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剛走到巷口,天上就開始飄起了雪,雪花剛開始還不算大,一粒粒的鹽粒一般;等他們走到稻陽府衙的時候,已經變成鵝毛大雪了。
孟秦氏一手拉著孟蘋,一手拉著孟煜,終於見到了府衙的李主管。
李主管聽了仆役的回報,忙起身把他們母子三人迎進了簽押房。
外麵天寒地凍雪花飛舞,簽押房裡生著一個炭盆,上麵吊著銅壺燒著水。
李主管把這娘仨安頓在炕上坐下,親自給孟秦氏倒了一杯水,這才道:“孟家弟妹,我正要去你家呢!”
他從桌上的一摞文書裡取了一封出來,正要遞給孟秦氏,半路頓了頓:“弟妹,識字麼?”
孟秦氏臉色蒼白,點頭道:“略識幾個字。”
李主管把文書遞給了孟秦氏。
孟秦氏打開文書,一目十行地看著。
孟蘋和孟煜站在一邊看著娘親。
看完書信,孟秦氏捏著文書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著,臉已經變得刷白,嘴唇也顫抖著:“這是真的?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她瞪著李主管:“李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因為娘親的反應,孟蘋和孟煜也都有了不祥的預感,他倆一左一右緊緊依偎著娘親,盯著李主管。
李主管看著這娘仨,心中也是同情,他歎了口氣,道:“也該孟三弟倒黴,戰事都結束了,南安王和清遠侯厚賞了運糧的吏民,他帶著幾個衙役同民夫一起準備離了西北回東疆,誰知道剛出發,路上就遇到西戎殘餘,他和李夏倆人被西戎的流箭射中,當時就沒了,其他人也都多多少少受了傷,剛剛趕回來……”
孟秦氏臉色灰白,連嘴唇也沒了顏色,她剛要再問,外麵就響起了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相公啊!我的相公啊!你怎能半路把我拋卻……”
那是李夏新婚的妻子李雲氏在外麵哭。
孟秦氏的眼淚滾珠般落了下來。
孟蘋和孟煜攙扶著娘親,也是淚流滿麵。
相對於外麵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們一家三口隻是默默流著淚,努力壓抑著自己。
李主管還在試圖安慰:“南安王和清遠侯也都知道了,命人就地收殮安葬,你們和李夏家都是二十兩銀子的撫恤……”
他看著這默默流淚的一家三口,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臨離開,孟秦氏隻問了一句:“我相公埋在了哪裡?”
李主管拿過文書看了看,這才道:“西北黑水城西十八裡鋪。”
回家的時候,孟秦氏背脊挺直,一手牽著兒子孟煜,一手拉著女兒孟蘋,急急走著。
這時候雪下得愈發大了,整個稻陽城已經被大雪蓋上了一層白色的薄被,就連枯乾的樹枝上也都覆蓋上了一層雪。
走到巷口的時候,孟秦氏踉蹌了一下,被孟蘋和孟煜攙扶住了。
回到家裡,孟秦氏坐在臥室的床上,從懷裡掏出李主管轉交的銀包,扔在了床上,慘笑著道:“看吧,就是這二十兩銀子買了你爹的命!這就是咱們小人物的命!”
說完,她暈倒在床上。
孟秦氏病倒了。
其實這些日子她早就病了,一直咳嗽,胸部發痛,呼吸也有些急促,隻是為了丈夫和兒女,她一直在勉強支撐著,孟三死去的消息成了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