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最終可以分到5萬2千美元!
這個比例絕對不低了,因為利潤本來就隻有四分之一,剩下的都是實打實的成本,再考慮時代背景,顧驁也不會奢望更多。
這筆錢按照當天的黑市彙率,能換到48萬人民幣了,而國內第一批“萬元戶”的稱呼,要到今年秋天才會隱約出現。
不過,幸好這筆錢並不會立刻發到顧家人手上,所以紮眼和被嫉妒的程度也會大大降低——因為設備都還沒造完出貨呢,如今客戶平均隻打了2成左右的定金,所以廠裡這幾個月也隻會發兩成的獎金,大約是1萬美元。
這些訂單絕對夠廠子滿額開工、每天加班乾到今年年底了(畢竟國內正常訂單也會有,這些是額外加塞的訂單)剩下的4萬美元,就要年底之前陸續拿到了。
……
廣交會結束的這一天,在粵州賓館的餐廳包廂裡,慶功宴正在進行。
副廠長秦輝親自拍著老爹顧鏞的肩膀,給他吃定心丸:
“小顧,放心,這個月財務是來不及做賬了,下個月一定做完這批賬,等6月15號發工資的時候,1萬美元獎金,而且是合法外彙結餘形式的,一定發到你手上。”
老爹當然很理解,財務流程的賬期還是要等的嘛,天經地義。
所以顧驁還需要等40天,才能真正成為貨真價實的“十萬元戶”
“輝子你彆矯情了,小顧覺悟這麼高,還不懂這個道理麼。”正廠長陳思聰打斷了秦輝的私聊,然後立刻號召大家一起乾茅台。
今天這種好日子,大家當然要吃好喝好了,之前十天雖然也是天天喜悅興奮得睡不著覺,但畢竟工作繁忙,談生意談得口乾舌燥,連高興都沒時間高興。
難得為國家創造了幾百萬美元的外彙,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慶祝得再奢侈一些也是合理的——廣交會每年春秋兩季各開一次,直到80年代初,每一次會的全國成交總金額,也從沒到過5億美元。
說不定,今年廠子一家就能為全國創造2%的外彙了。
如果是頂級央企,比如幾桶油或者汽車集團這些,創彙額占這個比例是正常的。但廳級的部屬國企作出這種成績就有些高了,超出同級企業估計有10倍。
也難怪陳廠長滿桌的烤乳豬、港式掛燒鵝、文昌雞、脆皮蜜汁叉燒、乳鴿酥糜、潮汕牛魚丸……都敢流水一般地上,讓所有人敞開了吃。
甚至鮑魚這種不能敞開吃的,好歹也分了每人一碗兩隻,還點綴了幾絲官燕和海虎翅。桌子正中央還上了一整條碩大的清蒸東星斑,作為鎮台麵的硬菜。
至於糧票、肉票的問題……
嗬嗬,都住涉外賓館了,有美元在手,還用考慮票證?
票證是搭配人民幣用的。在允許收美元的場合,不存在票證,就跟明年即將出現的外彙券一個道理。
按照國家政策,以及未來會出台的法律,“業務招待費”隻要在成本和銷售額的0.83%警戒線以下,就是合法的(也就是賣出去600塊貨,允許你花5塊錢在請客送禮拉感情上)。
任何單位報銷餐費禮品費發票,加起來彆超過這個額度,稅務部門就認為賬沒問題,這是幾十年約定俗成的,純國企時代也一樣。
跟外國人談生意,怎麼可能不請客送禮?
所以按照這次廣交會的創彙額,為國家收了600萬美元,當然可以名正言順留下5萬美元用於本廠當年業務的吃喝禮尚往來錢,誰都挑不出錯。
79年跑到三大直轄市和各沿海省城的專門涉外賓館,拿出5萬美元,能吃到些什麼呢?恐怕桌上這幾個人天天吃,一年都吃不掉吧。
今天這一桌看似土豪,人均10塊美元都不到。
大夥兒觥籌交錯慶祝得正熱烈,包廂的門開了,走進來幾個外事局的同誌。
陳廠長立刻站了起來:“局長!包處長,來來來一起一起。”
包處長開完笑地說:“你們在這兒過得好日子!也不請我們打秋風。”
陳廠長連忙一指旁邊幾道包裝得挺整潔的菜:“哪兒能呢!這不是怕局長和包處長大駕請不動,兄弟單位要搶嘛。
部裡下屬的參展單位幾十家呢,咱一個廳級的小廠,可不敢跟那些副部級的大廠子搶領導呐。但我這兒都給打包好了,就算你們最後沒空來,隨喜是肯定要的。”
聽了陳思聰的客氣,一直微笑不語的局長,終於和藹地擺了擺手:“陳廠長太謙虛了,你們雖然是廳級的廠子,今年的創彙額卻一點都不比副部級的兄弟廠低呦——你們占了整屆會成交額的2.1%呢!我是特地來給你們報喜的,下半年,部裡肯定要表彰的。”
陳思聰聽得眉飛色舞,立刻端起酒杯:“局長,都是您領導有方!我們一幫搞生產的,隻知道把設備質量做好,關鍵還是您呐。沒說的,我敬你三杯!我乾了,你隨意!”
說著就倒了三杯茅台。
局長和藹地把慶功酒喝了,稍微吃了幾口菜免得傷身。陳思聰一再拉著他吃完這頓席麵,他卻表示還有彆的部屬企業沒交代完呢,堅持走了。
“真是廉潔啊,連政策允許的慶功宴都不吃。”一群人默默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