘在耳邊循環敲響。
她的暑假，危矣！
在陳默老師嚴厲監督下，言思慕當真完成幾個課題，整個暑假下來頗有收獲。
然後在秋季報名前一天，書房爆出一聲驚天巨響。言思慕一臉驚恐的盯著剛從不知道哪個角落掏出來的習題本，完全不想承認那是自己的暑假作業。
“嗚嗚嗚，我的暑假作業還沒完成。”言思慕捧書嗚嗚啼啼，直衝對麵的少年眨眼睛，希望他能領悟自己的意思。
陳默人如其名，聰耳不聞，一聲不吭。
“陳老師。”言思慕捏著本子故意在他麵前搖晃。
少年無動於衷。
“陳默。”她咬齒清晰喊到名字，本子的另一端已經觸碰到他胳膊，故意往上蹭，強調放嗲：“陳默哥哥，你幫幫我唄。”
他終於遞過來一記眼神，堅毅的決心絲毫不為所動：“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言思慕屏住呼吸，露出標準假笑：“很好。”
友儘。
“不幫我算了，我自己也能完成。”言思慕雄赳赳氣昂昂把作業本按在桌上開始奮筆疾書，陳默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去乾擾。
他拿了本書坐在旁邊看，言思慕一邊做題一邊偷瞄，見他優哉遊哉坐在那兒完全不管自己死活，氣得咬牙在草稿紙上畫個豬頭標上陳默大名。
過分，大學生了不起啊，兩年後她也能成為大學生呢！
揣著偉大的夢想，言思慕繼續埋頭寫字，翻頁聲音在安靜的書房顯得格外清晰。
不知過去多久，聲音靜止，陳默移開擋在眼前的書本抬眸，隻見剛才叫囂著征服作業的女孩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放下書本走近。
女孩側臉枕在手臂上，濃密睫毛眯成一條微顯弧形的線，鼻梁挺翹，水潤櫻唇自然閉合，像朵粉色花瓣，嬌豔美好。
隻有睡著時她才會這般安靜。
不知她在睡夢中感受到什麼，忽然抬手撓臉，白淨小臉仿佛吹彈可破，大約是睡著發癢不知輕重，碰一下就是一條紅印。
陳默知道泡牛奶浴長大的小公主皮膚有多嬌氣，怕她真傷著自己，立刻出手阻止。
言思慕慣性縮手，毫無防備的陳默被那道力帶走，手指從瑩潤唇邊擦過，留下一抹濕潤痕跡。
少年驚慌鬆開手腕，心頭鹿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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