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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領著孩子走了後,乾武帝看了看背對著自己垂釣的太上皇,讓人也給自己拿了把椅子。
不光有椅子,還有魚竿。
椅子是特製的,椅腿短,椅背可坐可靠,上麵還鋪著厚厚的軟墊。
乾武帝坐著太上皇的椅子,用著太上皇的魚竿,還沒忘用了點太上皇的魚餌,方把魚鉤拋到水中。
太上皇半闔著眼,靠在那兒,乾武帝端坐了會兒,覺得這個姿勢不太舒服,便也像太上皇那樣靠進椅背裡。
人的重心往後移,臉不由地抬起。
嗯,陽光有些刺目了,他看了福生一眼,福生忙去找人要一頂和太上皇一樣的草帽。
釣魚,釣的是魚,也是人。
比的是心性,還是耐心。
當太上皇感覺到不耐時,他突然想到曾經評價這兒子的一句話,就是太沉得住氣了。
所以太上皇笑了。
“朕當皇帝時政務那麼忙,你倒是悠閒。”
“這世上離了誰,太陽都照樣出來,空個一日半日,也不打緊,不然要那麼多大臣做什麼?這話不還是父皇你曾對我說的。”
我說過這種話?
一身青布衫,打扮得像個農家翁似的太上皇質疑。
想了想,他道:“彆的事,我都能縱你容你,唯獨皇嗣上。充盈後宮繁衍皇嗣乃祖製,你不會希望你哪一天殯天了,皇位傳到你兄弟兒子的頭上吧?”
“兒子如此年輕,父皇想得未免太遠。”
似乎看出他眉間的冷意,太上皇心裡呸了一口不孝子,嘴上卻道:“祚兒那孩子,朕也喜歡。但再喜歡,你是皇帝,也要多做幾手準備,幼兒易夭折,朕夭折掉的皇子皇女,未排上齒序的不知幾許。”
他越說腔調越軟:“朕知道你疼你那小皇後,若不是太疼,你也不會舍不得讓她給你生孩子。當年我也舍不得你娘給我生孩子,女人生孩子,無疑是闖鬼門關。
“其實這跟你選妃不衝突,你多選幾個長得好的女子給你生皇嗣,皇後就自己寵著便是,也沒人讓你不寵你皇後。”
乾武帝微微蹙了蹙眉:“宋遊又跟你多嘴了?”
太上皇不自在地移開眼神,俄頃又道:“什麼叫多嘴?人是我給你的,我問問你的事,他敢不說?”
“我也沒打算不讓她再生,隻是她年紀小,緩一兩年。”
頓了頓,乾武帝又道:“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這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父皇你當初不就吃了這種虧,與其事後後悔,不如從一開頭就掐死。”
選妃繁衍子嗣,女人多了就會鬥,即使女人不鬥,為了兒子也得鬥,鬥來鬥去不又走了太上皇的老路?
聞言,太上皇的臉僵硬了起來。
是啊,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當年他不也是信心滿滿,誰知最後宸妃還是沒了。
當然他也知道,其實宸妃的死並不單隻是被下了藥,藥隻是引子,兩人之間的矛盾和裂痕一直存在,藥隻是放大了這些存在,以至於最後導致以她瘋癲自戕為告終。
見太上皇半天不說話,其實乾武帝也有些後悔了。
他不該提這些事,明知這是父皇心底最大的傷。
正當他想著說點什麼岔開話題時,一個嘴裡叫著父皇的小人兒往這裡跑了過來。
“父皇!”叫父皇叫得挺順溜,後麵說不順了,幸好小人兒會演,就指指父皇手裡的棍子,又用疑惑地小眼神看父皇。
“父皇和皇祖父在釣魚。”
“釣魚?”小人兒還沒搞懂釣魚是什麼,又見皇祖父旁邊擺了小罐子,還有水桶,便跑去看。
一看水桶,裡麵有水,還有東西扇著尾巴在裡麵遊。
“魚?”
小孫孫實在太聰慧伶俐了,太上皇哪還顧得感歎傷懷,把手裡的魚竿遞給馮喜,招招手讓小人兒到麵前來。
“祚兒。”
“皇祖父。”
“喜歡魚?喜歡的話,等會兒讓你父皇給你帶回去,讓禦廚做了給你吃。”
顯然小人兒還沒懂,這桶裡遊的,黑黑的魚,跟他平時吃的魚有什麼關係。一說到魚,小人兒下意識就想到宮裡的錦鯉,但錦鯉是紅的,這個是黑的。
“魚醜,黑點,不吃。”
可把太上皇給逗的,哈哈哈大笑起來。
馮喜也笑著在邊上說好話:“大皇子,太上皇釣的魚是可以吃的魚,紅色的魚是觀賞的看的,不能吃。”
小人兒還是沒懂,卻同意把這幾條醜魚帶回宮了,至於怎麼吃,那就是爹和娘的事了。
看得出太上皇很喜歡兒子,但乾武帝可沒打算把兒子留在這。
為了防止太上皇再提把祚兒留在西苑的事,他主動道:“趙王、漢王家有幾個小的,八皇弟家的再過一陣子也能跑了。父皇若是喜歡,就接來在西苑住上一陣子。”
自己生的,還有不明白他在想什麼的?
又見皇後正朝這走來,太上皇不耐道:“你趕緊回宮吧,讓你皇後多給你生幾個小的。”
算是側麵表了個態,不過祚兒還是被留在了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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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太上皇和太皇太後都不管了,暫時大臣們還真拿乾武帝沒什麼辦法。
和這位新帝相處也有一年多了,對其秉性還有幾分了解。
看似寡言少語,平時也不怎麼動怒,實際上頗有些專斷獨行。
以前太上皇當政那會兒,還是願意聽大臣們,這位也聽,他就聽你們說,聽完後該怎麼辦他還是怎麼辦。
大臣們也試過曲線救國,用彈劾皇後善妒來試圖讓乾武帝妥協,可彈劾完了,這邊不理他們,皇後那邊也沒動靜。
是啊,能有什麼動靜呢?現在偌大的後宮就皇後一個人,經過新帝登基太上皇遷宮,宮裡早就被清洗了好幾遍,就算有什麼動靜,也傳不到大臣們耳裡。
值此之際,皇後有孕了。
消息是在朝會上,乾武帝親自說的。
當時正好一個言官正在曆數皇後不賢的罪名,陛下的意思很明白,皇後有孕了,你們消停些,影響到皇嗣,你們萬死莫辭。
理是這麼個理,於是大臣們終於暫時消停了。
無雙有孕第二天,宋家的宅子外來了個人,正是褚女醫。
宋遊正在房裡畫符,突然從門外走進來個人,此人笑著叫了聲師兄,差點沒讓他把手裡的筆扔出去。
“你怎知我在這?”聲音抖的,像碰見夜叉。
“師兄,當年娘把我許配給你,你一跑就是十多年不見,難道你就那麼厭惡我?”
……
“褚女醫長得雖不是貌若天仙,但也算是個佳人,氣韻非同一般女子,那宋遊不修邊幅,邋裡邋遢,他為何看不中褚女醫?”
說實話,無雙也挺好奇的。
然後魏王難得八卦,給她講了個女追男的故事。
大致就是兩人都是世代行醫的人家出身,隻是褚家跟彆的人家不一樣,每任家主都是女醫,世代為宮廷服務。
而宋家卻是沒落多年,隻因這家世代傳的是祝由術,而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多的人覺得祝由科是招搖撞騙的。且能不能學祝由術,端看天資,常人難以學會,還得精通旁門左道用以輔助,宋家本身子嗣也單薄,傳到宋遊這一代,隻剩了他一人。
宋老爹死的時候,宋遊才十五歲,就把宋遊托付給了世交褚家。
按照宋遊的說法,褚家這一代的家主其實是他老爹的舊情人,隻因褚家的家規是要招贅入門,而宋家好幾代都是單傳,怎可能入贅。
總之最終結果是兩人各自婚嫁,後來一去多年再見,一個死了丈夫,一個死了妻子,到這裡如果以為最後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那就錯了。
兩人彆彆扭扭一輩子,還是沒湊成一對,最後反倒他還拜了褚家家主為師。
就是褚女醫的母親了。
“那宋遊躲著褚女醫,也是因為招贅的事?”無雙又問。
這個乾武帝哪知道,他隻知道宋遊彆扭得很,一邊躲著人家,一邊還要偷偷打聽人家的消息,誰知道他想什麼。
“按照陛下說法,宋遊性格如此彆扭,看來褚女醫想與他成親還有些難。”
倒也不難,因為褚女醫終於下狠手了,她假裝被拒絕得已經灰心喪氣,決定另嫁,就在成親的前一天,把宋遊逼得坦誠了自己的心意。
當然,這是另外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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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武二年四月,郿皇後誕一子。
此乃乾武帝第二個皇子。
乾武四年十月,郿皇後又誕一女。
此乃乾武朝第一位公主。
其實這幾年,朝中大臣依舊沒少提廣選秀女,充盈後宮之事,但他們說歸說,至今後宮依舊是郿皇後獨寵。
因為帝後伉儷情深,至今隻許一人,在民間廣為流傳。現在民間有些做正妻的,若逢上丈夫納妾,也會挺著腰杆出言反對,以至於諫官還曾彈劾過因皇後善妒,致使民間妒婦橫行之類種種。
大抵是卸下政務,確實有利於太上皇的身體,早先太上皇傳位給乾武帝時,太醫說得極為嚴重,如今太上皇的身體倒越來越好了。
在無雙記憶裡,應該這兩年要薨逝的太皇太後,也依舊安然無恙。
這讓她不禁猜想,是不是前世明惠郡主入了魏王府,又入皇宮,這其中錯綜複雜沒少爭鬥,才致使太皇太後的薨逝?
當然,這也隻是她閒來無事的一些猜想。
人上了年紀,終有一天會麵臨死亡,太皇太後是,太上皇也是,天道對世間萬物公平,並不會因為身份貴賤而厚此薄彼
也因此,給帝王修陵寢,是一件大事。
一般皇帝登基後沒幾年,就會開始修自己的陵寢,慢慢修,一直修到自己死。
無雙一開始不知道這件事,還是在乾武帝龍案上看到一份帝陵圖,才知道乾武帝竟起筆畫在自己的陵寢。
問過他才知道,原來這事工部早就提了,如今太上皇的帝陵已經修好了,也該開始修他的了。
值得一提的是,所謂的帝陵,並不止是單皇帝一人的陵墓,而是皇帝以及其後妃。當然能和皇帝合葬的隻有皇後,而附葬的一般都是位份很高,或是深受皇帝看重的妃子。
像溫憲皇後,就和宣宗合葬在一起。
而宸妃,太上皇在宸妃死後一直未對她進行追封,還是乾武帝登基後,才對母親進行了追封,如今正在帝陵中等待太上皇百年歸去,一同合葬。
一開始無雙知道後,很不理解這種做法,後來才明白也許這麼做是太上皇對自己的一種隱性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