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夜空帶著一種萬籟俱靜的寂寥。
像是有人不小心打翻了墨汁,潑滿了天空,濃黑的有些壓抑。
月光透過警局窗戶落進一條鮮有人來往的走廊,給光下黑的純粹的影子蒙上一層朦朧。
重逢了這麼久,程惜跟孟知槿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還是第一次。
咖啡濃醇的香氣隨著溫熱的風有形狀的在紙杯上方飄散。
它就這樣被人握在手中,不像是用來喝的,而像是被用來取暖的借口。
隔絕了犯人撒潑打諢的聲音,走廊有些安靜。
猩紅平整的指甲輕扣著紙杯,程惜頓了頓,先開口了:“那個,我聽小五說了,律師的事情多謝你跟叔叔,我知道精神病患者判刑很難。”
“不用。”孟知槿搖搖頭,並不覺得這件事有多困難。
這也是當然的。
孟知槿可以是說出身名門,母親是將國內三大全都拿了一個遍的大影後,父親是國內勝率最高的律師事務所的創辦人,從畢業到現在絕無敗績。
接著,孟知槿又問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把這套房子賣了,換一個安保高一些的地方住吧。”程惜答道。
即使再不願意,她現在也隻能這麼做了。
“你覺得憑你現在的經濟實力,能換到多好的房子?”孟知槿又接著提問。
程惜被孟知槿的反問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目光微頓的看向說出這樣直白話語的孟知槿,卻見這人依舊同過去一樣身子筆挺的坐著,哪怕是進行了一天的拍攝工作,累的腰疼,也不在外麵放鬆一秒。
有一種遙遠的差距感在這夜走廊的光中拉開,程惜眼睛裡的訝異慢慢變成了她常用的無所謂,聲音也變得懶懶的:“換不到好的還換不到次一點的嗎?實在不行,就慢慢淡出去吧,沒有人關注,也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了。其實我現在也差不多是這個狀態了。”
說著,程惜就靠到了鐵質走廊椅的椅背上。
冰涼的溫度掠奪著她隻被一層白襯衫包裹的後背,渙散的眼瞳中扯出幾分擺爛的哂笑。
她原本很不想在孟知槿麵前承認這些的。
可是她好像根本沒有辦法回避了。
這一年多快兩年的時間,她在陳卓瀅的蓄意針對下過得很糟糕。
很糟糕。
話音落下,孟知槿臉上的表情頓了一下。
程惜看的不是很真切。
她不知道這又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剛想確認,就聽到孟知槿的聲音傳了過來:“你真的知道你現在想要什麼嗎?。”
“你過去從來沒有安於現狀過。”
孟知槿的嗓音很淡,透著清冷。
更準確的來說,是生冷。
這是她們離婚後第一次獨處。
平靜相處的陌生氛圍在舊事重提下蕩然無存。
這兩個在旁人看起來天差地彆的陌生人,確實是曾經無比了解的愛人。粉飾純白的紙牆咧著一個碩大的口子,就這樣□□裸的橫在兩人之間,格外難堪。
氣氛沉了下去。
有冷風擦著地麵略過程惜的腳腕,掀起一片冰涼。
她握著手裡唯一的熱源,扯了幾分笑意,附和道:“是啊,你也說了,過去。”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還怎麼回去?”
“沒有人能回去,所有人都要往前走。”孟知槿道。
程惜心沉了一下。
她盯著視線中那片棕褐色的咖啡,像是在倔強著什麼,又像是在不甘著什麼,道:“我在往前走啊。”
“往前走跟原地踏步是兩種概念。”孟知槿否定了。
“你比我知道國內娛樂圈更新迭代有多快,每個人都是站在湍急的河水中,隻有抓住繩子,才能往前走。”
程惜反問:“你說的繩子是《我們的浪漫世界》嗎?”
孟知槿點頭:“是。”
“齊茗應該給你分析過你現在的處境了,能幫你躲開陳卓瀅的隻有我。”
孟知槿點頭的很快,乾脆的讓程惜眉頭皺了起來。
她今天實在是經曆了太多讓她覺得疲憊無力掙紮的事情了。
隻是當她抬頭看向孟知槿,看到對自己說出那樣生冷的話語的人,還是忍不住被調動起了情緒,反問道:“孟知槿,我覺得我真不夠了解你,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程惜的話不止是指著現在,還藏著過去。
矛盾從時間的包裹中露出了猙獰的倒刺,狠狠的刺進兩人的心口。
儘管它早該生鏽遲鈍,卻依舊讓人生疼。
紙杯被人握出一波漣漪,倏然又歸於平靜。
孟知槿掩了掩神色,依舊冷靜:“很簡單,既得利益。”
“節目組團隊專業水平高,觀眾路人流量大,我已經有兩年沒有出現在國內熒幕了,我需要這個機會。節目組遞過來了,自然就在我們團隊考量範圍。”
程惜抓著她之前就有的疑問,步步緊逼:“那為什麼是我?”
“因為隻有你沒有被匹配cp。”孟知槿沒有停頓的回答道。
言外之意就是她隻是在遵守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