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他又跟她生了氣,當時無雙不明白,後來反應過來事情已經過去了,遂她也就裝傻充糊塗。
現如今,無雙也漸漸習慣了他喜怒無常的性子,總之一切哄著他就對了,不然最後吃虧受罪的還是她。
他雖不會打她,也不會罰她,但他會換一種方式懲治她。總之——是極不好受的,弄得無雙精疲力儘,又心力交瘁,各種滋味難以言表。
他性格差異如此之大,有時前腳剛說過的話,後腳就忘了,一會兒喜一會兒怒,無雙也漸漸起了疑心,但她所能想到的緣由,都不是什麼好的。
這要歸咎於她七八歲時,一次外麵下雪,幾個丫頭和婆子躲在她屋裡烤火,閒來無事講的那些鬼怪誌異的故事。
若是書上的故事也就罷,偏偏被她們冠以聽自己老子娘講的,聽奶奶姥娘之類長輩講的,因此讓那些故事多了一種詭異陰森的可怖之感。
例如有個小丫頭就講過一個。
說她娘幼年時住在鄉下,有一次半夜起來上茅廁看到一個渾身赤/裸,黑發覆麵的男子。說她娘當時就嚇得魂跑了,還是她姥娘請了神婆來喊魂兒,才將她娘治好。
還有個婆子講了個有人被鬼吃了心的故事。
說這事是聽她什麼姨婆說的,說他們以前有個鄰居姓張,有一次外出喝酒回來晚了,路過一處墳地遇見了鬼。
那鬼吃了男人的心後,就穿著男人的皮住在家裡,日裡也跟自己的妻子十分恩愛,連他妻子都沒察覺出異常。
可很快事情就不對了,他妻子連生了兩胎,每一胎生下來都是死胎。死胎渾身青紫,狀似鬼嬰,嚇得接生婆當場就跑了,連接生錢都不敢要。
妻子雖傷心難過,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嚇人是嚇人了些,但總是要埋掉的。
當時習俗是夭折的孩子下葬是不立碑的,隨便找個地方悄悄地埋了便是。妻子心疼孩子,就強撐著產後的身體給孩子洗了洗,又換上一身小衣裳,用包袱包好,交給丈夫,讓他拿出去掩埋。
丈夫也就去了,誰知半夜妻子口渴,起來發現丈夫不在身邊,便強撐著身體去灶房,卻發現丈夫在煮東西。
她心想大半夜的煮什麼東西,誰知走過去才發現丈夫滿嘴都是黑血,而鍋裡煮得正是那死胎。
原來妻子所生兩胎都是鬼胎,而鬼胎對穿著男人皮的鬼是大補,才會悄悄藏下半夜起來煮了吃。
……
當時無雙被嚇得不輕,卻不敢攆了丫鬟婆子出去,便自己躲進裡屋。
誰知人是躲進了裡屋,外間的聲音還是能傳進來,她堵著耳朵還是能聽見。於是接下來幾日,她每晚都會噩夢,夢裡都是有鬼穿了她身邊丫鬟的皮,然後吃了她。
總之後來無雙長大了,這些故事對她來說依舊印象深刻。
雖長大後,也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的道理,可她就是怕,晚上睡覺也不敢熄燈,總覺得會從角落裡鑽出一個鬼來。
也因此當無雙察覺出越來越多的端倪後,她下意識想到的便是這些鬼魅魍魎的故事。
又覺得害怕,又覺得荒謬。
明明告訴自己不可能,但心裡總是會想。
想第一次她見他時,他狀似瘋魔的模樣,想他身上的詭異之處……以至於夜裡睡不好,白日裡也魂不守舍,人也懨懨的沒有精神。
於是不免在相處中帶了些出來。
……
乾武帝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動聲色。
紀昜也察覺到了,他卻反倒其行去找了宋遊。
“陛下,此事告訴夫人真的好?”
“你告訴她便是,但也不用與她說太多,隻大致說一下朕的病情。”
宋遊雖麵露隱憂,但還是答應了。
殊不知,紀昜此舉能瞞過他人,卻瞞不過福生。福生雖不知他找宋遊做什麼,但此舉明顯有異,便轉頭稟報給了乾武帝。
乾武帝將宋遊招來詢問,才知‘他’乾了什麼。
這些日子,兩人沒少彼此較勁,這種較勁是極為隱晦的,甚至親近如福生,也隻能大體察覺到一點,具體也不清楚。
至於她,就更不可能清楚了。
因為兩人較勁的行徑,引得她猜疑起來,乾武帝雖沒開口詢問,但他何等心機,隻通過她的眼神和她一些細微的行舉,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麼。
他選擇不動聲色,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沒想到‘他’會選擇捅破這層窗戶紙。
‘他’想做什麼?其意再明顯不過。
“就照著他說的去做。”
宋遊詫異地抬起頭,“陛下?”
“去吧。”
宋遊隻能揣著滿肚子疑惑下去了。
福生也很疑惑,他知道的比宋遊多,也所以他的疑惑是實打實的,陛下為何這麼做?若此事捅破了,夫人會如何想?能否接受?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福生對無雙還是有點了解的。
她一時半會肯定是接受不了的,那不能接受接下來又該如何收場?
福生憂心忡忡,卻什麼也不能說,隻能在心中暗暗地歎了口氣。
.
無雙聽完宋遊所言,久久回不過來神。
本來宋遊是來給她請脈,突然讓她屏退左右對她說了這些話,這些話真的讓她心亂了。
“其實陛下的病症已慢慢趨於穩定,雙魂之症已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就是他身邊服侍的人要辛苦些。”
無雙魂不守舍地坐在那兒,宋遊走了,她也沒發覺。
一體雙魂?
常年被頭疼折磨?
所以他不是鬼上身,也不是被鬼魅迷了心,就隻是病了?
可這一體雙魂到底是什麼東西?
無雙怎麼也想不明白,想得頭都疼了。
傍晚時,她被召進宮。
見他來拉自己,她下意識將手拿開,又覺得自己不能如此,忙把手又遞過去。
兩人去用膳。
見他主動給自己夾菜,無雙想的是兩人第一次一同用膳的場景,那時他都是不理自己的,現在漸漸也會給她夾菜了。
怪不得他每次召她入宮,都是在柔儀殿。
為何柔儀殿和晨輝堂是一牆之隔?如果乾武帝是一體雙魂,他必然要做以掩飾。柔儀殿便是屬於他的地方,而晨輝堂則是乾武帝的。
她也想到為何他會做出逼迫臣妻之事,乾武帝有皇後有妃子,他雖性格喜怒無常,卻生性高傲,怎可能與人分享。
怪不得第一次時他竟然不會,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過吧。
無雙心裡複雜至極,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卻多了一種他隻有她,她也隻有他的詭異之感。
這種感覺讓她又是複雜,又是難耐,又是忐忑,難以言表。
用罷膳後,兩人去了側殿。
“你在想什麼?朕看你用膳都心不在焉。”
“妾身沒想什麼。”
他挑了挑眉,抬起她下巴端詳。
她被他的目光看紅了臉,偏開視線都解不了那種從耳根泛起的熱。
“陛下,你彆這麼看妾身?”她氣弱道。
“為何不讓朕看?”
她囁嚅著說不出來,見他手鬆下來,忙鑽進他懷裡,把臉藏起來。
她就說堂堂的皇帝怎可能不顧名聲,做出強占臣妻之事,還那麼明火執仗,原來根本是兩個人,也不知她沒見過的乾武帝到底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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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了這種心思,次日起來後,無雙沒有當即就出宮。
她來宮裡來了這麼多次,除了幾次皇後召她去說話,大多數都是晚來早歸,從沒有認真看過宮裡是什麼樣的。
於是她找借口把小泉子叫了來,又問他禦花園是什麼樣的,陛下平時上朝、處理政務的宮殿在哪兒,又是什麼樣的。
小泉子一一為她解說,又識趣道:“夫人若是好奇禦花園,不如等會兒去禦花園裡賞玩一二,如今正是草木煥發之際,禦花園裡很多花也開了,很是美呢。”
無雙很是滿意小泉子的識趣,卻又羞紅了臉道:“其實我也不是想看禦花園,就是想看看陛下平時處理政務的宮殿長什麼樣。”
小泉子當即懂了。
他就說嘛,陛下英俊威武,夫人遲早心悅上陛下。
瞧瞧,這不來了。
小泉子雖是個太監,但還是懂的,隻有女子愛慕上男子,才想了解他的一切。
“那要不,等會兒奴婢帶夫人去瞧瞧?”他小聲道,“再過一會兒,陛下大概也下朝了,奴婢帶夫人找個不顯眼的地方,指不定還能瞧見陛下穿著朝服的模樣。”
小泉子心想:陛下穿著朝服,威儀非凡,定能把夫人迷得神魂顛倒,以後更會死心塌地地跟著陛下。
在他看來,奉天夫人不過是個過度,夫人遲早要進宮當娘娘的,指不定還能坐上皇後的位置。
“那你帶我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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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說定了,小泉子便下去安排了。
他本是晨輝堂一普通內侍,還是因為入了夫人的眼,才被重用起來。後來又借著夫人的勢,如今在宮裡也十分有臉麵,安排這點小事還是很輕鬆的。
之後無雙就換了衣裳,帶著玲瓏,跟著小泉子去了。
一路行來,倒也遇見了不少宮人,但宮裡規矩嚴苛,宮人們若遠遠瞧見貴人來了,都是俯身跪下,也不敢抬頭,倒讓無雙少了些不自在。
走了一會兒,看見一處宮殿。
宮殿飛簷翹角,氣勢非凡,這便是紫宸殿了。
也是來得巧,幾人到時,正逢了下朝的時候。
乾武帝一身朝服,走在前麵,身後是福生,後麵還跟著許多人。
明明是想來看看乾武帝到底是什麼樣的,偏偏這時候無雙又慌了,就想轉身躲,哪知沒躲過去,因為那邊乾武帝突然停下腳步,往這邊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