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紅也不伸手扶她,隻瞪了她一眼:“行了,地方在哪?再說我不去了。”
聲音不高不低,聽不出什麼情緒。
張二嬸子一愣,隻當這丫頭古裡古怪、妖裡鬼氣的,便不再說什麼,隻最後囫圇一句道:“若非二少爺傷了腿,不然以他的品貌才學,哪裡還輪的著你伺候他?你再是不喜歡,也得先把樣子做出來。再把他一個人晾著冷被窩,換我是老太太,我也生氣!”
小桃紅抿了抿嘴唇,沒說話。
那廂前院的曉春齋已經到得跟前,兩間的青磚小閣,還沒進去便已聞見一群女人嘰嘰喳喳的嬉笑吵鬨。
張二嬸子便囑咐道:“一會兒須得擺張笑臉出來,丫頭老嬤的嘴可比大人老爺們的更難伺候。”
屋子裡果然一群兒的紅粉鶯燕。
沈府的女人們平常少有出門,布莊裡的裁縫會定期來府上為夫人奶奶們量裁衣裳。那裁縫老婆每次來總帶著新收的白麵小徒弟,小徒弟一來呢,丫頭們就喜歡往閣子裡頭擠。
十三歲的春畫搶了大丫鬟樓月的帕子,揚著嗓子笑:“哎呀,我怎瞅著這帕子上頭有個‘裕’字呐!”
那‘裕’字乃是表少爺祈裕的單名,一眾的丫頭們聞言臉上紛紛堆起曖昧。
樓月羞得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她如今已經十八了,最是個豔羨風花水月的年紀。追著搶著要把帕子拿回來:“作死你個小春畫,你哪隻眼睛看見有‘裕’字了?”
“這呐,這呐!”春畫越發將帕子揚起來讓眾人看。
樓月跳起來抓回帕子,捂著心口嬌羞叱道:“這是表少爺央著我好幾回我才給他做的,不然你當我有那麼嫌?”
春畫誇張地做了個鬼臉:“喲喲,怕不是他看上你了?我可等著哪天也叫你一聲表少奶奶!”
“臭丫頭,不害臊你~”樓月羞得俏臉兒更紅,二人追打著,兀地撞在才進屋的小桃紅身上。
小桃紅往後退開兩步:“這位姐姐,踩著腳了。”
陌生的口音,聲量不大,卻天生的軟軟柔柔。
樓月本能地停下來,眯起眼睛肆無忌憚的在小桃紅身上打量。見她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新婦,著一身牡丹紅衣,個子不高不矮,沒有甚麼氣勢,她估摸著就是南邊新來的二奶奶了。
“呀,剛才沒見著呢,您也不提醒下。”捂著帕子吃吃的笑,卻不行禮作揖。她是老太太院子裡的大丫鬟,平日裡少有買誰的帳,因曉得小桃紅娘家落魄,哪裡肯將她放進眼裡。
“現在提醒也來得及呀。”小桃紅心情本就不好,聞言微挑起下頜笑了一笑,清洌洌的,隻是凝著樓月看。
一時間屋子裡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呃……二奶奶好。”春畫趕緊暗暗揪起樓月的袖子。
“哼。”樓月嘴角一撇,依舊不肯道歉。
春畫隻得很不好意思地對小桃紅咧了咧嘴角:“都怪我,剛才推了樓月姐姐,不然也不會這樣……”
張二嬸子見狀,這才笑著打起哈哈:“一群瘋丫頭,都楞著乾什麼?見了新奶奶也不打招呼。”
她是個外院采買的小管事,大家夥少不得買她個麵子,見她發話,隻得個個裝模作樣揖了一揖:“二奶奶好。”
……一個連新婚之夜就鬥膽冷落丈夫的女人,少不得被夫家之人得罪。張二嬸子意味深長地對小桃紅怒了努嘴。
小桃紅心知肚明,知道這是存心給自己的下馬威,便冷冷瞥了樓月一眼:“那麼下次小心些。”幾步擦過她身旁,走到裁縫婆子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