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邊是極為護短的一個人, 她知道大伯母被瞞在鼓裡,對邊贏有怒氣是人之常情,但她想到邊贏臉上那幾道被指甲劃起的痕跡就來氣, 才不管彆人有沒有苦衷。
把那杯水大多潑到大伯身上,已經是她能給大伯母唯一的體諒了。
也不知道邊贏會不會留疤破相。
等她回到家,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邊贏打電話。
“你們這麼晚才到家嗎?”
邊贏那頭聽起來一切如常, 一貫的清冽嗓音,一貫的平穩口吻, 完全在雲邊的意料之中。
他不會隨意向彆人表現出自己的脆弱,但這不意味著他的心刀槍不入,所以雲邊自從在喜宴一彆就心急如焚想要聯係到他。
想陪他說說話, 如果可以,她多想出現在他身邊緊緊擁抱他。
明明是想安慰他的,結果一聽到他的聲音, 也不知道怎麼的, 雲邊自己的鼻子先酸了。
她想讓自己堅強點來著的,彆在這種時候還要他耗費心力來安撫她,可是聽到他在電話那頭輕輕淺淺的呼吸,她的眼淚根本收不住。
她有很多話想要跟他說。
喜宴半道,因為雲邊那一杯子熱水, 邊閱夫婦前往醫院處理燙傷,邊聞一家也提前離開了酒店, 他在席上喝了不少酒, 一直眼神沉鬱地看著前方許久, 突然吩咐司機說:“把他們攔下來。”
雲邊想告訴邊贏,邊叔叔打了大伯,酒精驅使下, 他衝動得誰都攔不住他,一邊打,一邊一直在重複兩句話,一句是“你個畜生”,還一句是“有兒子了為什麼不好好待他”。
雲邊還想告訴邊贏,後來邊叔叔在回家路上失聲痛哭:“他怎麼就不是我的孩子了,我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怎麼就不是我的了呢?”
她想說,邊叔叔特彆舍不得你,特彆心疼你。
她還想說,也許我們的未來並不那麼艱難,叔叔其實隻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才能與親情和原則之間的矛盾和解,而我可以給他這個理由。
可她猶豫再三,還是沒敢說,怕給邊贏虛渺的希望。媽媽哄邊叔叔說:“想把孩子接回來就接回來吧,沒有關係的。”
邊叔叔隻是一個勁搖頭,沒法放下心結。
所以最終,她隻是強壓下哭腔,若無其事地回複說:“路上有點事耽擱了,邊叔叔和大伯打起來了。”
兩兄弟打架的事情瞞不住,所以雲邊還是很誠實的告訴了邊贏。
邊贏沒有多問,隻在電話那頭淡淡地應了一聲。
雲邊轉移話題,關心起邊贏的傷:“你臉上怎麼樣,傷口深嗎,疼不疼?”
“還行吧,應該不深。”邊贏不當回事。
雲邊以前身上磕磕碰碰有點傷口,為了不留疤做過很多的功課,這會手到擒來,囉囉嗦嗦給邊贏交代了一係列注意事項,什麼不許碰水,注意避光之類。
“你那有什麼祛疤膏嗎?”她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嘴。
邊贏:“知道了。”胡亂應下,他馬上反應過來了,“啊?沒有。”
雲邊卻已經聽出來了,明白他前頭一直在敷衍自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傷口不注意好會留疤的,你能不能上點心啊?”
邊贏:“能。”
不管怎麼說,態度還過得去。
倆人約明天見麵的時間,雲邊先是主動提出明天大家都睡個懶覺,但等掛了電話,思來想去睡不著,她又後悔了,重新撥過去:“不行,明天還是得早點見,我給你帶祛疤膏。”
好好的懶覺又泡了湯,邊贏不是很應得下來。
雲邊說:“酒店見。”
“?”
邊贏瞬間清醒。
半晌,他笑了出來:“行了,感受到你的誠意了,還是圖書館見吧。”他用她懟過他的話自黑,“反正我成績也不是很好。”
“……”雲邊躑躅一會,“那什麼,主要是我也想上午補個眠。”
她也知道自己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行為不光榮,所以聲音越說越小,她說到最後,他得屏息才能聽見。
邊贏:“……”
雲邊仔仔細細收拾好要帶給邊贏的防疤藥品藥膏,這天經曆的事情太多,一直在腦子裡循環播放,她輾轉反側許久才睡著,囫圇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就起來了。
所幸邊贏臉上的傷不太深,雲邊鬆了一口氣,給他抹上藥膏,又逼著他吃了兩片積雪苷。
“這幾天傷口不要曬太陽。”
邊贏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任她伺候,聞言點點頭表示聽到了。
雲邊不放心:“聽到沒有呀?”她知道讓男生出門打傘是強人所難,所以降低了要求,“你白天用個創口貼貼住,晚上貼我給你的疤痕貼。”
這點小傷口,邊贏完全沒放心上,看她如臨大敵,他半是好笑半是不理解:“有這麼怕我破相?”
雲邊收拾著瓶瓶罐罐,振振有詞道:“你的臉也是我的,我有權負責它的賣相。”
邊贏無言以對。
邊贏訂的雙床房,雲邊收拾好東西去另一張床上躺下。
有他在的地方充滿她需要的安全感,困意襲來,沒一會她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房間裡安安靜靜的,隻有空調出風口細微的空氣流動的聲音。
邊贏也醒著,在對麵靜靜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過來。”
“乾什麼?”雲邊倒也不是擔心他做什麼,但男生邀請她躺一張床上,她總得象征性表示一下矜持和自重。
邊贏說:“讓我抱會。”
雲邊就很沒骨氣地鑽進去了。
“你睡著了嗎?”她摟住他的腰,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邊贏輕輕頷首,下巴尖在她頭頂蹭過兩下。
他懷裡溫暖,雲邊躺了一會又有點昏昏欲睡,聽到他問“中午想吃點什麼”,她被吵醒,迷迷糊糊回答說:“隨便。”
邊贏摸摸她的臉:“還想睡會麼?”
雲邊哈著哈欠點頭:“昨天晚上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