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會午宴在一片團結的氛圍中結束了。
顧驁端著一杯紅茶,起身離開宴會廳,去休息室裡小憩,便準備走人。
舒爾霍夫跟了上去,半是表功半是獻殷勤地攀談。
“老闆,聽說您……跟沃森先生,還有IBM高層,聊得不錯。可是,我聽IBM某些人傳出來的話,您在投票日前兩天,在康州……
其實,當時MR.VP轉正的機率已經是極大的了,跟他搞好關係的話,對我們至少未來四年得到更寬鬆的監管,是有好處的。否則的話,我想王安沒把握在這四年內乾掉蘋果,蘋果會拚命想辦法抓救命稻草的,以後要是再出現指控產業鏈上下遊聯動的壟斷競爭官司,也會麻煩一些。您這次能得到‘一視同仁的國民待遇’,跟您與李根先生私交不錯,是有莫大關聯的,您不會不知道。”
顧驁眉毛一挑,把茶杯緩緩放低:“米奇,你是想教我做事麼?”
舒爾霍夫連忙低頭:“不敢,我是為公司著想。”
顧驁嗬嗬一笑:“米奇,有個道理,你或許沒注意到,但我相信,隻要我說出來,你肯定能理解。
美國的法律,聯邦這個精密的架構,在每個時代,要解決每個問題時,設立的新組織。在這個組織誕生之初,它都是奮發向上,做好主人創設他時所希望他做的事情。就像一個生命體,被環境逼迫進化出一個新器官,這個器官最初都是解決迫在眉睫的環境需要的。
可是,單細胞生物的本能,是分裂繁殖。哪怕成了高等生物,出現了器官分工,繁殖功能被專門的生殖細胞壟斷了,大腦告訴其他功能器官:你們有限分裂有限繁殖就夠了,不許超出器官需要的數量。
但是,這控製得住嗎?總有控製不住的意外的,器官,組織,有自己的利益。憑什麼老子隻乾活、把繁殖那種爽的事情留給吉爾?
然後,它們就成了癌細胞,自私自利,永恒,無儘地繁殖。哪怕染色體端粒縮短到已經改變了DNA本來結構、丟掉了末端資訊、多繁殖一代就多變異一代,也在所不惜。
在人,這是癌細胞,在企業,這就是養寇自重的大公司病,在美國,還是養寇自重,比如NSA,比如CIA,比如FBI。誰不想要把自己的作用描述得更重要?誰不想要更多的人員編製、預算撥款、更寬鬆的行動許可權、更大的管轄範圍?
它們的主人創造這個機構的時候,都是為了應對國家麵對的特殊危機,可是羅斯福死後,FBI就變成癌細胞了;艾森豪死後,CIA也變成癌細胞了……隻不過,是依然也會攻擊病毒,本身功能也還在的癌細胞。
埃德加.胡佛能做48年FBI局長,曆經8任總統、16任司FA部長,一直做到他在崗位上心臟病發作“因公殉職”為止,還能讓尼克森總統懷著“終於鬆了一口氣”的心情,竊喜地念訃告,靠的是什麼?
癌細胞,最喜歡的是剛愎自用、迷之自信的MR.P。目前這位,我覺得他會養出美國曆史上最大的幾團癌細胞。這種人,遲早會被爛攤子反噬的,蹦躂四年又如何。”
至於顧驁去年跟哈佛費正清研究中心的傅高義、宋逸民教授聊天時,說過的那套理論,他就不拿出來再跟舒爾霍夫說了,沒必要,人家不是漢學家,聽不懂。
作為1980年開始,此後三四十年裡,美國唯一一個隻乾了4年就被趕走滾蛋的家夥,顧驁不想跟對方扯上任何關係。
曆史上,漢景帝這種貨色,說是要繼承乃父的路線。
可也幸虧他爹隻是降到十五稅一、刖足改杖五百、劓鼻改杖三百。這好歹給漢景帝留了點證明他比他爹更仁慈的下降空間,還能改三十稅一、刖杖三百、劓杖二百。
可要是換一個直接“永免田賦”的漢文帝,那漢景帝還玩屁?李根對露西亞人的壓製程度,已經到了相當於“永免田賦”差不多的程度了,後續想打“文景之治”旗號上去的人,再多走一步都是危險的,說不定禮包就開大了。
顧驁沒有再多說,隻是留下一個背影,讓舒爾霍夫自己去慢慢反省想象。
他本人第二天就搭上自家的飛機,回到了國內,開始談那些為筆記本和攜帶型遊戲機進行技術儲備的基礎材料投資。
液晶及其他半導體光電技術也好,充電鋰電池技術也好,都是需要多年的投入,才能漸漸看到利益的長線生意,隻要跟材料學相關的,都是坑爹的重資產,很少有捷徑,並不適合顧驁親自經營,隻能繼續培養合作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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