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車上的簡桃收到了一條消息。
來自謝行川,內容簡單,是一張截圖。
截圖還被人做了裁剪,像是特意標明重點,最上方的時間顯示下,是一個默認頭像,和四個字的昵稱。
她看了一分鐘都沒看出他想說什麼,退回對話框,開始打字:有什麼問題嗎?
還沒來得及發送,打下問號的那一刻,她突然反應過來什麼。
……
等下。
頭像後麵,“姓謝的狗”四個字楷體加粗,明晃晃地盤踞在畫麵中央,耀武揚威。
——她那天晚上,給謝行川注冊賬號時候,順手給他起了個姓謝的狗?!
她就說為什麼這個軟件上他也叫這個名字……還沒意識到絲毫不對……
如同某個秘密被人撞破,那一瞬的羞恥感傾瀉而來,她耳郭發燙。
但是一個成熟演員,是要學會偽裝的。
她輕輕吐氣,看向窗外緩和了一會兒情緒,這才轉回對話框,不明所以道:【這是什麼呀哥哥?】
姓謝的狗:【?】
簡短而迅速的一個問號,她已經讀出了他的潛台詞——
嗬嗬。
她揉了揉後頸,感覺今天的章魚小丸子有點懸。
等她們回到民宿,一小時後,謝行川他們也回來了。
簡桃就在客廳戳自己的羊毛氈,聽到動靜,忍不住抬眼,往他們手上看去。
鄧爾最先上來,遺憾道:“小桃姐,章魚小丸子今天賣光了。”
謝行川隔得遠,用了些力道,將東西靠慣性扔到桌上。
鄧爾:“不過我們買了做小丸子的工具,到時候自己做吧!”
簡桃品了一下謝行川剛剛放東西的力道,心有餘悸:“我的那份不會被人在裡麵下毒吧?”
鄧爾愣了下,這才想起兩個人關係差,連忙圓場說:“不至於不至於,行哥不是那種人。”
說完鄧爾突然反應過來,她又沒說是誰下毒,自己這樣講,豈不是默認她內涵的是謝行川?
他心猛然一沉,生怕這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然而簡桃已經繼續低頭弄作品,仿佛一點也不怕被謝行川聽到。
鄧爾:“……”
你們關係是真的差。
幾人聊天中,溫曉霖已經率先提了食材,去廚房裡準備。
簡桃做好一個桃子掛件,再抬頭,客廳已經隻剩鄧爾在看電視了。
廚房是磨砂玻璃門,她側頭一看,謝行川也進去了。
她盯著流理台上的塑料袋,猜測著今晚會有些什麼菜。
沒一會兒,手機震了下,她點進去一看,居然是謝行川發來的。
姓謝的狗:【蝦,選個做法。】
簡桃食指大動:【油燜!】
【不會。】
她挺費解地搜尋了一下記憶:【你不是很拿手嗎?】
很快,對麵悠悠回複過來:【狗還會做油燜大蝦?】
“………………”
就說這人今天怎麼這麼好心,合著在這兒等她呢:)
廚房裡。
謝行川收起手機,溫曉霖看他一眼:“是有什麼事嗎?”
男人語氣很淡:“嗯,搜菜譜。”
“……”
*
一個多小時後,首頓晚飯拉開帷幕。
由於是第一頓,所以異常豐盛,幾乎擺滿了整個桌子。
其中最受歡迎的,是來自簡桃的選擇,油燜大蝦。
瀟瀟戴著手套,讚不絕口:“謝老師燒的這個蝦子太好吃了。”
溫曉霖在一旁笑道:“他還是很認真的,做之前我看他在用手機,以為是處理什麼工作,誰知道是在搜菜譜。”
簡桃:?
屁,他是在諷刺我。
想起謝行川發來的“狗還會做油燜大蝦?”的質問,她忍不住內心冷笑,誰知道男人竟然在此刻,神色自若地接茬:“嗯,現學的。”
瀟瀟挺驚訝:“現學能做得這麼好啊?我也算吃過很多蝦了,今天的能排進前五。”
其實簡桃第一次吃謝行川做的菜,是在高二那會兒。
那時候他們有個朋友住院,大家組隊去看,朋友在醫院憋得不行,特意囑托帶點好吃的過來。
謝行川當天帶了五個菜,收獲一致好評,填滿了四個人胃和心靈的空白,問他這是哪家。
彼時小少爺眉梢懶懶一揚,說是路過醉仙閣順手買的。
很久之後高考完,剩下幾人斥巨資,忍痛決定去醉仙閣搓一頓,卻被告知根本沒那幾個菜,一怒之下打給遙遠的謝行川,從電波裡得知真相。
那天的菜,是這位眼高於頂的少爺親手做的。
但是小少爺怎麼能親手做菜呢,所以就隨口找了家最好的餐館一說,沒想到他們真記住了。
麵對質問,謝少爺頗有底氣:“他們做的有我好吃?你要吃最好的,那不就是我做的?”
當時也有朋友精準總結,說他是用最雲淡風輕的表情,裝最狠的逼。
想到這兒,簡桃忍不住搖頭想笑,結果混著剛剛心裡的那點蔑視,跟在謝行川的話後麵,聽起來不知怎麼的就有點嘲諷的意思。
如果大家沒聽到還好,正巧桌上安靜幾秒,她這個笑就更加清晰。
眾人驚惶的目光紛紛掃了過來,見她笑得無語,生怕大戰一觸即發,連忙一一勸架,又把話題轉開,看得導演組也是心驚膽戰。
大家眼裡硝煙四起的鴻門宴結束,簡桃腦子裡的回憶殺也到此為止。
其實謝行川一直都是這樣的一個人,從高中起就沒變過。
——雖然她可能也不是很了解他。
吃完晚餐,大家聚在一起看電影,簡桃則繼續忙明天要賣的羊毛氈,做了二十多個,心想應該足夠了,這才打著嗬欠去洗了個澡。
洗完快十點,庭院安靜,她忍不住想散個步。
從前門散到後門,她坐在石階上,看湖對岸的景致,以及忽明忽暗的燈。
坐了會兒沒什麼事乾,她想起謝行川ID的事,給他發消息。
撿個桃子:【昵稱應該是可以自己修改的,你改了沒?】
姓謝的狗:【改不了。】
【怎麼可能改不了,】她覺得費解,【不可能有軟件改不了ID的,你是不是不會?】
姓謝的狗:【?】
撿個桃子:【你拿下來給我改。】
她點的火,她來收拾。
十分鐘後,謝行川走到樓下草坪。
他應該是剛洗完澡,連同發梢到脖頸都有檀木的沉香,額前的碎發還濕著。
他把手機拋她懷裡,簡桃接過打開,想教他這個應該在哪設置,發現他離自己幾米遠,還站在樹下。
她坐著,儘管有一定距離,但還是得仰起頭來,委婉地詢問他:
“怎麼,是在展示你偉岸的高度是嗎?”
“……”
謝行川睨一眼她旁邊的台階:“有潔癖,不坐。”
她想說有睡袍,回去脫了洗了不就行,不過轉念一想,可能有潔癖的人,是稍微有那麼點儀式感。
於是她從旁邊扯了片葉子,放到自己右側:“喏,那坐這上麵。”
謝行川看她的表情好像在看什麼失智青年:“你用地上的一片葉子墊著,和讓我直接坐地上,有什麼區彆?”
“……”
懶得跟他再說,簡桃低頭打算自己改,這會兒男人倒是走了過來,站到她身後。
她點進個人主頁——修改資料——更換ID——
跳出一行提示:三個月內無法修改ID,請到期後再試。
簡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