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裡的葉紈,椅背上搭著的是港產法蘭絨麵料的大衣,上身內層穿著喬其紗的女式襯衣。
下麵是比正統波西米亞風略短些的裙子,膝蓋以下隻遮到一半的小腿,然後可以露出裡麵的尼龍黑絲、小羊皮細跟鞋。
這一身裝束,放到10年後,在國內就算不上頂級奢華女裝了,但眼下卻是絕對紮眼。剛才經過友誼賓館大門的時候,凡是黃皮膚的客人、服務人員,統統都全程盯著不放。即使是外國人,也會好奇“中國人什麼時候這麼有錢了”,而多看幾眼。
沒辦法,誰讓葉紈前幾天在卡特總統麵前露臉的時候,穿的就是這一身——雖然她當時隻是一塊背景板。
之所以穿波希米亞裙,也是為了跟約翰.丹佛的鄉村風音樂會格調更搭一些。
跟這樣外貌氣質都非常紮眼的女生一起喝咖啡,實在是一種壓力。
找這樣的女生,為另一個女生的事兒托人情,壓力就更大了。
所以回答完“女的”這兩個字後,顧驁就乖乖坐那兒靜待審判。
“女的……的……”短短兩個字,在葉紈的腦子裡回響,餘音繞梁。
她心亂如麻,不知如何質問,又擔心自己沒有立場質問。靜靜喝了三口咖啡,每口間歇都等足了15秒,依然沒有等來任何解釋,隻有尷尬的沉默。
最後她先忍不住了:“你怎麼不說話了?”
“剛才最後是你問、我答。後麵不該你說麼?”顧驁的欠揍顯得那麼理所當然。
葉紈怒了,開始女式不講道理:“那你看我不問了,就不會主動多解釋兩句,比如那個女……女性朋友是乾什麼的?”
顧驁很無辜:“我再前麵就說過了啊,部隊文工團搞文字工作的,筆頭不錯。”
“我是問你怎麼認識她的!”葉紈被直男癌整得沒脾氣。
顧驁對此非常理直氣壯:“她是嚴平的姐姐——上次我托嚴平在徽省省報上發的文章,不就是署名‘蕭穗’的麼,現在她有麻煩,我總得還人情吧。”
葉紈鬆了口氣:“原來是還人情……那你跟蕭穗不熟?”
顧驁實話實說:“數麵之緣,她求我之前我都沒見過她,隻看過她的文章。”
葉紈假裝不介意了,用叉子吃著蛋糕,然後不經意問:“漂亮麼?”
顧驁一愣:“漂亮……”
葉紈:“比我漂亮?”
顧驁:“比你漂亮……吧?”
葉紈好懸沒吐出一口老血來。
然而顧驁的直白,真的讓她反而有些下不去嘴指責。
太坦蕩了……
葉紈總覺得,在這種理直氣壯的交談環境下,怎麼自己才像是反派呢?
她腦海中浮現出的,是那種封資修的世界裡,封建公主/邪惡資本家女兒,利用權勢和金錢,壓迫黑騎士和灰姑娘、然後強行拆散的戲碼。
“呸呸呸!我才不是邪惡公主!他既然這麼理直氣壯,愛跟誰交朋友跟誰交朋友。”葉紈在自己腦內,斬殺了另一半分裂出來的邪惡人格,準備大包大攬。
她最後問了一個問題:“一個女生怎麼好端端地想上前線?”
“她在部隊犯了錯誤,想洗刷自己的汙名恥辱,就想上前線立功。”
“什麼錯誤?”
顧驁左右看了看,壓低音量將一切和盤托出:“你彆再告訴任何人了,她也要麵子的。是男女方麵犯了錯誤,被人說成女流氓……”
葉紈徹底鬆了口氣:原來是個女流氓……
“這樣啊,那也怪可憐的,能幫當然要幫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說不定以後認識了,還能當好姐妹呢~”她立刻變得前所未有的大度,似乎女流氓三個字擊潰了她內心所有的戒備。
葉紈的三觀,是非常傳統的,在她眼裡,哪怕女生沒有失身,僅僅是主動給彆的男生遞過情書、最後卻嫁給了另一個男人,那也是“失節”的事情,是精神上的不忠。
以己度人,她就覺得顧驁這麼傲骨的人,怎麼會跟女流氓有任何發展呢~肯定是為了還人情啦~
……
兩人喝完咖啡,顧驁紳士地幫葉紈拿外套,一直走到旋轉門口,才幫葉紈披上,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