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酷暑,在沒有空調的房間裡,所有人都穿著單薄的衣服,或奮筆疾書,或低聲討論。
對於顧驁等人來說,如今就算提前放暑假了。不過他們並沒有回家,而是依然住在學校裡,為畢業課題奮鬥。
石油期貨買入後,畢竟也算不準行情具體哪天來,每天盯著也沒什麼意義。之所以提前一點建倉,也是怕侯賽因總統突然腦抽、因為顧驁的蝴蝶效應而提前太多發動戰爭。
而在兩伊戰爭爆發和美國大選出結果之前,多做一份研究準備工作,將來就能為國多節約一大筆科研開支,所有人都是熱血沸騰,以求精益求精。
所以這個暑假,顧驁根本不會回錢塘了。
電風扇嗚嗚地吹,軸承和扇葉的精度似乎不是很好,轉起來有微微的不平衡,以至於聲音特彆響。
窗外的蟬噪,也往往會掩蓋交談的聲音。
顧驁當然是有錢買空調的,但京城到底不比天高皇帝遠的錢塘,裝空調太紮眼了。一有大人物來視察課題組……
“冷飲來了,休息一下吧。”伊絲米娜雅從校食堂的冰櫃裡拿回來四碗甜品,放在會議桌上。那是一種用綠豆沙與沙冰混合而成的玩意兒。
顧驁放下手頭的文件,端了一碗,閒聊起來:“誒,米娜桑,剛才我在看曆屆美國大選之前,國際突發事件對選情支持度波動的影響,又發現了一個有趣的腦洞。”
伊絲米娜雅茫然看著學長:“我的研究方向不是這個,你說了我也不懂。”
楊信則爽朗地一笑:“顧哥是在喊我們仨一起聽,他說的是‘米娜桑’,不是‘米娜-桑’。”
大夥兒都是掌握了n門外語的人,這種雙關的日語口癖當然都聽得懂。
緊張研究的氛圍,頓時為之一鬆。
顧驁便吃著刨冰指點江山:“上一屆的時候,74年中期選舉,民豬檔大勝、供核檔慘敗。這個結果本身,我們都已經看膩了——但過去,我們一直把這個結果,歸因為水門事件的後續醜聞發酵,並未看出其他作用因素。
但我最近複盤後發現,這隻是因為美國司法部對水門事件調查證據的公布期,恰好卡在1973年10月這個時間點上,確切地說是10月20日至10月31日。
而與此同時呢?國際上,第四次中東戰爭爆發於同年10月6日至10月26日。尼克鬆在自己即將下台的危急關頭,還分出精力於10月12日強令美國空軍動用戰略運輸機群、給以色列運去軍火,並且於幾天後的16日,導致阿拉伯國家集體反美減產、爆發第一次石油危機。
我複盤了當時的民調後,發現其實民豬檔支持率的暴跌,並不是始於10月20日,獨立檢察官考思科公布第一批尼克鬆的彈劾證據後才發生的,而是在10月18日,考思科動手前兩天,就有一家民調機構的數據顯示出了這種暴跌——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美國普通人民或許沒有我們過去分析的那麼注意高層之間的肮臟狗咬狗,他們更在乎的是油價暴漲了五倍。隻是石油危機和水門事件時間上太接近,隻差了4天,導致我們分析時混淆和誤讀了兩者的影響力。
我們一直以為尼克鬆是對民豬檔下黑手才被美國人民唾棄,可其實這裡麵更多是美國人民對美國總統寧可犧牲自己的總統寶座和美國人民的利益,也要保衛以色列而感到憤怒。”
楊信、葉紈和米娜,聽了這種解讀,都覺得耳目一新。
楊信研究的是曰本,對美國不是很了解,所以他提出了一種老成持重的看法:
“可是,國際油價上漲,也不能全怪美國總統吧?雖然他運了軍火支持以色列,可此前從未遇到過中東世界集體減產的反抗,那是預料不到的意外事件,美國人民難道不分是非的嘛?”
而更熟悉美國的葉紈,立刻反駁楊信:“美國人對總統的期待,遠不是曰本人對首相的期待可比的,他們習慣了掌控一切。”
“這點上我讚同葉同學。”顧驁作出了裁判,深度分析道,“我們國內的分析家,此前忽視了這個角度,主要是我們習慣了隻管好自己的思維模式。
假設我國被國際油價的暴漲所困擾,我們的人民,會覺得這是一個‘事件’,是一個客觀因素。雖然困苦,忍一忍就過去了,不會覺得憤怒。
而美國人跟全世界其他國家思維都完全不一樣,他們習慣了自己的總統不光要管好美國國內的事情,還要管好地球上其他事情。
一切意外,除非是外星人襲擊、外星球撞擊,其他事情如果美國總統沒管好,導致外國的局勢波動影響了國內經濟、生活,那就是這個地球球長不稱職、應該降低支持率。”
“這……還真是霸道的思維模式啊。”楊信和米娜被美國人民的心態給震驚了。
原來在美國大爺們眼裡,總統但凡沒儘到地球球長的職責,也算是失職?
彆國人民覺得屬於“天災”的事情,怨不得人,到了美國人心裡就屬於“人禍”。
聽到這裡,米娜最先反應了過來。
她畢竟跟顧驁一起進行了原油投機,所以最為敏感。
“啊,那豈不是說……如果侯賽因總統真的發動戰爭後,也導致油價上漲,目前在任上的卡特總統也會進一步被殃及、導致支持率暴跌?即使原先李根沒有那麼大把握勝選,有了侯賽因的推波助瀾後,也能更板上釘釘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