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前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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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寒意總是比南方來得早些,尤是今歲,不過金秋十月,穆兮筠便已著了藕粉的夾棉襖子。

她素來怕寒,又自小被母親養得嬌貴,臨至那座連牌匾都已不知去了何處的破敗院落,不由得蹙眉,露出幾分嫌惡的神色,但轉而也不知思及何事,唇角微揚,不快之意頓散,反是愉悅攀上眉眼。

她下頜輕揚,側目瞅了眼身畔引路的婆子,婆子會意低身,快步上前推開了半開半掩,搖搖欲墜的院門。

入目便是塵灰滿布,雜草叢生的庭院,銀杏葉隨風飄落滿地,莫名顯出幾分寂寥,並不像是有人居住,穆兮筠忍不住又瞥了婆子一眼,婆子似是看出穆兮筠在想什麼,咧嘴討好一笑,“姑娘,人確實還活著,就是……”

婆子頓了頓,抬手往腦袋上一指,“打那孩子沒了,這兒便犯了病。如今整日瘋瘋癲癲的,胡言亂語,嚇人的緊,老奴勸姑娘要不還是……”

“哦?”穆兮筠微一抬眉,卻是露出幾分興致,“還真瘋了,那我便更得親眼瞧瞧了。”

話畢,快步入了屋。

簇新的繡鞋還未踏過門檻,便有一股濃濃的黴味迎麵而來,穆兮筠以手掩鼻,秀眉蹙得緊,好一會兒,才抬首在屋內環顧了一圈,屋內陳設簡陋,也不過一床和幾副簡陋的桌椅,一眼便可望儘。

穆兮筠將視線定在了角落那張床榻上,說是床榻,不如說是由木板搭成的架子。

一著素色麻布衣裳的女子正背對著她坐在床沿,她低著頭,緊盯著榻麵之上,右手不停地緩慢地抬起放落,還能聽見輕柔婉轉的低哼聲自那廂傳來。

就好似那榻上正躺著一個人似的。

穆兮筠身後的兩個婢子見狀,不由得對視一眼,麵色頓白了幾分,似有些不寒而栗,而穆兮筠卻是麵含淺笑,幽步上前,行至那女子背後,探身往床榻上看了一眼,嘲諷般扯了扯唇角。

“妹妹。”她低低喚了一聲。

女子並未應她,而是繼續哼著小曲,哄睡著床上“人”。

穆兮筠也不惱,隻又走近幾步,下一瞬,陡然伸出手一把抓起床榻上臟兮兮的方枕,隨意往地上一扔。

坐在床沿的女子方才有了反應,她尖叫一聲,旋即撲跪在地,驚恐地抱起地上的方枕捧在懷裡,一張眼窩凹陷,已然瘦得脫了相的臉上露出心疼憂懼的神情,她不住地揉著那方枕一角,口中碎碎道:“歲歲摔疼了是不是,歲歲不哭,不哭,娘揉揉,娘揉揉……”

見得這番場景,穆兮筠唇間笑意濃了幾分,隨即更是放聲大笑起來,少頃,她笑意斂起,再看向地上的女子時,眸中隻餘無儘的冷意。

“穆兮窈,你就應是這般,這才是我想看到的模樣,不然,何解我多年心頭之恨!”她瞪著那名為穆兮窈的女子,咬牙切齒,“當初若不是你那狐媚的娘進了門,將爹迷得神魂顛倒,又何止於冷落我和我娘那麼多年,眼裡心裡哪裡有我和我娘半分!”

她眼圈發紅,也不知是因著傷心痛苦還是極端的憤恨,言至此,她稍緩了一口氣,又道,“我本以為,你娘死了,爹不護你了,你當是沒那麼礙眼了,可誰能想到,你居然還陰差陽錯,壞了我的好事。”

穆兮筠像是想到什麼,本已稍稍平複的情緒複又激動起來,她抬腳狠狠向穆兮窈肩頭踢去,將猝不及防的穆兮窈重重踢倒在地,可即便如此,穆兮窈依然死死抱著懷裡的枕頭,生怕傷著她的“孩子”。

“你怕是到現在都還以為當初是個意外吧,告訴你也無妨,鎮國公府宴客那晚,是我買通的那個蠢笨的婢子聽說是穆府的姑娘,就將酒醉的你誤當做我給送了過去!”穆兮筠氣得胸口上下起伏,“都是你,毀了我原本布置好的一切!若沒有你,我早就……”

她驀然止住了聲兒,看著仍然雙目空洞地哄著懷裡“孩子”,絲毫不為所動的穆兮窈,扯了扯唇角,“罷了,你也不必知道那人是誰,不僅你不必知道,他也沒必要知曉你的存在……”

穆兮筠的眼眸中流露出幾分陰毒,麵上卻是溫柔似水的笑靨,“好妹妹,既得你這麼想那個孩子,那姐姐幫你一把,送你去見她可好,你去陰間與她團聚,而我則去享我早該享的榮華富貴,豈不是皆大歡喜。”

說罷,她側首看了眼站在身後的兩個婢子,倆婢子麵麵相覷,卻是遲疑不前,直聽得穆兮筠冷冰冰的一句“怎的,等我親自動手不成”,這才身子一抖,硬著頭皮靠近穆兮窈。

其中一個婢子自懷中取出一條白綾,一雙手顫得跟篩笠一般,好半天才纏上了穆兮窈纖弱的脖頸。

即使這般,那廂仍是沒有絲毫反抗之意,看來是瘋得徹底。見得此狀,穆兮筠竟是顯出幾分不快,似覺有些無趣,她抿了抿唇,旋即笑了起來。

“妹妹,左右到了下頭,那孩子也會親口與你說,那不如我提前告訴你,其實……你視如珍寶的,那個叫歲歲的孩子墜井,並非意外……”

聽得“歲歲”二字,穆兮窈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睛驟然閃出幾分光亮,片刻後,幽幽抬首看向穆兮筠。

見她有了反應,穆兮筠眉梢微挑,“彆誤會,我也不是刻意要害她的,隻是她拿著那隻你縫的布老虎,笑得那般燦爛,我難免心中不虞,畢竟當初讓你留下那個孩子,是為了看你痛苦,可你竟那麼喜歡那個孩子,我過得不好你又憑什麼幸福,所以我一氣之下便命人奪了那布老虎丟進井裡。誰能想到,她那般愚蠢,為了撿一個布老虎,竟哭著就這樣自己跳下去淹死了呢,這能怪得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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