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群眾本來就是正義感最爆棚的,當下一個個都義憤填膺。
在1978年,有正經京城居民戶口的,也才一個月半斤肉票,這在全國已經是第一梯隊了。外地人和京城農業戶口,還在忍受二兩肉票呢。
這仇恨值拉得太大了。
牛師傅的臉色登時就沉下來。
事已至此,他埋怨劉麻子大嘴也沒用,隻能是趕緊解釋:
“你嚷嚷什麼嚷嚷!我們單位是外交學院!有門課就是教學生怎麼像法國人那樣吃西餐。這是外交禮儀,要是學不好,將來出國訪問、或者招待外國使節,出了洋相,那就是有損國格!
他們都很辛苦的,是為了國家榮譽苦學吃牛排!你有什麼不服麼?你要是不給我開成教學耗材,部裡到時候視察工作,還以為我們這塊教學工作沒做好呢!”
“對不住對不住。”劉麻子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找借口,“可你這不是都來我這兒買了半年肉了麼,原先也沒見你要過發票,我這才奇怪麼。”
“原先沒要發票,是因為上學期外語課程緊,這門課沒開。現在開了,我就需要發票,以後也是這個規矩。”牛師傅自豪地寸步不讓。
場麵瞬間安靜。
方圓30米內,至少50個人,鴉雀無聲,目瞪狗呆,隻剩下口水嘩嘩流到地上的聲音。
“臥槽!是為了為國爭光、苦學吃牛排?請務必把這個苦學的機會讓給我啊!”這是每個人的心聲。
“聽劉麻子說,北師大30倍的規模呢,學校食堂一天全部肉加起來,還沒外交學院百來號人的多!資產階級生活方式啊!”
還有不少年輕的吃瓜群眾,因為外交學院已經停課10年,所以根本不知道有這所大學的存在,連名字都還沒聽說過。不過經此鬨劇,這幾個字的校名卻像是烙鐵烙的一樣,刻在了他們的內心。
……
顧驁通知新生們晚上上西餐禮儀課時,牛排其實還躺在菜市場裡、根本沒買回來呢。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同學們的學習熱情。
因為是第一天,大夥兒從最基礎的基本功學起。
每個人都穿著統一的白襯衫,先是自己打領結、疊餐巾。然後相互調整、相互檢查。
考慮到大二學生雖然也沒實踐過,但半年來耳濡目染外語文獻,多少有點理論基礎,所以老師讓大家按照一名大二學長、一名大一學弟的兩兩分組方式,互相檢查。
足足忙活了一節課的時間,然後才是餐具擺放、刀叉拿法。以及由老師介紹法餐的上菜順序。
“好緊張啊,要是一會兒做錯了,會不會被老師罰不能吃牛排呢……”
跟顧驁分到一組的,正是大一新生楊義。顧驁給他調整了餐巾的疊法和拜訪後,楊義就有些擔心。
“沒事的,放心。”顧驁有口無心地安慰了一句。
與此同時,顧驁的內心,其實也在擔心一個恰好相反的問題:
“好緊張啊,一會兒要是表現得太流暢太得體了怎麼辦?怎麼樣裝成也是第一次接觸到西餐的萌新呢?
按我這種工人家庭的身份,不應該說自己接觸過西餐吧?嗯……要是真穿幫了,那就拿老借口搪塞,就說我爸在阿爾巴尼亞當外援專家的時候學回來的……”
他前世在正規米其林級彆的店裡,都吃過幾十次牛排了。加上後世人為了裝逼,真遇到沒去過的高檔場所,也會先上網把裝逼攻略仔細看一遍。
所以禮儀課老師教的東西,顧驁不但都知道,還非常輕車熟路。
他唯一要擔心的,就是怎麼偽裝成萌新,讓自己的進步看起來循序漸進一點、謙虛一點。
一個半小時的理論課程,終於在學生們的千呼萬喚中結束了。隨著一道道牛排端上來,所有人的唾液腺都旺盛得跟薩摩耶一樣。
儘管已經在心裡把擺放餐具的位置、拿刀叉的姿勢、切牛排的手法與大小,在腦內默念了上百遍。但是肉真真切切擺在麵前之後,很多人的手法依然有些失準。
“喬涵!剛才強調了三遍了!牛排要切得足夠小!一口能吃完的程度,才許用叉子叉起來——再讓我看到你切那麼大,就滾回去啃饅頭吧!”
巡場的禮儀老師看到一個動作不標準的,立刻就是一教鞭敲在手背上。
被點名了的新生很委屈地解釋:“老師,我是一口能吃掉這麼大塊牛肉的……”
“你這叫一口能吃掉?一口的標準,是絕對不能露出牙齒,要閉著嘴嚼。你這隻能叫一口塞下去!”
禮儀老師糾正了好多遍,彆的都好說,唯有讓學生們切小一點、吃慢一點,完全管不住。
她隻能臨場更改了教學標準:“那你們就記住,要切到比你們一口能吃掉的尺寸還再小一半,才許往嘴裡塞!外事接待的時候吃這麼大口,早就丟人丟到國外去了!
我看77級的顧驁同學和葉紈同學表現就很不錯,一看吃相就很斯文。你們都看看他倆切得多小,千萬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