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她的不爭不妒,姚轅心中又無端生起了幾分失落,眼前最愛的奶酪火腿可頌,不覺也少了幾分滋味。
吃過飯,蔣雙就上樓拿了藥瓶給姚轅上藥。白瓷瓶裡的藥膏是呈半透明狀,味道並不刺鼻,反而泛著淡淡的茶香。
蔣雙冰涼柔潤的指端蘸了藥膏,輕輕抹在姚轅臉上。
兩人相對而坐,距離拉的很近。姚轅全神貫注的看著蔣雙,她緋薄的紅唇微微上翹,抿唇時頰邊會自然的露出一個小梨渦,柔美中帶著幾分嬌憨。
蔣雙身上淡淡的梔子花香在空氣中浮動,陽光透過落地窗折射進大廳,纖長的睫毛仿佛刷了一層金粉,姚轅感受著她輕柔細致的照顧,莫名有一種陌生的情緒在心田緩緩攀附纏繞。
挨了打,又被斷了經濟來源。姚轅隻好老老實實窩在家裡讀書治學,日子過的風平浪靜。
姚家二少爺的中途離去也在申城的上流社會引起了不小的私議,隻是礙於大帥府的威勢,沒有人敢公然談論罷了。
然而姚二公子的逸事很快就被更大的新聞壓過了風頭,姚少帥開始稽查本市煙土走私,大力打壓鴉片,封禁了海岸碼頭。
海岸碼頭牽涉到了申城運輸業,漁業,娛樂業等多個方麵,利益關係繁雜。
很快就有人托關係找到姚大帥,戴市長也代表政府部門頻頻抗議。不少業主甚至組織勞工前往城外軍營□□抗議,要求儘快恢複生產。
姚軒卻遲遲沒有鬆口,隻因為現在查抄的不過小打小鬨,以今年申市的鴉片流入量來粗略估算,真正大魚始終沒有落網。
很快新聞界的跟進報道使得申城各界群起矚目,議論鼎沸。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姚大帥連夜趕回申城,急召姚軒回來聽命。
姚軒卻不肯輕輕放過此事,他朗聲道:“城中分明有一股勢力偷天換日,大肆走私煙土。實不相瞞,兒子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市長戴才英,戴家發家不過十年,生活卻豪奢無比。”
姚軒從抽屜裡拿出一疊文件遞給姚大帥,“戴才英在禁煙委員會就職,極有可能利用警備司令部包運鴉片。我收到線人回報,戴家本月販運了幾百箱煙土,所以雷厲風行查封了近期進港的幾所遊輪。隻是狡兔三窟,到現在還沒查到他們到底藏在了哪裡。”
姚大帥聞言也是怒氣衝天,狠狠把文件摔在了桌上。但他素來是粗中有細,踱了幾步又為難的揉了揉眉心:“戴家這幾年在申城根深蒂固,又大肆利用新聞輿論,我們雖然能動用武力,卻不能不顧及民議啊。”
姚轅也獲準在書房旁聽,他年輕氣盛,又素來對鴉片深惡痛絕,一時摩拳擦掌想要為父兄分憂。此時要解輿論之局。就必須找到偷運的鴉片,抓他個人贓並獲。
回了房間,姚轅還神思不屬,琢磨著小小一個遊輪,鴉片能藏在哪呢?忽然感覺眉心一涼,原來是蔣雙帶著涼意的粉潤指端輕撫他眉間,“夫君在為何事發愁,皺著眉頭都要變成小老頭了。”
姚轅自從上次在舞會追著謝如溪跑了,對蔣雙就有些提不起氣,再不敢像昔日那樣動輒發脾氣,聞言撓了撓後腦勺,插著口袋斜倚在牆邊將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蔣雙倒了杯茶捧到姚轅麵前,“我從前聽祖父說起過一個故事,說前朝打擊販賣私鹽,卻屢禁不止。昌州甚至出現了武力販鹽,知府四處查抄,偏偏這些鹽丁往往化整為零,總是無法一網打儘。後來才知道,他們全都喬裝成持有度牒的和尚,平時在廟中吃齋念佛,忙時就戴上頭套販運私鹽。昌州佛寺眾多,偏偏犯人整日就躲在知府眼皮子底下,正可謂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姚轅接過茶,一時心馳神往,“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複喃喃自語著,一時間覺得自己陷入了思維迷宮裡,似乎馬上就能找到出路。
一整夜,姚轅都輾轉發側的思索著,隻覺得真相就在眼前。
直到快天明才迷迷糊糊睡去,夢中卻飄飄蕩蕩的來到了碼頭。
隻見一行人荷槍實彈,身穿黑衣,訓練有素的下了水,順著鐵鏈從水底拖出幾個密封的大鐵箱。一個有臉長痦子的魁梧男人開箱驗了貨,打招呼扛起箱子就上了車。
那箱中分明就是密封好的鴉片,姚轅急著上前阻止,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了過來。“我知道了,我知道鴉片藏在哪了!”
他衣衫不整的衝出屋子,家中卻空無一人,蔣雙早起上學去了,姚軒並姚大帥連夜趕去了城外軍營□□。
姚轅隨便吃了早餐,就跳上車趕去城外,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定是鴉片害人罪大惡極,才讓他得以夢會真相。
聖瑪利亞女子中學裡,蔣雙麵色平靜的上著課。九烏趴在她課桌上,毛絨絨的臉蛋蹭著蔣雙的手心撒嬌,“主人,姚轅被你的夢引術啟發了,果然發現了戴家藏鴉片的地方。”
蔣雙麵上專心致誌的聽著課,神識傳音道:“鴉片禍國,我也不過是順手舉報而已。”
姚轅到了城外,軍營門口卻圍堵著不少人,申城律師公會,商民協會,愛國學生會並十幾家媒體擁在門口請姚軒放開碼頭管製。
還有上百名船工席地而坐,為首的一個高大男子正慷慨激昂的對記者訴苦,“家中老小全靠我一人生計,姚少帥一封碼頭,我們這些隻有一把子力氣的大老粗要到哪裡去討生活?”,說道激動時,更是潸然淚下,同坐的船工紛紛響應,十二分的熱鬨。
姚轅定睛一看,那個訴苦的男子左臉長著痦子,分明就是他昨夜夢中驗鴉片的男人。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你根本就不是船工,在這裡分明是想挑動工人鬨事。我看你根本就是販賣鴉片的毒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