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在西邊的山腰下,遲暮的天空也沒有月亮升起。
世界像是失去了它的主宰,動蕩不安,昏暗的有些壓抑。
夜風好像找到了可乘之機,在這萬籟俱寂的傍晚放肆開來。
沉重的玻璃門被人從裡麵推開,有風逆著湧來,將人頭頂壓著的帽子吹翻。
烏黑的長發驟然被風撩動起來,在夜色下淩亂的紛飛著。
程惜衣冠端正,卻比流落街頭的乞丐還要落魄。
她還陷在方才拚命想要逃離的惡心與恐懼中,倉皇緊繃的神經讓她一度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是該有多麼的依賴孟知槿,才會在這中情況下幻覺到她來拯救自己。
“沒事了。”
可當那清冷的嗓音在這溫熱躁動的夜風中響起。
程惜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孟知槿的聲音。
被投訴了無數次的物業終於在前些日換上了嶄新的燈泡,明明的光亮將傍晚顛倒,落在程惜的視線中,如清晨朝陽東升一般,猛然照亮了她方才奔命逃亡的至暗時刻。
而孟知槿,就站在太陽的中央。
人的潛力總是在最危急的時候爆發出來,又在安全的時候消退。
程惜不知道這個“安全”是怎麼定義的,隻是她在看清楚自己撞進懷裡的人是孟知槿的後,惴惴的心的確驟然落下了,剩在她耳邊的隻有因為劇烈運動帶來的粗緩喘息聲。
“你們乾什麼?你們要乾什麼?!”
“你們彆碰我,我告訴你,我有病,你信不信我讓你們賠個底兒朝天!”
“程惜!程惜!你快過來幫我說說啊,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你的每條微博我都給你評論了,我給你發的那些短信難道你都沒有收到嗎?!”
“你一定是看到的吧?不然怎麼能拉黑我呢?你拉黑了我這麼多電話我都沒有生氣,還有誰能這樣對你啊……我是愛你的!愛你的!”
……
橫在門口的保鏢如一堵黑色的牆,堵住了男人癲狂的追趕。
他鼓睛暴眼的對程惜的背影喊著,三白眼的瞳仁像是要掉出來似的。
孟知槿明顯感覺到程惜手腕的繃緊,喊了聲身旁的小七:“小七。”
“孟老師。”小七立刻上前。
“帶你程老師上車。”孟知槿吩咐道。
她的聲音很是平靜,聽不出什麼波動,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安。
“好。”小七忙點頭,接過孟知槿手裡扶著的程惜,安撫著驚魂未定的她,“程老師,我已經報警了,咱們先上車裡去吧。”
程惜驚魂甫定。
她感覺到落在自己手腕的溫度換了一個主人,抵觸也隨之而來。
隻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依靠孟知槿,還是在小七的攙扶下,跟她走了。
片刻,車門開啟又關閉的聲音悶悶的傳來。
孟知槿抬眼看向那個被保鏢控製住的男人,漆黑的瞳子裡沒有一絲溫度,就像是在看什麼臟東西似的。
她嗓音平靜,垂眸對身邊的保鏢老大吩咐道:“快到孩子們吃完飯下樓玩的時間了,不要讓他嚇到孩子們。”
“明白。”保鏢老大點頭,對手下的小弟抬手示意,一如既往地不用孟知槿操心。
男人的嘴被物理封住,驟然安靜下來的樓前傳來警車的鳴笛由遠及近的聲音。
倒不是因為小七,而是小五在聽到程惜電話中傳來的男人的聲音後就果斷撥打了報警電話。
車子裡的空調打得很足,倒不是說不吝惜釋放冷氣,而是冷氣恰到好處的溫和。
程惜被這份平和包圍著,坐在她來時的位置上,胃裡的翻滾逐漸平息下來。
她厭惡,甚至想要逃避今天帶給她這番遭遇的私生男。
可還是控製不住的朝外麵看去。
警車這時已經在單元樓門前停好,從上麵下來兩個穿著藍色製服的警察。
保鏢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個什麼,在插到手機上後,便主動交給了離他最近的警察。
程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下意識地覺得這應該是個類似監控的微型攝像頭。
保鏢在做的就是將剛才那個男人從嘴裡說出的汙言穢語,原封不動的傳達給警察。
果不其然,不一會警察臉上的表情就肉眼可見的變差了。
日落西沉,月亮也終於穿過濃密的樹葉攀上了天空。
車窗將同警察交談的保鏢框在畫麵中,偶爾有小孩子闖入又在家長的恫嚇下嬉笑著迅速離開。
夏日的傍晚總是帶著這樣鬨哄哄又愜意的動。
除了孟知槿。
夜風又一次不安分的吹拂而過,撩動著孟知槿背後的長發。
那烏黑的長發被撩撥起幾縷發絲,卻也隻是寥寥幾縷。
孟知槿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偶爾配合警察的詢問。
路燈格外明亮的在她身上撒下一輪白熾,在地上勾勒出她身子筆挺的影子。
程惜想起了她跟孟知槿第一次見麵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