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導演組在最後一組到達浪漫小屋後撤離離開,隻留下不以彆人察覺的隱藏攝像頭。
火鍋騰起的熱氣中有餘桐說話的聲音,熟悉又自然的感覺將在做節目的意識衝淡。
孟知槿站的位置算不上不顯眼但從背後看來也不顯得她跟程惜多麼親昵。
後方的鏡頭將兩個人並列框進畫麵,孟知槿削瘦的背影看起來孤傲而禮貌緊貼在程惜手腕上的手卻藏著不易被人察覺的親昵。
不知道是孟知槿的突然出現出乎意料還是因為那聲擦過耳廓的“小孩”。
程惜回頭看著站在身後的人,遲遲沒有說話。
孟知槿沒有在意程惜詫異淡淡的講道:“工作人員不知道你香菜過敏,齊茗跟小五現在都不在你自己要記得。”
孟知槿的聲音沒多大變化,就像是最尋常普通的叮囑。
可就正是因為這份尋常與普通,讓程惜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這句話沒有小五的名字,這句話就像過去她們還在一起時,孟知槿會在自己出通告時的提醒。
程惜比誰都知道昨日之事不可追可她的記憶也不知道怎麼了,今天總是不受控製的跑出來。
彆扭橫在程惜的心裡,又變成了另外一番滋味。
而比起剛才的那種厭煩的彆扭程惜更不喜歡現在這種彆扭。
周圍的攝像頭像無數雙眼睛,能讓人從中找到可以磕cp的糖也能讓人找到cp虛假的破綻。
程惜看著孟知槿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晦澀不明的目光還沒讓人察覺到就變成了彎彎的樣子。
“好呢我記住了謝謝孟老師。”
程惜依舊是那幅勾人的萬種風情模樣算不上刻意的把手腕從孟知槿的手裡抽了出來撒了些花生碎到小碗裡。
孟知槿不言。
眸色不可查覺的一變,又接著恢複了原本的平靜。
灑著幾顆香菜碎的白瓷碗探到了程惜麵前,孟知槿提前道謝:“謝謝。”
程惜也沒有拒絕,輕笑了一聲:“不客氣。”.
小料沒有什麼好耽誤時間的,兩個人很快就調好了自己的料子,朝已經要開始的火鍋局走去。
程惜貪了一顆葡萄,走在了孟知槿的後麵。
也不知道孟知槿什麼時候下來的,她好像清楚的知道剛才程惜坐在哪似的,徑直就朝著程惜剛才坐著的位置方向走去。
而後坐到了程惜坐的位置上。
程惜端著小料的手頓了一下。
一種不好形容的抵觸感隨著宿淼淼衝孟知槿轉過的笑臉在她的眼瞳中四散蔓延。
她想阻止,可是已經阻止不了了。
“孟老師,您好,我是宿淼淼,是您的粉絲!”宿淼淼看到孟知槿坐過來,樣子看上去格外的激動,閃著的眼睛在迷惑人心,“我今天來到這個地方發現這就是您當初拍攝《白晝》時的取景地,興奮了一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跟您見麵了。”
“你好。”孟知槿依舊是那副對人格外有距離感的樣子,冷情的回應了宿淼淼的熱情。
燈光明明,有辣椒翻滾在空氣中嗆人的味道彌漫。
孟知槿看著鍋裡翻滾的氣泡,似是無意的對宿淼淼接著問道:“你喜歡我的哪部電影?”
“啊?”宿淼淼怔了一下。
她沒想到孟知槿會主動提問自己,匆匆忙忙的從經紀人給自己打得稿子中摘出一段答案,道:“那個,您主演的第一部電影,就是《唐日》,我特彆喜歡。”
“那個抱著琵琶轉身抽刀的動作太好看了,我當時第一眼看得時候被驚豔的說不出話來,孟老師當時一定下了很大功夫吧?我真的超級超級想請教……”
宿淼淼臉上的崇拜呼之欲出,靠著孟知槿的距離也在她自認為表演完美的激動中縮進。
一點,一點……
孟知槿收走了被宿淼淼瞄準的手臂,抬起手將一截兒鴨腸放進了她不太會碰的麻辣紅油鍋裡。
不像是故意的,卻又像是故意的。
程惜坐在一旁看得格外清楚。
宿淼淼計劃失敗,還不等她接著再說什麼,孫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哎,我記得知槿當時不是在拍那個鏡頭的時候出了場小事故嗎?當時還上了熱搜,小宿你不知道?”
宿淼淼裝著激動與崇拜的臉僵了一下。
孟知槿因此受了傷,自己這個自稱為“超級喜歡她的粉絲”的人居然還格外興奮的請教,絲毫沒有關心她當時的傷勢的意思。
饒是她再怎麼會演,還是不可避免的產生了尷尬。
宿淼淼飛速旋轉著大腦,笑容裡含著歉意:“我入坑比較淺嘛,還沒有考古到。”
“孟老師你不要介意啊……”
鴨腸在滾燙的鍋子裡翻滾變色,卡在最鮮美的時候被夾著它的筷子撈了出來。
“我不會介意。”孟知槿冷淡的回應著宿淼淼,不緊不慢的將涮好的鴨腸放到了程惜的盤子裡,“正好七秒。”
還在彆扭的程惜有些意外。
又有些恍然。
其實她不應該擔心孟知槿的。
她在圈子裡的時間比自己長,自己能看出來的虛偽,她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餐廳的燈光被火鍋騰起的白霧柔化,方才那枚還抿著的唇在霧氣中揚起。
程惜的眼睛從盤子裡鴨腸轉移到了孟知槿的身上,彆有意味的講道:“沒想到孟老師還記得。”
“也不是那麼容易忘掉。”孟知槿回道。
兩人一來一去兩句話,宿淼淼隻覺得如芒刺背。
剛才還是很久就開始喜歡,現在又成了入坑淺。
都是在圈子裡混得,到底說的是真是假,大家幾句話就能清楚。
孫冉更是在圈子裡混了十幾年的老人了,聽著宿淼淼矛盾的話,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
可畢竟在鏡頭前,又無冤無仇的,孫冉還是好心給宿淼淼留了兩份薄麵,替她挽回道:“的確,知槿很小就開始演戲,考古是需要點時間。”
“我那天看到一個孟老師的視頻剪輯,也不知道算不算考古,就是將孟老師這一路走來的關鍵點都盤點了一番,特彆燃。”
像是聽到了這邊的聊天對話,剛剛貪戀著將小企鵝魚丸下進鍋裡的餘桐插了進來。
她的眼睛裡帶著笑意,有些沒大沒小:“而且孟老師小時候跟現在完全不一樣,穿著古裝,眉間還點了一顆紅痣,洋娃娃一樣特彆可愛。”
“知槿第一次客串出演的時候才十歲吧?”聽著餘桐的敘述,孫冉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邊回憶,一邊道,“我記得有一陣子,沈老師天天都把知槿帶在身邊,好像就是那個時候吧。這麼說沈老師可以算是從小就開始培養你了,知槿。”
孟知槿微微頷眸,似是謙遜的笑了一下。
同時也有什麼不算明朗的情緒從她的眼中倏然閃過。
周圍人還在饒有興致的聊著,不著痕跡的變化沒有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隻是被程惜不真切的捕捉到一秒。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孟知槿有她並不了解的秘密。
口口聲聲說著喜歡的宿淼淼在這一圈討論中,就像是個局外人。
她的喜歡來的淺薄,隻是對於那輪影後光輝下出於名利的追求,喜歡的毫無價值。
聽著周圍人的聊天,宿淼淼還想挽回一下:“原來孟老師還有這麼久遠的故事,看來我考古要下一番功夫了。”
說著宿淼淼就做出一副期待的好學樂知樣子,有意無意的對孟知槿講道:“真希望我也能跟孟老師當初一樣,通過這些日跟孟老師一起,也能學到些孟老師的演技。”
孟知槿不緊不慢的將沒有放完的茼蒿全都放進鍋裡,看著沸水滾了綠葉才抬眼看向了宿淼淼。
那漆黑的瞳子蒙著一旁鍋子中騰起的霧氣,有看不清的距離感藏在裡麵:“抱歉,我母親當時帶著我的言傳身教,我可能沒辦法用同樣的態度跟相處方式教給你。”
孟知槿的聲音不算大,也就身邊人能聽得清楚。
程惜聽到這句話,咬著鴨腸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她知不知道孟知槿是不是這個意思,反正這句話在她聽來就是:我不想當你媽。
也不知道宿淼淼有沒有聽出孟知槿這句話藏著的那層意思,隻是被這樣明確的拒絕,讓她臉上姣好的表情管理幾乎就要垮掉。
茼蒿還在鍋子裡翻滾,孟知槿像是閒來無事有了時間,對宿淼淼又道:“不過,如果要討論演戲的技巧,我倒是有一句話可以告訴你。如果你能做到,大火不敢說,但小有成就是可以的。”
“是什麼啊,孟老師。”宿淼淼立刻來了精神,以為自己否極泰來,愛豆標準笑容下,一雙眼睛寫滿了欲望。
隻是這個笑容沒有真摯的維持多久,下一秒就僵住了一半。
“既然要做演員,就要專業,起碼要學會入戲。即使沒有喜歡,你現在也要扮演好跟你身邊的那個人的情侶關係,喜歡不是嘴上說說,就能讓人覺得是真的。”
孟知槿嗓音冷清,如她說的那般送給了宿淼淼一句話,外帶一句解釋提點。
她說的平靜,卻彆有意味。
一針見血的提醒刺在了宿淼淼的彆有居心上,也刺在了一直在偷聽的程惜耳中。
人的情緒總是去的莫名其妙,來的也無法預測。
誠然程惜這一天一直都在給自己提醒這件事,心裡也對此分外清楚。
可是這樣的話被孟知槿直白又坦然的說出來,就又是另一番感覺。
所以她在鏡頭前對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這些,也是演出來的嗎?
是啊。
這個人前幾天重逢的時候還對自己不冷不淡,像看陌生人一樣。
火鍋騰起的蒸汽彌漫在程惜眼前,給她的視線覆上了一層不清楚的霧氣。
她以為她很了解孟知槿了。
可是她所了解的孟知槿也不過是四年前,一起拍攝《白晝》的孟知槿,甚至是與月共存的孟知槿。
一年好像聽起來很長,卻被忙碌與分離切成一塊一塊。
她現在不曾知曉的孟知槿的過去,過去也是一無所知。
“哎呀。”
餘桐的一小聲驚呼扯開了程惜的思緒,也將她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剛剛被下下去的小企鵝魚丸已經浮了上來,餘桐正站起來撈它。
隻是她今天剛做的頭發柔順的跟緞子一樣,低下頭的動作讓它們不受控製的往下落去。
差一點就掉進了鍋子裡。
最後還是許常言接過了餘桐手裡的漏勺,幫她撈出了一隻小企鵝。
餘桐笑嗬嗬的看著,彎起的眼睛像顆可口的腰果:“阿言你真好。”
許常言臉上沒有變化,隻道:“吃吧。”
餘桐不客氣,早就迫不及待的低頭將小企鵝夾了起來。
隻是一次,直到她吃完,背後的長發也沒有再掉下來。
薄荷綠的大腸發圈穿過長發,在許常言的操作下一圈一圈的將不聽話的頭發箍住。
程惜對許常言的印象很是普通。
雖然剛才在桌遊上自己跟她同樣是白方的人,但這人話不多,帶著模特天然的高冷與疏離感,程惜覺得她不好接觸。
可是偏偏就是這樣的行為讓程惜微微有些觸動,對這個人也有些改觀。
模特不是演員,演技也不會這樣爐火純青到能騙得過局外人。
程惜這麼想著,偷偷看了這一對小情侶很久。
忽的,她感覺自己披散的長發被人撩了起來。
微涼的手指無意間觸碰過她的發根,在熱氣騰滿的空間裡穿過一陣陣細密的電流。
孟知槿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個發圈,默然的在幫她將披散的長發收攏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孟空調:彆的小朋友有的,我們家小孩也要有。
程·彆扭·惜:我已經是大人了!.
鴿子:不用可惜孟老師上次懟人小惜沒聽到,這種情況多的是,┓(O_O)┏
第21章
程惜曾經在摸魚的時候看過一則科學小科普上麵說人的發梢是沒有知覺的。
可這一刻,她卻能感覺到孟知槿的手指穿過她的長發,一梳一梳觸發的癢。
程惜像隻被人突然觸碰到的貓坐在椅子上的身子直了起來,回頭問道:“乾什麼?”
“頭發差點掉進調料碟裡。”孟知槿解釋著並沒有鬆開自己握著程惜長發的手。
發梢的癢無處歸置恣意妄為的朝心臟駛去。
程惜不好形容自己對這種感覺的感受,隻將身子坐的更直了一些接替道:“我自己來就行。”
反探過來的手指尋著綁頭發的發圈,溫熱的指尖略過了孟知槿的手背。
而後被孟知槿抬手握住。
程惜怔了一下。
掩在耳廓下的長發被人彆到了耳後孟知槿提醒道:“鏡頭在拍。”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擦過耳廓的聲音含著狡黠的溫熱。
程惜的動作停住了。
燈光透不過她微垂的眼睫,藏在下麵的眸光變了又變。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口堵了一下,又像是原本無處歸置的東西被突然通開了。
原來……真的是為了節目效果嗎?
幾秒後,程惜平靜的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頭發也隨著她的動作從孟知槿的掌心中落出幾縷。
她沒有回頭,眼睛裡依舊是平日裡那幅乖張樣子。
那微昂的頭顱帶著幾分驕矜的命令感,對背後的孟知槿講道:“那你好好綁吧。”
誰還不是個專業演員呢。
燈光融融熱氣驅散了郊區夏夜的微涼。
在周圍聊天互動的聲音中,有兩個安靜並列的影子。
她們就這樣一前一後雖然沒有眼神交流卻帶著一種同周圍的熱鬨不同的溫和。
鏡頭將這些記錄的真切好像她們平日裡就是這樣的相處方式。
“長長了。”孟知槿若有所思的講道。
“是啊。”程惜點點頭。
她勾過了一縷垂到肩膀的頭發打量的眼神有點炫耀的意思:“雖然經常染燙但是我的發質還不錯吧?”
“嗯。”
孟知槿點點頭手指又一次穿過了程惜的長發。
浮著一層的汗意染滿了她的指間連帶著的還有屬於這人的氣味。
孟知槿動作算不上太快,仔細整理著程惜的長發才將發圈繞在了她的頭發上。
許久沒有綁起來的頭發高束在頭頂,從孟知槿手中逐漸傾瀉而下的馬尾有些沉甸甸的。
程惜不太適應的反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馬尾,一邊擺弄著,一邊對孟知槿講道:“我還以為你會圖省事隻給我攏起來綁一圈完事兒呢。”
她打量的目光有些隨意,卻也有些認真。
頭頂的燈光落在她身上,將她微昂起的側顏勾上一輪金色,褪了色的口紅衝淡了她的張揚。
記憶不受控的人又何止她一個人。
孟知槿就這樣看著程惜,遲遲沒有說話。
餘桐是最先發現程惜不同的地方的,有些訝異的感歎道:“程惜姐,你把頭發紮起來了?”
欣賞模式被人打斷,程惜乾脆向餘桐詢問道:“怎麼樣,好看嗎?”
“好看。”餘桐點頭,毫不吝惜辭藻的誇道:“程惜姐,你讓我想起了在高中的時候,我們年級經常被人討論的校花!”
程惜也不謙讓,眼睛張揚的彎了起來:“實不相瞞,我在高中的時候的確是校花。”
“那我有點想看你的高中畢業照了,程惜姐你這樣真的像是變了一個風格,真的好少女啊。”
餘桐說著,打量起了程惜,企圖從此刻的她跟過去的她找出幾分區彆。
隻是不同倒是沒被她找出來,倒是有什麼事情讓她想了起來,若有所思的講道:“不過,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
程惜有些好奇。
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紮過馬尾了:“哪裡?”
“哪裡……”餘桐苦惱的回憶著,許常言的聲音便悠悠的從一旁傳了過來,“程老師在《白晝》裡就是這個發型。”
餘桐的苦惱頓時得到了解決,連連點頭:“對對對。我記得電影裡也是孟老師經常給程惜姐紮頭發。”
而後她看著程惜,杏圓的眼睛裡滿是磕到了的興奮:“所以來剛才這算是情景重現嘛?”
這句話一出,程惜立刻感受到周圍朝自己這邊聚集來的視線。
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