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2)

外室 啟夫微安 6469 字 8個月前

春風一過, 紛飛的柳絮已停, 京城已近六月。路邊的樹葉由青變黃, 草葉茂盛。溫熱的夏風吹過, 看著越發青翠欲滴。北方素來春秋短, 冬夏長。惹人惱的蟬鳴還未至, 京城卻早有烈日炎炎, 提前邁入了暑季。

將近正午時分,街道上行人往來匆匆,兩側的商鋪裡店家懶散地打著瞌睡。夏青山仰頭看天, 刺眼的日頭照得人心浮躁。

這是自他清醒以來,頭一回獨自走出家門。

南柯一夢,夢醒時, 家中境況物似人非。對著夏老漢日日無聲的指責, 夏老太背地裡抹淚傷懷,夏青山心裡又苦又澀, 著實說不出辯解的話。

因他一己之私, 家中姊妹離的離散的散, 罪難消!

現如今即便父母不提起, 他自己也日夜寢食難安。

緊了緊身後的背簍, 夏青山將一早劈好的柴送去賣。

不求得多少銀兩,隻為一點心安。

穿過巷子, 再過兩條街有家專門收柴火的店家。

夏青山悶著頭走,步子邁的大, 姿勢很有些僵硬。

大底身為讀書人, 自小又沒做過這類的事,他心境上轉寰不過來。頭一回一身不體麵的短打又背了臟

兮兮的柴,他心下還是難堪的。

走到路口要穿過巷子時,夏青山疾行的腳步頓住了,有點下不去腳。

這條巷子裡住的,都是跟他一樣進京趕考的寒門學子,曾經他還被邀請去家中做過客。彼時夏青山在寒門學子裡頭風頭無兩,因此做派也尤為傲氣。

然而秋試張榜,他名落孫山。

這幫尋常捧著他的人,也是後來用儘了醜惡嘴臉奚落他的人。夏青山受不住,心境遭受重創,自此才一蹶不振。

如今回頭再看,即便心中明白,他對這條巷子仍舊心存怯意。

作了好一番建設,鼓起勇氣疾步走。

夏青山邊走邊嗤笑自己軟弱,腳下不受控製走得飛快,隻想儘快穿過巷子。

隻是人剛行至巷中,迎頭撞見四個熟悉麵孔。具是身著青色長衫,頭戴綸巾的讀書人打扮,其中一兩人身後背著書筐子。

夏青山有一瞬的窘迫,忙低下頭佯裝不認識,卻不想還是被發現了。

四個書生籍貫也是徽州,與夏青山是同鄉。

夏青山在徽州讀書人當中很有名聲,具是傳他天資聰穎。四人也自負學識淵博,心中自然是不服的。可因著籍貫相同,往年與夏青山往來也算親密。

他們此次也未中第,如今滯留京城,等著三年後再考。

“瞧瞧這是誰?”

一個身著青衿的細長眼書生頭一個開口,他攔在夏青山跟前,嘴角掛了幾絲輕慢的笑意:“子重兄怎地會這般打扮?這是作甚?去賣柴火啊?”

子重,是夏青山恩師為他取的字。

因著同出自徽州,又是同期趕考。相互之間念著同窗之誼,為表親近之意,相處時候從來都是以表字相稱的。

細長眼書生私心裡,是最不服夏青山的。

在他看來,夏青山不過是心高氣傲的愣頭青,一個

被人吹噓了兩句就飄起來的蠢貨。可當初為了融入交際圈子,得到幫襯,他是違心說了不少捧這蠢貨的話。

現在想想,還覺得意難平。

“家中困難?”

細長眼書生意味深長地打量著他身後柴火,語重心長勸說道,“子重兄你也是,即便不曾中第你又怎麼能這般作賤自己?好歹是有功名在身,你也該講些氣節,不為五鬥米折腰才是!”

剛一說,他身旁鷹鉤鼻的書生立即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彆說。

細長眼書生才不予理會,手一擺揮掉下那人的手:“難道我說的不對?我等讀書習字,怎地能學那些市

儈做派,瞧瞧子重兄這副打扮,”他痛心疾首,“真是丟我等讀書人的臉麵!”

夏青山低著頭,握著背簍的手都捏的發紫,抿著嘴沒說話。

鷹鉤鼻看著,眉頭卻是皺起了。

夏青山原本是他們一行人中最有靈氣的。現下如此落魄,不說旁的,這也算是徽州的一大遺憾。他們作為同鄉又是同窗,不拉扯一把已然無情無義。若還要故意說這些落井下石的話,那行徑也太過卑劣了!

鷹鉤鼻這般想,另一個四方臉的書生卻十分讚同細長眼書生。他看著低頭不說話的夏青山,臉上極快地閃過惡意。

照他的想法,恨不得幾句話將這人踩到泥裡才甘心

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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