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邊的手差點把床單給攪爛。
否認為時已晚, 但凡她真的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第一時間肯定是表達震驚和質疑,而不是沉默。
那個隻有他們兩個人的夜晚, 黑暗和安靜放大了所有的感官,難以名狀的曖昧在夜裡張牙舞爪、橫行四竄,他翻個身她都會不自覺屏住呼吸。
她怎麼可能輕易睡著。
她聽到他叫她的名字, 不知道懷著什麼打算,她沒有應他。
地毯很厚, 但她能聽到他走過來時,柔軟的毛絨麵被壓實的細碎聲響,能感覺到他靠近時身上蓬勃的溫度。
然後他來到她床前, 俯下身來吻她。
那是雲邊的初吻。
她的腦袋轟鳴不斷,渾身上下酥麻的感覺一個勁往骨髓深處鑽,明明沒有過任何接吻的經驗, 但在他唇齒舌的撩撥下, 她要壓抑的除了狂亂的心跳和僵硬的軀體,還有回應他的衝動。
人在喜歡的人麵前,有無師自通的親近本能。
時隔數月,雲邊依然能夠清楚回憶起那種由極致的慌亂和極致的幸福碰撞迸發的戰栗。
尤其在這樣同是靜謐的夜,隔著聽筒聽到他的質問, 把她的偽裝揭開,遮羞布不在, 她甚至比當時還要緊張。
就這麼倍感煎熬地僵持了好一會, 雲邊認命地發現, 她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全身而退,這場殘局已經牢牢困住了她。
人在心虛的時候往往有兩種表現,一種是老老實實躺平任嘲, 還有一種是惱羞成怒,虛張聲勢試圖增加自己的底氣,以此嚇退對方。
雲邊下意識的選了第二種。
“你偷雞摸狗還有理了是吧?!”
氣勢洶洶地吼完這一句,她不給邊贏說話的機會,乾脆利落地把電話給掛了。
手機拿在手裡就跟個定時炸//彈一樣,她丟燙手山芋似的把手機扔到床尾。
手機滑下床,摔到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雲邊的心臟仍在突突直跳,隨時能蹦出嗓子眼,她按著胸口冷靜一會,覺得還是不對勁,又連滾帶爬來到床尾。
她平時最怕的就是關了燈以後的床外,生怕床底下伸出隻手把她拽下去,每次都把自己捂在被子裡一根手指都不敢暴露在外,這會是什麼都顧不上了,探出上半身,在黑暗裡四處摸索手機。
關機。
邊贏再打,已經打不通。
第二天早上,邊贏到教室的時候,雲邊正在和周宜楠說話。
他個子高,很容易辨認,雲邊餘光知道他來了,頓時頭皮發麻,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設到了實戰的一刻毫無用武之處,她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之前在跟周宜楠說什麼,說到一半的話戛然中斷,變成一通毫無章法的“然後那個……嗯,那什麼,然後……”
她說得好好的突然卡殼,周宜楠一臉莫名。
蒼天大地,雲邊終於還是記起來了,她們兩個在說香水,她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專櫃聞的和買回來的兩個味道,專櫃明明是話梅糖的味道……”
邊贏走過周宜楠身邊的時候,腳步沒停,手臂一伸,略過周宜楠頭頂,往雲邊桌子上放了瓶牛奶和一盒奶奶家的糕點師做的糕點,她之前蠻喜歡吃。
這下可好,雲邊剛記起來的話題,這下是徹底忘到太平洋去了。
周宜楠無暇理會雲邊話隻說一半了。雲邊和邊贏之間不對勁,從邊贏轉班過來第一天,周宜楠就發現了,這會邊贏突然示好,她充滿八卦的眼神來回在兩人身上打轉個不停。
雲邊盯著眼前的牛奶和糕點呈雕塑狀,邊贏則神態自若地繞到教室最後,再走上來來到自己位置上——葉昂然已經在了,邊贏是不會開那個尊口叫葉昂然讓他的,他寧可多走幾步路繞一圈。
邊贏無視周宜楠和葉昂然的好奇心,兀自拉開椅子坐下來,對前頭那個維持著原狀一動沒動的某人說:“早上新做的。”
也沒指望雲邊回複,他說完就低頭打開了書,補昨晚沒來得及做完的作業。
葉昂然和周宜楠整齊劃一,看雲邊什麼反應。
雲邊終於有動靜了,她把牛奶和糕點收進桌肚,注意到周宜楠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她才想起給點交代,打開糕點盒子,遞了兩個流心蛋黃酥出去:“吃嗎?”
周宜楠搖頭,沒敢要。
葉昂然就沒那個自覺了,他在後麵嚷道:“什麼東西,給我來兩塊。正好早飯沒吃飽。”
邊贏寫字的筆微微一頓。
要不是邊贏在,周宜楠一定會罵葉昂然一頓,什麼傻子,這麼沒眼力見,看不出來這是霸道總裁討好小嬌妻的禮物嗎?
雲邊顧不上太多,沒敢回頭看葉昂然,胡亂在盒子裡掏了一把,反手遞出去。
哈巴也剛好到校,眼見雲邊在分零食,也嚷道:“雲邊,什麼好吃的,給我也來點。”
雲邊來者不拒,也給了哈巴兩塊。
哈巴揭掉包裝,一口咬下去,眼睛就亮了:“雲邊再給我兩塊,我今天來的著急,沒時間買早飯。”
本來邊贏給雲邊送點吃的就沒多少分量,重點是個形式,哪有在這種階段送女孩子一大堆糕點的,又不是飯桶。
雲邊又給了哈巴三塊。
讓哈巴和葉昂然一瓜分,她手裡剩餘的糕點所剩無幾。
哈巴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有飲料嗎?”
雲邊猶豫一下,還是伸手進桌肚,打算給哈巴牛奶。
邊贏在後麵抬頭,一句話製止了哈巴的不知饜足:“不是有飲水機嗎。”話雖這麼說著,還是從書包裡拎了瓶礦泉水給哈巴。
早自習鈴聲響,哈巴安分了,葉昂然也安分了,雲邊默默坐正身子。
教室裡有飲水機,雲邊不喜歡喝白開水,平時喜歡泡點花茶喝。
但因為這瓶牛奶,導致她一上午連水都沒敢去接來喝,喝水怕邊贏失望,喝了牛奶怕給錯誤的積極信號,裝作不渴是最保險的。
雲邊需要時間去想清楚。她承認,她心裡還是很喜歡邊贏,沒有辦法放下他,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對於兩個人之間的發展感到迷茫和恐慌,好不容易上岸來到“政治正確”的安全之地,她沒有足夠的勇氣下河重新淌這趟感情的渾水。
上午兩節課後是大課間,五一前沿用冬令時,得跑操。
周宜楠請生理假,雲邊沒了伴,隻能一個人悶頭跑,800米跑了一個冬天了,每次跑還是要她半條命,落到班級隊伍最後連跑帶走勉強跟著進度,喘個不停。
有人從隊伍前頭落下來,跑在她身邊。
腳步輕盈,呼吸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