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了起來,感覺有什麼東西湧了出來。
無雙沒有多想,還以為莫是她月事來了,突然就見玲瓏眼神驚恐地在看地上,她便也順著看過去,卻看到她的裙子上有很多血。
她愣了一下,胸腔裡翻騰起來。
可這一次這股翻騰卻怎麼也壓製不住,她下意識嘔出了口什麼,就看見玲瓏張著嘴似乎在說什麼,而她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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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涼如水。
陳雲裳披著披風,和丫鬟手持著燈籠靜靜地立著。
直到看見不遠處出現的那道修長的身影。
她忙走了過去。
“夫君!”
趙見知心情正複雜著,就見她麵色焦急地走了過來。
夜這麼深了,天也冷,沒想到她還在等他。
“夫君,你與她說了?”
其實以陳雲裳的身份,她不該叫趙見知夫君,妾室哪能叫夫主為夫君,但她一直這麼叫著,趙見知也習慣了。
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陳雲裳露出一個笑容,似乎終於鬆了口氣。
她這種純粹的笑,趙見知已經許久沒見過了。
其實這樣也好!趙見知默默地想,各歸各位,以後各不相乾。
隻是心口隱隱作疼,疼得他有些茫然若失。
“夫君,我們快回去吧,天涼……”
這時,身後不遠處的宅子突然一下子燈火通明起來,隱隱有嘈雜之聲。
那座小門還沒來得及關上,刺目的燈光從那處照耀過來,透露出一股不祥之感。
“這是怎麼了?”陳雲裳驚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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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趙國公府和奉天夫人府被甲胄分明的禁軍團團包圍住了。
兩個府邸燈光大作,徹夜未熄。
其實這裡如此大的動靜,哪怕是深夜,也惹了附近幾座宅邸的注意,隻是情況未明,誰也不敢出來探看究竟。
天亮後,關於奉天夫人暴斃於府邸之中的事,終於傳了開去。
一開始知道的人都是早上去朝會的官員,誰知麵對的卻是滿宮肅殺之氣,連傳話給他們說朝會取消的內侍,都是一臉沉肅之色。
如此一來,才有人知道內情,而後事情越傳越廣,直至朝野皆知。
得知此事的人俱是扼腕不已,都要感歎一句可惜。
怎麼不可惜?
那奉天夫人獨寵一年多有餘,至今未見勢衰,都知道這位肯定是要進宮當娘娘的,到時又是一代寵妃橫空出世。
紀家男人雖為帝王,卻出情種。
宣宗皇帝,先皇,如今又輪到這位了。
不是沒人抗議,後宮牽扯前朝,後宮的嬪妃多是前朝大員家女兒,可抗議根本無用,這位自即位以來,專斷獨行慣了,誰人敢說?
偶有禦史說兩句,也都是小打小鬨,禦史也不敢跟皇帝鬨,除非你不打算當官,也不打算要命了。
當然,也有人慶幸不已,多是家中有女兒當嬪妃的人家,可人前也不敢露出半分喜色。因為已有一戶人家,因家中有女兒在宮裡為嬪妃,得知奉天夫人暴斃的消息後,心中難掩喜悅,在外麵喝酒時不禁大放厥詞,還大肆歡笑。
人還在酒桌上,就被兵馬司的人逮了。
這還不算完。
本以為是家中小輩,行事不夠謹慎,陛下知道後頂多斥責一番,可當晚這家就被抄了,女兒也被廢了,直接被送出了宮,全家下了大獄。
五城兵馬司的人全都上了街,見到有那麵露喜色之人,便拿走去問話。
見到此景,街上哪還有人敢笑,來往行人俱是行事匆匆,明明還未入冬,整個京城卻是一片風聲鶴唳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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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乾武帝已經連續輟朝五日了。
遞上去的奏疏折子多日沒有反應,還是內閣官員去了找了一回,奏疏才漸漸返回內閣,可批紅卻是福來代筆。
宮裡時不時就有宮妃被廢的消息傳出,趙家被抄,全家下獄,常家被抄,全家下獄,連皇後的娘家都被抄了,全家下獄。
這些消息傳出來後,讓人膽戰心驚之餘,都覺得陛下這是瘋了,也不知接下來會輪到誰。
此時慎刑司已經快滿了,除了鳳棲宮的宮人,明義殿的宮人也沒放過,儘數被帶走審訊。
但凡問出一點端倪,接下來就是一宮的宮人被拿走送進慎刑司。
皇後和惠妃在晨輝堂外跪了兩日,哭得死去活來,因為見不到人,也無人來審問她們,她們隻能跪在那自辯,卻無人聽無人理。
與宮外的風聲鶴唳相比,宮裡才是無底深淵,誰也不知下一個會輪到誰,有宮妃承受不住這種恐慌,偷偷懸梁自儘,換來的結果是被懷疑畏罪自殺,身邊的宮人儘數被帶入慎刑司。
自此事以後,各宮的宮人就多了個任務,那就是看著自家娘娘。
娘娘們一死百了,總不能所有人跟著陪葬。
事情發生到今日,雖乾武帝一直沒露麵,但都知道這事不會完,本來報著僥幸心的人們也不敢再報著僥幸心了,開啟了一波又一波宮人揭露自家主子的行動。
以前但凡罵過奉天夫人的,對她表露過嫉恨之意的宮妃,都被身邊的宮人舉報揭發。
娘娘下了慎刑司,奴婢們就安全了,說不定還能留一條命。
短短幾日下來,各宮各殿一掃而空,倒是鳳棲宮和明義殿還有主子,卻是一個奴婢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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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去勸勸吧。”福來沉聲道。
福生一聽這話,脖子就縮起來了,連連擺手。
“要去你去!”
話音還未落下,福生又道:“你也彆去,真彆去,陛下他、他已經…已經瘋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福生麵露沉痛之色,眼眶也紅了起來。
“陛下瘋了,主子應該沒瘋,主子就不管管?”
福生咽了咽唾沫,又怎好說這位其實也沒比那位好到哪兒去,當日消息傳來後,陛下趕去了夫人府裡,差點沒當場大開殺戒,若不是他抱著主子的腿說,夫人死因還沒查明,估計一個囫圇個都沒有了。
“真要勸勸了,再不勸勸,朝廷就要亂了。”
這時,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福生心情煩躁,還沒見著人,已經想罵人了。
“師傅,查到了。”
是小豆子。
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帶著喜色。
“查到什麼了,你還敢笑?!快給老子哭!”
福生一袖子抽了過去,小豆子忙轉為一臉哭相,聲音裡卻帶著喜意:“師傅,有人招了,害夫人的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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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雙死於毒,而毒多是入口。
既然是入口,那就簡單了,她這一日吃了什麼喝了什麼,所有經手的人都被抓去審訊了,而且明話是一日不招一日不能死,死一個,用刑的人抵命。
於是這些被牽扯進去的人們,噩夢般的日子就來了。
無雙身邊被牽扯進去的有七個,除了玲瓏外,儘皆被用了刑。
負責審訊的都是老手,幾天一審下來,誰最可疑心裡就有數了,於是那個叫扣兒的宮女就被顯了出來。
連著用了兩天刑,甚至把其家人連帶祖宗八代都拎出來威脅,此女終於招了。
這一招,招出了個驚天大秘密。
當晚,慎刑司又來了幾個新人,‘舊人們’終於可以歇一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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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儀殿中,往日的寢殿此時成了寒冰之地。
以前的龍榻,現在變成一塊塊冰磚壘成的冰床,其上躺著一個閉目沉睡的美人兒。
她一身華服,滿頭珠翠,栩栩如生,仿佛還活著,隻有紀昜知道,她永遠也不會睜開雙眼了。
此時的紀昜著一身黑衫,披散著頭發,可往日如墨的黑發,如今卻灰了一半。
玲瓏一直以為一夜白頭是古人誇大其詞,她卻是眼睜睜看著陛下的發色一日日地灰了下來。
“我去給你報仇。”
他放下女子的手,轉身時眼中已是血腥四溢,狀似瘋魔。
“侍候好她。”
匍匐在角落裡的玲瓏,低低地應道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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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牢獄中,此時被無數火把照得燈火通明。
一老婦被人捆住了四肢,綁在一個架子上。
就在她的對麵,還有兩個刑架,上麵兩個男子正在受刑。
慘嚎聲、求饒聲……響徹整個牢獄,讓人聞之膽寒,恨不得聾了雙耳。可聾了雙耳,還有眼睛,眼睛即使也瞎了,還有鼻子。那濃厚的血腥味,和皮肉被燒焦的糊味兒,哪怕是行刑多年的老手們都聞之作嘔。
“你以為你無牽無掛,你就真無牽無掛了?害人的時候,沒想到自己也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你放心,朕不會讓你死,朕會讓你眼睜睜地看著胡家人一個個被剮在你麵前。
“他們會日日夜夜哭嚎痛罵,胡家怎麼生出你這個害人的賤婦,讓胡家絕了子嗣,斷了香火,斷子絕孫,還不得好死。他們死之前會日夜詛咒你,死了以後也會一直跟著你……”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老婦滿臉鮮血,目眥欲裂,卻一動也不能動。
她甚至連咬舌都不能,因為下巴已經被卸下來了,甚至不能不看,因為她的眼皮子已經被人割了。
一身黑衫、頭戴金冠的男子輕笑:“這才哪兒到哪兒?安王沒有子嗣,但他有骨頭,朕已經命人去挖墳鞭屍了,晉王也不會放過,朕讓他們死了還被挫骨揚灰。”
“對了,朕記得當年叛王被誅,朕念著稚子無辜,放了晉王的子嗣,隻將他們流放去了嶺南,朕已經命人去尋了,再過些日子,就能到你麵前,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老婦含糊罵道。
一頭灰發的男子轉身走出牢房。
他本就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