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外麵瑞德開門的聲音,他麵無表情地把手裡的書換成了一本《神曲》。
瑞德走進起居室,看到仍舊被留在桌上的鑰匙和紙幣,它們的數量、位置,甚至是褶皺都和瑞德的記憶中一模一樣,留在家裡的人完全沒有動過這些錢。
他又繞到了廚房裡,廚具原封不動,再打開冰箱,裡麵儲存的速食意麵連密封口都沒有打開。
瑞德心裡一沉,走向他給晏青準備的房間,但在推開方麵之前他又緊急刹住了腳步,抿著唇眼睛注視黃銅門把手,敲了敲門後才慢慢打開房門。
晏青轉過來,一隻手臂搭在椅背上,笑著說:“瑞德?案子結束了?”
瑞德想說的話被這麼一堵,一下子從他的腦海中消失了,他下意識地順著晏青的話回答:“嗯,凶手抓到了,BAU就回來了。”
晏青了然地點頭。
瑞德趁著晏青還沒有開口的空隙坐到了離他最近的床邊,發現晏青之前的大衣被換下來放在床上,現在他穿著和夢裡一樣的套頭毛衣,並且這件毛衣和夢裡一樣超大了。
而且,床上的枕頭和被子也沒有使用過的痕跡,每一個場景都在提醒瑞德晏青的異常。
“你這兩天吃飯了嗎?”
“我......”
晏青還沒來得及回答,瑞德又接著問:“你昨晚上睡覺了嗎?”
晏青偏了偏腦袋,心道大意了,但還是決定誠實回答,“沒有,這不重要。”
瑞德很想反問如果維持基本的生命活動不重要,那麼還有什麼對晏青來說是重要的?他一直以為晏青失憶過後忘記了曾經的受害者經曆,再加上他平時的平和舒展的行為,心理問題應該不太嚴重了。
看著晏青縮在椅子上的姿勢,瑞德意識到失憶或許無法掩蓋他潛意識中的安全感缺失和敏感小心,無論表麵上多麼友善,他始終和人保持著一段距離,一段自我保護,隨時可以抽身離開的距離。
晏青觀望著瑞德的反應,看瑞德那張臉上不斷閃過諸如氣惱、理解、釋然,接著似乎又對自己氣惱與困惑的表情,像是某種全神貫注注視地上的果實陷入沉思的毛茸茸的小動物,讓人猜不透他想到了哪裡去。
小動物氣鼓鼓地抬起頭,說出來的話卻出乎晏青的意料,“你有想過去找你原本的家嗎?”
這問題讓晏青恍然,真正與他有血緣關係的家人早就消失於時間長河之中,原本的家是再怎麼尋也尋不到了。
他又笑了笑,“天底下的,地上麵的,都是我的家。”
這話讓瑞德失語了一會,窗外是冬末鉛灰的多雲天,光線暗沉沉的,晏青又背對著窗,他的雙眼是東亞人的漆黑,不再是瑞德在夢中看到的金色。他更喜歡這樣的黑色,溫和智慧,夢裡的金色像是某種塵封的寶石,常有一種冰冷攝人的魔力,使人戰栗。
“這裡也是你的家,”瑞德說,“把這裡當做自己家一樣生活。如果某些親緣稱呼讓你覺得尷尬或者不適應,就忘了它們吧。還有兩年你就成年了,那時候監護權失效,我們還是朋友,如果你願意,叫我斯潘塞。”
晏青讓瑞德叫他的英文名字奈哲爾,可是卻一直稱呼著瑞德的姓氏,雖然瑞德身邊大部分人也這麼叫他,但始終讓他覺得生疏。
“斯潘塞?不。”
突如其來的拒絕讓瑞德緊張起來,他是有哪裡沒有做對嗎?
晏青看著手指都收緊的瑞德,眨了眨眼,“叫你潘尼(Penny)*,怎麼樣?”
這稱呼讓瑞德愣了一下,又聽晏青還再說著不同的昵稱,“或者邦尼(Bunny小兔子)?”
“你確定?”瑞德露出無奈又縱容的表情,如果隻是晏青喊喊這些名字倒也沒什麼。
“好吧,斯潘塞。”晏青決定還是這樣叫瑞德。
“嗯,奈哲爾,晚上想吃什麼?”
“都可以。”
家裡沒有什麼合適的食物,瑞德帶著晏青出門覓食,卻被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阻擋了腳步。
兩人出門時沒想過帶傘,晏青正思索著要不要用法術停雨,瑞德已經拉著他走進了一家就近的快餐店。
“雨太大了,就這裡吧。”瑞德略帶歉意,“不過我試過他們家的菜,味道不錯,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晏青辟穀多年,早就沒了饕餮口腹之欲,但他並不抗拒飲食,——如果他麵前擺著美食的話。
嗯,炸雞真香。
晏青又一次在心裡發出了和一百多年前第一次嘗試這種食物時相同的感慨。
作者有話要說:*外網妹子寫同人喜歡給瑞德用penny的昵稱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