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感受到周圍人連帶著鏡頭都朝她聚集來的目光,程惜心情複雜。

她看著餘桐手裡的卡牌,有一種想要將這張牌連帶著這一屋子的人都毀屍滅跡的衝動。

有了剛才跟餘桐的較真這次餘桐完全按照規矩來的大冒險孟知槿是不可能拒絕的。

更何況這是戀綜,是唯一一個能在鏡頭下跟自己身邊的人光明正大的曖昧不清的節目。

程惜還記得自己前兩天追上一季節目看到大勢cp親親抱抱的時候抑製不住的姨母笑。

不少cp粉都是在那次甜度爆表的親親抱抱後垂直入坑,她都不例外。

紅唇輕撚在光下沾濕出一片瑩瑩的光澤。

程惜目光微沉,矛盾的心理在她心中糾葛。

cp嘛不發糖怎麼能讓人磕的起來呢?

而且她跟孟知槿的合作協約裡,也並沒有標注禁止親吻。

可這才是她們在節目甚至於觀眾眼裡成為cp的第一天。

沒有基礎積澱的親吻,會不會讓觀眾覺得有點草率刻意……

“孟老師,我準備好計時了。”餘桐將手機裡的計時器調了出來,帶著笑意的擺到了桌麵上“解毒任務隨時都可以開始。”

不知道是因為她演員的職業操守,還是什麼彆的原因,孟知槿的反應格外平靜。

她禮貌的對餘桐點點頭:“好。”

燈光均勻的灑落在這一方空間程惜感受到了孟知槿朝自己這邊看來的視線。

那漆黑的眸子始終都寫著冷靜,隻那枚唇瓣沾著酒漬在燈下泛起一層光亮。

就像是程惜在閣樓時看到的一樣。

曾經相碰觸過的真實感受像一枚枚破碎的碎片遲滯又清晰的在程惜腦海中加載。

腦袋裡胡亂的想法終究是遮擋真實矛盾的水草。

程惜怕的不是旁人覺得草率刻意怕的是孟知槿真的要吻自己。

期待也是。

注定的靠近早就被人預料時間也跟著被無限放慢像是老電影輪轉的膠片一幀一幀的映在程惜的視線中。她就這樣看著孟知槿一點點的朝自己靠近視線裡的光被投下的影子掩蓋。

恣意的狐狸像是突然啞了嗓子,說不出一個拒絕跟放棄,也做不出推開孟知槿的動作。

彼此曾經無比親密的兩個人再次靠在一起,熟悉的味道隻一點就能被分辨出來。

孟知槿身上的氣味比它的主人要先進入程惜領域,落在她的鼻尖,入侵占領,染上過分的曖昧。

撲通,撲通。

程惜聽到了她心臟跳動的聲音。

還有那顆因為食髓知味,而蠢蠢欲動的心。

整個客餐廳都安靜的不得了。

所有的人與鏡頭都在等著那一個吻的落下——

半秒後,程惜撐在鏡頭裡的手被孟知槿拉了起來。

溫熱的鼻息同微涼的手指形成了鮮明的差異,紛紛落在程惜的掌心。

合著那即將觸碰到底的唇瓣。

盯著鏡頭看的總導演瞬間明白了孟知槿的想法。

餘桐根本沒有規定親吻是什麼方式,接吻是大家先入為主的代入了進去。

狡黠!

太狡黠啦!

總導演狠狠在心裡悲鳴自己損失了一個超級大看點,下一秒就被監控器裡的畫麵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孟知槿的吻不是落在程惜的唇上,而是她的掌心。

出乎預料,卻也因此猛的撞在不設防的心上。

不同於唇齒相抵時沉溺迷失的欲望,此刻的程惜可以無比清醒的感受到孟知槿唇瓣的溫軟。

還有似有若無的騷撓著她掌心的睫毛。

孟知槿的臉很小,單一隻手就能將她的整張臉都覆蓋下去。

那挺翹的鼻尖就這樣同吻一起落在程惜的手中,沉沉而溫熱的氣息擦著她的指縫,毫無遺漏的鋪滿她的掌心。

像是一團火,騰的衝上了程惜的大腦。

那掩藏在長發下的耳垂燒起一陣紅暈。

總導演盯著監控器目不轉睛,他還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將親吻掌心,親吻的這樣虔誠深情。

孟知槿如鴉羽般的眼睫低垂著,鏡頭中永遠溫和卻滿是距離感的清冷目光揉上了真正的柔意。

一種自下而上的冒犯禁忌感從她向程惜低下的側顏中產生,明明她們沒有那樣刺激的親密,卻又在畫麵裡寫滿繾綣,美得像幅畫。

這種從孟知槿身上散發出的克製,讓總導演的腦袋裡突然冒出了一句話:所謂“發乎情,止乎禮”也不過如此吧。

他就這樣直勾勾看著這幅畫麵,打手勢示意攝影師將鏡頭推得更近些。

他可以肯定,這個片段播出去,孟知槿跟程惜的cp絕對會大爆。

“可以了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身為主角的孟知槿結束了這個吻,轉頭看向了負責計時的餘桐。

餘桐怔住的眼神猛地回了過來。

她看著放在桌上早就已經超過一分鐘的計時器界麵,忙做賊心虛的將手機收了起來,道:“可以了,可以了……”

掌心的溫熱來的猝不及防,撤去的也沒有提前預告。

被握住的手腕撤去了桎梏,溫熱離開掌心,徒留一片倏然不適應的涼意。

程惜還聽得到她心臟陡然失衡的跳動聲,下意識的抬頭看去。

孟知槿卻是已經神色淡然的在她的椅子上坐好了。

曖昧是她。

冷情也是她。

自己好像永遠都看不透這個人在想什麼。

程惜心裡橫著的那一根刺被動了一下。

她看著孟知槿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也故作輕鬆的對餘桐講道:“那我們算是得救了?”

“是啊是啊。”餘桐點頭,很快又重新進入了遊戲狀態,“哦,我不幸進入陷阱的孟老師跟程惜姐,你們現在已經逃出了瘴菇陷阱,身上的瘴氣毒也在孟老師舍身忘我的奉獻下解開了!”

餘桐的聲音一副國外老電影的翻譯腔,聽的人起雞皮疙瘩。

程惜抖了抖肩膀作發抖狀,提醒式的吐槽道:“芋頭,咱好歹是個女明星,有點偶像包袱吧。”

餘桐卻不然,反而覺得格外有趣:“哦,我的程惜姐,你不覺得我這樣說,很有意思嗎?”

程惜秉持著打不過就加入的原則,也學起了她的腔調:“哦,我親愛的芋頭,我並不這麼覺得呢。”

兩人就這樣一來一回,客餐廳的氣氛變得歡快起來。

骰子滾在地圖上,中央空調源源不斷的冷氣穿過沒有人注意的桌子下方,分食著手指間的溫熱。有人虛扣在膝上的掌心被不動聲色的握了起來,扣留著被掠奪過來的氣味。

“當當當。”

就在程惜跟餘桐用翻譯腔玩的不亦樂乎的時候,客廳大門被人敲響了,打扮利落的一男一女在隨行攝影的鏡頭中進入了浪漫小屋。

如果現在是播出的成片,這兩個人的下麵一定會出現一行頗為光輝的介紹。

——主持人:孫冉(詩詞大賞、蒙麵猜猜猜、十麵埋伏),歌手:高銘秦(第三十一屆金樂獎最佳新人、第三十二屆、第三十三屆、第三十四屆金樂獎最佳歌手)。

程惜原本還有些無法想象一個正經支持人跟搖滾歌手搭配情侶是什麼畫麵,現在一看還真不覺得畫風有什麼違和。

兩個人跟大家打過一圈招呼後,工作人員就拿著僅剩的兩個信封來到兩人前。

高銘泰跟孫冉應該是還不算太熟,禮貌謙讓了挑房間的事情。

孫冉沒有推辭,她看著兩個信封挑來挑去選了左邊的那一個。

“呦,中式臥房。”孫冉有些開心,將自己手裡的卡片展示給了身後的高銘泰。

“是不錯。”高銘泰也順勢探過身去,兩人算是親昵了一點。

“哎,那剩下的一個信封裡裝著的就是這次浪漫小屋裡最特彆的那間了嗎?”主持人的職業習慣讓孫冉開始詢問起現在的情況。

總導演搖了搖頭,示意道:“冉姐,你說的那間特彆的房間,是孟老師跟程小姐的。”

“知槿?”孫冉明顯有些意外。

“手氣不好。”孟知槿淡聲,沒有什麼抱怨。

“你是把運氣都用在該用的地方了。”孫冉笑了笑,有些感慨,“咱們得有兩年沒見了吧,沒想會是這樣的情況,在這裡碰到。”

孟知槿微微頷首,主動介紹道:“這是程惜。”

微涼的手指就這樣附在程惜的手腕上,程惜被孟知槿帶著來到了孫冉的麵前,自然而然的像是在主動將程惜帶進她的圈子。

而孫冉也並不排斥,她看著程惜,像是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思的講道:“我記得你,你是不是跟知槿合作過《白晝》?還有《被遺忘的少女》裡的廖寧也是你演的?”

“是。”程惜點點頭,臉上露出一抹漂亮又禮貌的微笑,明豔豔的格外漂亮,足以掩蓋她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失落。

出道四年,到現在拿得出手的東西還是兩年前的作品。

程惜掩飾的很好,孫冉自然也沒有注意到程惜細微的變化。

她很吃程惜的顏,她很久沒有在圈子看到像她這樣濃顏係的美人了,語氣也多偏愛:“挺不錯的孩子,跟你孟老師在一起能學到不少東西。”

“就是有一點,彆一聲不吭的就出國了,一去就是兩年的,音訊全無的,好像不知道國內的人多想她。”

說著,孫冉就有些不滿的看向了孟知槿。

孟知槿一如既往的露出禮貌謙遜的樣子,平靜禮貌,卻又倔強的不承認自己錯了。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一去這些年。

所看所經曆的她都沒有跟任何人說起。

孫冉知道她拿孟知槿沒辦法,更不會將這些事情暴露在鏡頭下。

她對孟知槿抿了抿唇,接著就做出自己被攤在桌子上遊戲吸引去了注意力的樣子,道:“哎,剛才進門就看到你們坐在一起,這是玩什麼呢?”

“冒險島。”孟知槿講道,“一個新發布的桌遊。”

孫冉為了保持自己的身為一個主持人的視野寬闊度,在方方麵麵都有涉獵,聽到孟知槿講的,還真生出了幾分好奇:“桌遊啊?你們四個人玩得起來嗎?”

“缺一個上帝視角的人主持接下來的故事呢。”餘桐講道,“我正犯愁,接下來會進入狼人殺劇本,都不知道喊狼人睜眼的時候該怎麼辦了。”

“這不到我的老本行了嗎?”孫冉笑了笑,說著就拿過了桌上的遊戲介紹,“來我看看……”

“這次的劇本是一位流浪公主,逃出被舅父控製的國家,來到這個島尋找能拯救女王的寶劍。同時現任惡毒國王也聽說了這個傳說,派人跟隨公主尋找寶劍,最後要在公主拿到劍的時候殺掉她,奪取寶劍,穩固國王的統治。”

孫冉說著,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吉他掃弦。

那幽幽的旋律,還真有些波詭雲譎的感覺。

在一旁聽了大家聊了一大會兒的高銘泰有些安耐不住,抱著自己的吉他主動請纓道:“我來增加點氛圍感,沒問題吧?”

“歡迎歡迎。”餘桐當然來者不拒,格外興奮,“高老師給我們伴奏,簡直三生有幸!”

燈光灑落在客廳,鏡頭將六個人同時框進。

掃弦配合著遊戲的進程,整個畫麵看上去有一種說不上來自然,就同這個屋子的名字一樣。

“現在大家已經準備前往島中心,迷霧散去,每個人的真實身份也將浮現。”

在小調的伴奏下,孫冉梳理著目前的情況。

她停了一下,用一種誰都不相信的眼神看著四個人:“所以說先前組隊的人在接下來的路程中不一定是隊友,而真正的公主就藏在你們四個流浪者裡麵。”

又是一陣掃弦,外帶仿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

程惜看著桌上地圖的布局,目光不著痕跡的掠過對麵的兩人,以及身旁的隊員孟知槿,那張放在她手下的牌微微翹起一個角,露出一顆公主王冠上的紅寶石。

大致情形與遊戲階段了解清楚,孫冉開始主持起了接下來的遊戲:“下麵請大家輪流投擲色子,選擇渡河方式。”

骰子被人拋出擲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四個人的骰子分彆停在了不同的點數,塵埃落定,孫冉道:“知槿手氣不太好……是最差的船,要停一回合。”

“其他人的船都旗鼓相當。”

“河道湍急,請大家閉眼。”

說著孫冉就扮演起了一個合格的船夫,提醒著大家閉眼,在高銘泰的吉他伴奏中仿佛真的帶領大家穿越起了河流。

程惜閉上眼睛,不知道怎麼的閉眼的這個命令讓她覺得事出有妖,隻是她也沒有察覺出孫冉剛才的話有什麼彆的意思,頓了頓還是沒有違反命令的睜開眼睛。

而就因如此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了:“大家進入了寶藏藏匿的山洞,請睜眼。”

“很不幸公主殿下,在渡河期間,黑方已經彙合。”

果然,還是讓她們彙合了。

程惜看著周圍同她一樣眼神透出警惕的人,目光沉沉,似是鎖定了什麼。

孫冉捧著劇本,惟妙惟肖的讀道:“來探秘的流浪者啊,寶劍就在前方,請你們擲出命運的色子,渡過這成排的石墩,隻是這石墩脆弱,三次未到達,你們將會掉進食人魚河流,死無葬身之地。”

幸運女神似乎不怎麼眷戀程惜,她今天的手氣真的點背,連續擲了三次色子,次次都是一。

程惜皺起了眉頭。

那塗滿藍色的格子仿佛真的有食人魚出沒,前方就要到達終點的目的地散發著寶箱的誘惑。

都走到這裡了,因為運氣不好而失敗,真的讓人很不甘心。

公主死了,黑方豈不就勝利了?

亦或者……

就在程惜心裡另有推論的時候,她的耳邊傳來了孟知槿的聲音:“使用隊友互助卡,幫助程惜過河。”

孟知槿的嗓音依舊淡淡的,平靜而毫無漣漪,卻隨著推出來的手卡,閃著希望。

程惜抬眼看向孟知槿,緊簇著的眉頭微微有些鬆動。

還不等程惜對孟知槿表達感謝,孫冉便又道:“互助卡需要考驗兩人的默契,兩人同時進行一次真心話,答案相同則生效。小惜跟知槿是否接受?”

程惜毫不猶豫,一口答應:“接受。”

孫冉滿意的勾了下唇,從一旁的真心話卡片裡抽出了一張,道:“請問兩人在……知槿出國前,最後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問題。

孟知槿清楚的察覺到孫冉的細微停頓,道:“你改題目了。”

孫冉不像餘桐一樣是孟知槿的晚輩,不好跟前輩計較。

她光明正大的對孟知槿點了下頭,下巴微昂的講道:“本上帝有權限修改題目。”

“倒計時十秒鐘。”

說著孫冉就不給孟知槿討價還價的餘地,。真的開始了倒計時:“10,9,8……”

倒計時給空間裡營造出了幾分緊迫感,配合著高銘泰恰到好處的伴奏,像是漩渦攪動著人心,將人的記憶往後回溯。

程惜扣著手裡的牌,許是勝負欲作怪,拉著過去的故事不受控製的從她的腦海中播放。

插入的指針定格在隻畫著一輪圓月的夏夜。

蟬鳴聲聲,冷月寂寂。

兩種不同氛圍的東西在盛夏炎熱的夜碰撞在一起,滿是違和。

孟知槿的眼睫沾著月光,被鍍上了一層晶瑩的皎潔。

此刻的她比程惜同她在一起的任何時候都要平靜,卻又好像有什麼地方悄然無聲的破碎掉了。

空氣中有淺淺的吸氣聲,孟知槿抄了抄並不存在的口袋,嗓音略低:“《默》下個月就要開始準備了,22號下午三點,我飛莫斯科。”

程惜低著的頭始終沒有抬起,彆扭的感覺像是一根棍子,橫在她的身體裡,不安分的攪動,要將她整個人扭曲。

夏風燥熱,夜晚也不能疏解這種令人難捱的感覺。

風撩亂了孟知槿鬢邊的碎發,好像將她的目光分割成了破碎的一塊一塊。

“再見。”

她看著程惜如是說道。

而這一聲再見就是一彆快要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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