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踏入鐘粹宮,他憋了一天的火氣都沒散。
夏花早就在等著這一刻,她靜靜地聽著蕭衍說完,突然起身下榻跪了下來:“陛下,妾身有事請陛下做主。”
蕭衍立即坐起身,他皺眉:“你這是做什麼!”
夏花眼圈有些紅,三月的天夜裡氣候很涼,她纖細的身子瑟瑟發抖:“妾狀告長公主逼良為娼,害我夏家一家險些家破人亡。”
撿起散落在床邊的一件衣裳披到她身上,蕭衍神色
十分複雜。
夏花的經曆或許他比她自己更清楚,畢竟當初要納她為妾時調查過,不過也不曾放在心上就是。今日若非夏花提起,蕭衍都忘了這些事。
“陛下,我夏家姑娘貌美就是錯嗎!”
夏花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似得往下掉,好不可憐。
她很少哭,儘管是個愛哭的性子,但在蕭衍麵前她從來沒哭過:“妾身與幺妹本該都有個好的歸宿!蕭媛她就憑喜好,引我哥哥大好的年華毀在賭博之上,逼得好人家姑娘委身為娼,委身為外室…”
蕭衍沒說話,臉色突然很難看。
夏花的眼淚打得他措手不及,蕭衍發現,他竟然會心疼!
他陰著臉,不悅的情緒毫不掩飾:“…好的歸宿?花兒,你是覺得跟著朕,不是個好歸宿嗎?”
夏花一驚,眼睫顫了下,淚珠滾了下來。
“不,不是!”
夏花搖搖頭,連忙解釋,“花兒的意思是,若是花兒當真命苦,沒遇上陛下的垂青,那,花兒便隻能在青樓妓館蹉跎一輩子。長公主這般,害得花兒自己不說,還連累老父老母憂思成疾。並非是…”
“好了!”
蕭衍冷冷一哼:“朕知曉你心中所想!但是花兒,你如今已然貴為朕的淑妃,趁早斷了你的那點子不甘!”
夏花磕了一個頭:“是,還請陛下為妾身做主!”
蕭衍雖有些聽不慣夏花的說辭,但夏花說的確實是。若是她沒有遇上他,青樓裡清倌兒也不能當一輩子,夏花的將來,隻能淪落成千人騎萬人枕的妓子。
這般想著,蕭衍的心口有些堵。
蕭媛果真是無法無天!
十日後,處罰定下來。
在押入宗人廟的這十日,蕭媛明裡暗裡吃了很多次虧。因著裡頭關押的都是蕭姓皇族,誰也不必誰尊貴。
長公主二十六年的沒遭過的罪,這裡全受齊了。
剝奪長公主身份,貶為庶人。
在宗人廟裡蕭媛慶幸地接了旨,隻想著能離開宗人廟就好,其他真的不重要。所以即使知道將被送往太廟,常伴青燈古佛一生,她也慶幸不已地接受了。
傳旨的太監是伺候了三代皇帝的大監,是個十分聰明之人。廢帝在位時他已私下偏幫了蕭衍好幾次,此時在蕭衍身邊當總管太監。也算看著蕭媛長大,見她這般免不了搖頭歎息。
跋扈任性的長公主,真是一夕之間長大。
長公主被遣送去太廟的前一日給周斯年遞了信,希望他能來送她。心裡言辭懇切地為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道歉,請求他看在年少的情分上,來見她最後一麵。
然而周斯年看都沒看她遞來的信。此時的他,駕著踏雲飛奔趕往城外,暗衛耗費三個多月,終於查到了些夏暁跟博藝的蹤跡。
長公主在城門口望眼欲穿。
等了許久,不見周斯年的身影。當押送官兵剛喊啟程之時,她趴在車窗口終於拋開了畢生的高傲,失聲痛哭起來。
真心經不起糟蹋,可惜她明白的太晚!
…
遠在徽州慶陽府的夏暁,嘗到了事業人生的慘淡。
她的樂器店,除卻第一日做成了兩單生意,後麵近
半個月都沒做成一單。每日來回路過店前的人很多,進來逛的人卻很少,不知是對樂器知之勝少的原因,還是所賣的樂器太常見,每每到了門口都望而卻步。
夏暁琢磨了半天,決定另辟蹊徑。製作少見樂器,並輔以她的彈奏來吸引人。
這些事兒在開店之前她便有預想過,如今行動起來也不算匆忙。
第一件要試的樂器,是揚琴。
這個世界是沒有揚琴的。不僅沒有揚琴,很多樂器都沒有。
夏暁有認真了解過,這個世界好似隻有鼓、瑟、簫、笛、笙、琴、塤、箏、琵琶、二胡、編鐘,不到十二種樂器。
事實上,夏暁知道很多樂器的構造,但手藝沒達到獨立製作的水準。所以早聘了好手藝的師傅,一一把所需的零件打磨出來。
手藝師傅能將她要的零件做得精致,拚接起來,試音效果十分好。
揚琴擺在店麵的第一日,夏暁演奏了古典經過現代編曲的彝族樂曲。揚琴的聲音清脆悅耳,一曲激蕩靈魂。
夏暁才敲了一曲,就吸引了不少人進來看。
有幾個打扮富貴姑娘圍著揚琴愛不釋手,直問夏暁這是什麼樂器。
當日,那架揚琴就賣了出去。
紫衣很懷疑:“主子,這樂器那姑娘會奏嗎?”
夏暁攤了攤手,笑容有些賊:“不知道啊,或許我還可以賺一份束脩錢。”
與此同時,應約前來取塤的韓昭與章賢就在對麵茶樓飲茶,全程聽完演奏。兩人都是頗通樂理之人,不可否認,夏暁的演奏自由又極富有層次,動人心扉。
韓昭凝視杯盞裡嫋嫋的水汽,眼眸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