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未眠醒來後,捏著手裡的帽子發呆。
他晚上睡覺前,明明是把帽子戴好的,今早一睜眼,卻發現帽子掛在灌木叢葉子頂端。
是他睡得不安穩,翻身的時候自己弄出去的?
剛發現的時候未眠嚇了一跳,撿回帽子藏在灌木叢裡許久都不敢出來。
可是一上午過去,什麼狀況都沒有發生,似乎真的隻是個意外。
昨晚未眠記得自己醒過一次,後來好像做了個夢,夢裡具體有什麼……他想不起來了。
這幾天裡未眠的確放鬆了警惕,樹林裡太平靜了,安全得不像話。
他戴好帽子拉低蔓延,將心裡一點莫名的不安壓下,隨便吃了點東西起身去湖邊。
打水洗漱,掛好小毛巾,未眠坐在岸邊曬太陽,一邊伸手去扯湖裡的水草。
水草又細又滑,好不容易扯上來兩根,黏糊糊掛在手上,未眠實在下不去口,嫌棄地丟到一邊。
他吃了好幾天野果子和葉片很厚的植物,總覺得渾身都有一股草味,但這林子裡根本找不到彆的東西。
按理說,沒有怪物盤踞的樹林,應該會有一些動物才對。
未眠正要拉下袖子,突然眼前一亮。
一條巴掌大的小魚從水麵下遊過,轉眼間鑽入水草中消失。
有魚!
未眠激動的眼神很快又轉為糾結,他什麼工具都沒有,該怎麼抓?
他環顧四周,起身打算去附近找找能用的東西,哪怕是一根樹枝也好。
在未眠離開原地後,濃濃的黑色霧氣覆蓋住他坐過的一小塊地方。
還有被他丟棄的水草,和掛在樹上的毛巾,碰過一下的樹葉,任何沾染上他氣息的東西。
未眠找到一根枯枝,頂端折斷的部位略尖,能輕鬆刺破一片樹葉。
他還收集了一些有韌性的細藤蔓,打算綁住水草試試能不能把魚釣起來。
他在一本書上見過釣魚的方法,所需要的工具好像就是這些。
回到岸邊,未眠將藤蔓和水草綁在一起放進水裡,一隻手握緊樹枝,聚精會神地等待。
過了許久,未眠逐漸失去耐心,默默換了蹲坐的姿勢,揉了揉僵硬的手腕。
終於,又有一條魚出現,比剛才的更小一些,慢悠悠從岸邊遊過。
未眠立刻揮動樹枝往水下刺,感覺到力道受阻,舉起樹枝一看卻隻帶出了一團淤泥。
綁著水草的藤蔓更是絲毫沒有派上用場,未眠頓時泄了氣,攥著沾滿淤泥的樹枝望著水麵,十分不甘心。
他甚至有直接下水抓魚的衝動,可眼看太陽快下山了,他不敢。
水麵漸漸恢複平靜,不起風的時候,整片湖像一麵巨大的鏡子。
未眠撐著岸邊低頭找魚,然而那條魚早不知道溜哪裡去了,他默默歎息,正要站起來準備回去,視線突然凝住。
他剛剛在看水裡,幾乎整個上半身都探出岸邊,清晰的影子倒映在水裡。
在他影子的邊緣,有一些奇怪的霧氣正在流動。
未眠呼吸一滯,僵硬著沒有動。
霧氣在水麵呈詭異的暗色,看起來像從身後將他團團圍住。
這是什麼東西……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完全沒有發現到任何異樣,更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時候靠近的。
未眠僵住的時間太久,身後的不明物體似乎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了。
黑霧不僅沒有撤離,反而更加興奮般升騰,溢出來的霧氣輕輕蹭過未眠的側臉。
極淡的冷意掠過皮膚,恰好此時陽光被厚厚的雲層遮住,未眠不確定那是不是一陣吹來的風。
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想碰一碰水麵。
那東西是在水裡的,還是……
指尖觸碰到水麵,霧氣伴隨著人影一同破裂。
未眠呼吸不由放得更淺,慢慢坐直,鼓起勇氣以最快的速度轉身。
他眼前一花,一團黑色的陰影一閃而過。
與此同時,未眠感覺到眼尾被什麼摸了一下。
這觸感無比真實,仿佛有一個看不見的人正站在他麵前,悄無聲息地凝視著他。
未眠呆了一秒,噌一下爬起來,躲到最近的一顆樹後。
他驚魂未定,緊盯著四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未眠確定沒有看錯,是有東西在他身後,但現在已經不見了。
從水麵看見的景象,還有剛才的一幕,那一團……像霧,與他聽說過和見過的怪物都對不上。
如果不是怪物,那又是什麼。
未眠回想起他進入樹林的第一天,割傷他手心的那隻怪物。
他左手上的疤痕還在,昨天才剛把一直纏著的布條解下來。
那天晚上天太黑,未眠沒看清怪物的樣子,隻記得它身上長著細長又鋒利的爪子。
怪物和剛才的東西沒什麼相似的共同點,但未眠在樹林裡待了好幾天了,唯一遇見的怪物就是它,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一起。
並且,它們似乎都沒有直接殺了他的想法,未眠對此隻是猜測,它們更像是在試探自己。
荒蕪區的麵積是人類基地總和的上百倍,到處是未被探尋過的角落和各種千奇百怪的生物,一種怪物能擁有兩種形態,也不是沒有可能。
太陽即將落山,未眠躲在樹後等了很久,那東西的速度太快,他跑肯定是跑不過的。
附近不見任何異樣,他慢慢挪動步子後退,腳下的草叢每踩一下發出的聲響都讓他緊張萬分。
離湖邊越遠,未眠的步子越來越快,最後逃也似的跑回去,趕在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前鑽進灌木叢,連掛在樹上曬乾的毛巾都忘了拿。
他睡的灌木叢被來來回回鑽了好幾次,已經不夠暖和了,未眠於是換了旁邊另一叢更高更大的。
擁擠的枝條緊緊貼著外套,頭頂是厚厚的交錯在一起的葉子,未眠躲在裡麵,心中踏實不少。
隻有這樣的環境能讓他放鬆,即使危險真正來臨的時候,他躲在裡麵可能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
外麵越來越黑,未眠把帽子拉得緊緊的,困意逐漸上湧。
—
天色徹底暗下,距離樹林不遠處的廢墟,不斷有奇怪的聲響傳來。
林邊一棵樹旁的空氣一陣扭曲,蜘蛛劃開繭跳下來。
它抖抖身體,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那裡有東西正在朝這邊靠近,聽動靜應該體型不小,不是信徒之類的物種。
昨天黑霧告訴蜘蛛不用每天給他找信徒,蜘蛛以為這是對它的不滿。
雖然它不懂為什麼,但今天白天還是縮在繭裡一直沒出來過,怕抓到的又是信徒,也怕一不留神碰上未眠,無論哪一種都會讓黑霧發怒。
今晚恰巧碰上一隻彆的,不知合不合黑霧的口味。
蜘蛛糾結了一會兒,兩對軟肢互相搓了搓,最終朝廢墟走去。
越靠近廢墟,一種夾雜著腥氣的腐臭味越發濃厚,繞過前方的石壁,一大團不明物質扭曲凝結在一起的東西趴在地上,以緩慢的速度挪動。
它用身體蓋住一切擋在前方的物體,包括岩壁、碎石和一些雜物,所經之處留下一層濕滑的黃色液體,後麵跟著兩隻信徒正在舔舐。
這是一隻母飼。
它帶有腐蝕性的□□幾乎能融化所有碰到的東西,但行動速度緩慢,一個普通的人類都能從它身邊逃走,沒什麼攻擊力。
這種怪物是信徒的伴生體,身後排出的物質是信徒專屬的“營養劑”,能在環境惡劣抓捕不到獵物時,為它們提供足夠維持生存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