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邊透過樹叢的遮掩看外公走遠去,樂了:“我外公超可愛吧!”
邊贏沒有作答。
雲邊反應過來,她的家人對邊贏來說是很尷尬的存在,甚至包括她,也是尷尬的存在。
他放下成見接納她,但不等於他會接納所有人。
氣氛微凝。
雲邊掙了掙,從他溫暖的大衣包裹中鑽出來,跟他道彆:“我先上去了。”
邊贏頷首,大概是為了緩和氛圍,他說:“我醒了聯係你。”
“好。”雲邊接過橄欖枝,彼此心照不宣,不提剛才小小的不愉快。
雲邊上了樓,從樓上望下去能看到邊贏離去的背影。
外公在健身器材前鍛煉,他從外公身旁走過,頭也不回。
外公自然也不認得邊贏,有人走過,他隻下意識打量兩眼,便收回了視線。
兩人毫無交集地路過。
如果她和他不是繼兄妹,便宜哥哥麵對她家人的時候,應該得小心翼翼討好吧,至少會很尊重,絕不會像現在這般視若無睹。
可如果她和他不是繼兄妹,應該連認識的機會都沒有。
找不到前路的迷茫惶恐像團烏雲,沉沉籠罩在她頭頂。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進家門,外婆醒的雖然沒有外公早,但也不晚,彆一會和外婆撞上。她甩甩腦袋,把負麵情緒趕出去。
外婆還睡著,雲邊成功遛回房間。
她給邊贏發了條微信:「金蟬回殼」
邊贏回了她一條小貓被拍頭的表情包。
先空著:「邊贏哥哥,你居然也會發表情包」她像見到了新大陸。
邊不輸:「……我又不傻」
先空著:「我第一次見你發」主要是因為沒怎麼跟他聊過天,每次聊都一板一眼,而且他在群裡也鮮少發言,高冷得一批。
邊贏回了個無言以對的表情包。
雲邊喜歡他第一個小貓拍頭的表情包,存了,然後發回去。
邊不輸:「這就盜我表情包了?」
先空著:「這個表情包我本來就有」仗著他看不到,她睜眼說瞎話。
聊著聊著,雲邊注意到時間已經過去四十分鐘之久,邊贏早該回到酒店了。
先空著:「邊贏哥哥,你到酒店了嗎?」
邊不輸:「嗯」
先空著:「那你睡吧」
邊不輸:「嗯」
雲邊沒有再回,她把今天這一通遠超從前所有聊天記錄加起來還多的聊天內容從頭到尾回顧一遍。
他們兩個居然說了這麼多沒營養的廢話。
他不是早都困得不行了麼……難道她不趕他,他就一直陪聊麼。
少女的心思是七月的天,前一秒瓢潑大雨,後一秒就可以晴空萬裡,方才因為家人而產生的灰心喪氣,這會子一股腦拋到腦後。
想那麼多乾嘛,以後的煩惱留給以後。
錦城不興挨家挨戶拜年,而是請客製度。從大年初二開始,家家戶戶都會在正月裡挑一頓午飯或者晚餐時間,宴請所有來往的親朋友好友吃飯。
雲邊那夥朋友又約上了,因為等過了大年初一,大家開始走親戚,就很難再聚齊了。
雲邊應約前往,沒有邊贏在旁邊,朋友們盤問得比昨晚更起勁。
雲邊節節敗退,被逼到角落瑟瑟發抖。
下午三點多,邊贏醒了,給她發微信:「雲導帶路」
雲邊要走,拿外公外婆做借口:“大年初一一直在外麵玩,我外公外婆有點不高興了。”
這不是假話,大年初一不走親戚這個習俗,最初創立的目的就是留一天給自家人團聚,外公外婆確實催她早點回去來著,但她以要和朋友們為由,推脫了。
葉香不信她,一語道破:「又要跟小哥哥過二人世界是不是?草,真是絕了,難得回來臨城幾天還一直放我們鴿子,你們在臨城天天能見,少見一麵能怎麼的?」
雲邊告饒:“他沒逛過錦城,我帶他逛逛。”
葉香的話引發雲邊的自我反思,去到臨城後,她跟錦城的朋友們相聚的機會少之又少,最近幾天的種種,的確很不仗義,但是既然已經跟邊贏約好了,總不能臨時改口,她信誓旦旦跟朋友們保證:“這次我會待到開學再走,後麵一定好好陪你們。”
好不容易脫身去找邊贏,新的問題又來了。
雲邊本想帶邊贏去些商業化不那麼嚴重的地方,嘗嘗那些隻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地道餐廳。
但她忘了,過年期間,也就景區還營業了。
所以最終,雲導隻能帶邊贏去了景區,看並那片沒什麼出彩,但千百年來被無數文人騷客用詩詞讚揚過的山水,吃了頓又貴又難吃的景區餐。
付錢的時候邊贏想付錢,雲邊堅持要她付,儘地主之誼。
邊贏沒跟她客氣。
出了景區,雲邊看著身旁的邊贏,有些心虛,雖說是不可控因素造成的,但畢竟是她有言在先給了他期待,但最終讓他到景區半日遊。
“邊贏哥哥,很無聊吧?”
邊贏沒否認:“嗯。”
雲邊:“過了春節你再來,我帶你好好玩。”
邊贏看她:“哈巴不是說不想逛景區,那叫他不用來了吧,這怎麼玩。”
“嗯呐。”雲邊點頭,“不過哈巴後天本來就不來了。”
“他怎麼反悔了。”邊贏意外。
雲邊觀察著他的神色,用稀鬆平常的口吻說:“他說要陪你。”
邊贏哪裡還能不懂。
這話過後,兩個人之間有了好一會的沉默。
橫在他們中間的東西真的太多了,家人,朋友。
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在冒天下之大不韙。
雲笑白對雲邊的門禁要求大概在九點,外公外婆年紀大,思想更保守,門禁時間也更早,從五點開始,雲邊就陸陸續續接到了好幾通催她回家的電話。
到七點那會,等不到外孫女回家,外婆有點生氣了。
雲邊在電話裡接收了一通好說歹說,隻能跟邊贏道彆。
“邊贏哥哥,明天見。”
不過次日,雲邊並沒有和邊贏見麵的機會,因為雲笑白和邊聞也來了。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兒帶著夫婿和孩子回娘家的日子,邊聞雖然忙,但還是陪著雲笑白一起來了。
中午一家人一起吃飯,晚上有彆的親戚要走,這也是邊聞第一次以雲家女婿的身份走親訪友,這種場合,雲笑白當然不允許雲邊缺席。
雲邊都沒敢跟邊贏說真實原因,隻說媽媽在,不讓她出門。
但邊贏哪裡會不懂,錦城和臨城習俗相近,大年初二是什麼日子,他非常清楚。從前,父親從來不曾在大年初二陪母親回娘家。母親的娘家距離太遠,這當然是一部分原因。
但絕不是唯一的原因。
邊贏沒戳穿,回複:「嗯,我也該回去了」
雲邊不可自製地又有些喪。
那些橫在他們中間的東西,很多時候並不是不去想就能當做不存在。
結束晚飯,時間不早,雲笑白打算送邊聞回臨城,剛才酒席上,長輩敬酒,邊聞不便推脫,陪著喝了幾杯,現在他沒法開車了。
原本雲笑白是打算在娘家小住幾天,她已經太久沒好好陪陪父母。
邊聞不忍她難得回趟娘家又隻能匆匆離開,推脫道:“沒事,我明天早上酒醒了再走吧。”
雲笑白猶豫:“可是……”
邊聞知道她惦記著明天是馮越的忌日,“沒事,明天早上我早點回去就是了。”
“那你一定要早點起床啊。”
邊聞寬慰她:“你彆操心了,回去也沒什麼事。”
馮越的娘家很早就移民美國了,受到西方文化影響信奉基督教,並沒有所謂忌日的講究,最多就是親人去墓前探望下。
雲笑白認真糾正:“不是有事沒事的問題,你不要讓阿贏一個人麵對這一天。”
剛才晚飯時間,家裡傭人傳來消息,說邊贏到家了。
“知道了,放心,啊。”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這一晚,錦城下了一場二十年難遇的雪。
多處線路中斷,路上事故頻發,堵車嚴重。
大雪封城,邊聞走不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年齡沒有特殊說明都是實歲,前幾章提到的邊邊18,不輸19,因為都處於過農曆新年的場景,所以強調了虛歲(不確定全國各地是不是統一,反正我們這裡農曆新年過的是虛歲)。目前邊邊16周歲,再過一個多月滿17,不輸17,到八月份滿18,兩個人都是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