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邊頓了兩秒,很委屈地應:“嗯。”
邊贏本來想奚落她,但聽到她這生可憐巴巴的“嗯”,那些刻薄的話就都不自覺咽了回去,他給她出主意:“你要不下去找我外婆一起睡。”
雲邊跟他外婆畢竟才第二次見麵,縱然老人家喜歡這個外孫媳婦,兩人之間到底客套有餘,親近不足。
“不太好吧。”
邊贏也隻是隨口一說,他安撫她:“那我陪你說會話。”
雲邊:“你外公睡了嗎?”
“睡著了已經。”
雲邊擔憂:“那你說話會不會吵醒他,你在衛生間嗎?”
邊贏看一眼外公:“放心,應該不會。大不了你說著我聽著就是了。”
“哦。”雲邊應完,卻又沒話說了。
邊贏等一會,找她互動:“喂?”
雲邊:“你在玩遊戲嗎?”她聽到他手指不斷點擊屏幕的聲音了。
“嗯。”邊贏一心兩用,跟她聊天完全沒影響他在遊戲裡奮勇殺敵的英勇,“要不要一起?下把拉你。”
“不要。”雲邊在遊戲這方麵沒什麼天賦,亦沒什麼興趣,“你玩吧。”
邊贏:“嗯。”
雲邊在他點擊屏幕的“篤篤”聲中找到莫大的安全感,先前不知名的恐懼煙消雲散,雖然他沒說什麼話,但她感受到了他的陪同,就不再害怕。
邊贏那邊很快完成了一局遊戲,拒絕了隊友接下去一局的邀約,退出遊戲,輕聲問:“睡著沒有?”
“沒有。”雲邊聲音還很清明,沒有睡意。
邊贏找話題跟她聊天:“你摘桃子了嗎?”
點擊屏幕的聲音不見了,雲邊問:“你不打遊戲了?”
邊贏:“嗯,打完了。”
雲邊知道他是為了專心陪她。
這是他們兩個在遊戲中自發找的平衡。男生愛打遊戲是引發情侶之間吵架的頭號殺手,但他們兩個鮮少因為邊贏打遊戲鬨矛盾。
除非緊急事件,否則邊贏不會為了她中斷已經開場的遊戲坑隊友,她也不會如是要求他,知道他在打遊戲,就自覺不去打擾他。
她體諒他,他同樣也有分寸,知道她需要他陪的時候,他不會晾著她。
他很體貼,她也不賴。
雲邊回到桃子的話題:“沒摘桃子,太遠了我夠不到。”
“明天我給你摘,但是沒什麼甜味,就圖個好玩。”邊贏說起這顆年齡比他還大的桃樹,想起了童年往事,“我小時候這顆桃樹還很矮,爬上去還摔下來了。”
雲邊難以想象:“你還有這樣摸爬滾打的童年呢。”
邊贏笑起來:“不然你以為我的童年是什麼樣。”
雲邊:“就跟電視劇裡有錢人家的少爺一樣,打扮得人模狗樣參加各種宴會。”
邊贏:“我媽給了我一個快樂的童年,從來沒逼我上任何興趣班,也不強求我的學習成績,允許我瘋玩,我摘桃子摔下來,就是她慫恿我爬上去的。”
轉眼間馮越離去快七年,邊贏在不知不覺間走出了痛失至親的陰影,但在很多時候,提起她,他依然能感受到摧心折骨的難過和想念。
雲邊感受到他情緒的驟然低落,連忙安慰他:“以後我也像阿姨一樣寵你。”
“阿姨?”邊贏糾錯。
他們兩個訂了婚,自然要跟著對方稱呼對方的家人,他的媽媽,現在也是雲邊的媽媽了。
雲邊跟著邊贏一起去給他媽媽掃過好幾次墓,最近的那一次是訂婚宴過後,她改口喊馮越“媽媽”。
雲邊對所有邊贏在乎的人都能做到打心眼裡的重視和尊重,除了邊奶奶,她永遠不會忘記這個老太太曾如何羞辱過媽媽,不阻止邊贏儘孝陪伴,已經算是她最大的忍讓。
“不好意思,媽媽。”雲邊糾正,“一時嘴快,忘了我是有婚約在身的人。以後我也像媽媽一樣寵你。”
她不提還好,一說邊贏又給記起來了:“至少我媽媽絕對不忍心我放著好好的女朋友不睡,跟外公一起睡。”
雲邊:“……”她摸了摸鼻子,心虛之餘又覺得自己沒有做錯,“那當著你外公的麵我能怎麼辦。”
邊贏簡直想敲開她的腦袋看看裡麵裝的是不是漿糊:“他就是因為你的態度堅決才下定決心把我們兩個分開,不然他上次為什麼默認我們睡一塊?”
外公在自己外孫麵前想怎麼硬氣怎麼硬氣,但外孫媳婦麵前不一樣,他怕一個不小心招待不周惹她不開心,一切以考慮她的感受為優先前提,結果雲邊來了一出態度堅決,老爺子以為倆人站在同一條陣營,底氣一下子就足了。
他外公的反對跟雲邊外公的反對顯然不在同一個層次,身為男女雙方的家長,出發點也截然不同。
但一切硬生生讓雲邊自己給作沒了。
雲邊:“……”
她把思路捋了捋,承認邊贏言之有理,隻是現如今木已成舟,說什麼都晚了。
但她是不會輕易承認自己的錯誤的:“反正就兩天,就當哄你外公開心嘛。”
“這不是幾天的問題,這次開了這個頭,以後但凡我們過來,你都隻能住三樓。”邊贏恐嚇起人來一套一套的,“等到冬天,這裡荒郊野嶺的,風大的要死,吹起來狼嚎鬼叫,希望不會嚇死你。”
雲邊:“……”
在邊贏外祖家待兩天,雲邊依然沒學會騎馬,但凡跟運動扯上關係,她就像塊冥頑不靈的木頭,誰也彆想她開竅。
愚鈍得邊贏心服口服。
“真是難為你人生第一場賽跑跑贏了。”他毒舌起來總是那麼犀利。
彼時兩個人正一起騎在馬背上,馬兒悠哉悠哉走在筆直的鄉間小道上,路旁是剛收割過的田地,阡陌間留著幾簇雜亂無章的斷柯折枝,這裡沒有堵車的煩惱,無需擔心半路有人突然闖出。
映著滿天的晚霞,吹著帶有香草氣息的微風,夕陽凝視著他們被照得微紅的麵龐,在空闊的平原儘頭,牽出金融融的地平線。
初秋的傍晚,溫度恰到好處,就連陽光都長了一副任人宰割的好脾氣。
雲邊在這種環境下,心情分外平和,不但沒有反駁,還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沒錯,我畢生的運動細胞都用來跑贏我人生第一場比賽了,我要是沒跑贏,誰知道我媽生下的是誰啊?說不定是個男的,說不定是個歪瓜裂棗。”
她扭過頭,擠眉弄眼,還用手指把自己的臉頰和嘴巴扯成亂七八糟的樣子:“說不定生下來的長這樣,這樣的雲邊追著你叫你‘邊贏哥哥’,“邊贏哥哥”,你還喜歡她嗎?”
邊贏:“……”
他嫌棄地捏住她的下巴,讓她轉回去:“不喜歡,直接讓竹葉青咬死算了。”
雲邊:“……”
她琢磨一會,發現個盲點:“所以你救我是貪圖我的美色啊?”
不等邊贏回答,她已經蓋棺定論:“沒錯,就是這樣,遊泳池撈我那次還對我起反應,當時都快把我嚇死了,跟你又不熟,也不能問你到底什麼意思,隻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被過河拆橋的邊贏:“淹死你算了。都跟你說了你那個蹭法就算是條魚都能被你蹭硬。”
“哪種蹭法。”沒有外力因素影響,雲邊藝高人膽大,當即就扭了扭身子,“這樣?”
秋季天乾物燥,是火災的高發期,正如素了三個多月的邊贏,同樣要小心火燭,她一扭,當即就把他給氣笑了,毫不手軟在她腿側拍了一掌:“雲邊你給我消停點。”
雲邊轉頭,衝他怒目而視:“我說你怎麼還打人啊?!”
邊贏氣不打一處來,又拍一掌:“你當著我外公的麵但凡有現在十分之一的勁兒,我也不至於過得那麼辛苦。”
在外婆家住的這兩天,邊贏真的太辛苦了,晚上完全睡不著,白天又得陪老人,幾乎沒怎麼合過眼,嚴重透支體力。
“誰讓你晚上不睡。”雲邊嘀咕。
邊贏:“有人在旁邊我睡不著。”
雲邊才不理解他對睡眠的種種要求:“有我在你睡得不要太//安穩。”
每次一起住上幾天,分開的頭一個晚上,他一定會抱怨懷裡空落落不習慣。
邊贏:“你的榮幸。”
雲邊:???
*
告彆了邊贏的外公外婆,邊贏和雲邊在美國的同居生涯正式開始,回到住處,雲邊先進去洗澡,邊贏在外麵等。
雲邊從國內偷渡過來一條極為性感的睡裙,雲笑白給她收拾住處的時候,她可謂心驚膽戰,生怕被翻出來,那就尷尬大發了。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要說永遠跟一開始那樣對彼此的身體有極致的渴望,那未免不切實際,所以時不時換點花樣,加點助興的小道具,就能起到很好的保鮮效果。
為彌補邊某人素了三個月還被迫和外公一起睡了兩晚,雲邊洗完澡換上了那條睡裙,各種奇奇怪怪的綁帶照著圖示綁了半天才完工,她照著鏡子轉了兩圈,已經能想象把邊贏迷得七葷八素的模樣。
結果出去發現他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關門和加重了走路的步伐也沒能把他喚醒。
雲邊站在沙發邊上,居高臨下看他,他眼下兩塊黑眼圈在燈下清晰可見,可見這兩天是真的累壞了。
就是可惜她穿了半天的衣服。
算了,是邊贏不配。
如是想著,她找了套最保守的睡衣換上,給邊贏披了塊毯子,然後躺到床上睡下了。
在床上翻滾幾圈,總覺得少了什麼。
她下了床,擠到沙發上,挨著邊贏的瞬間,心就填滿了。
邊贏被她鬨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抱著她翻了個麵讓她睡裡麵。
以沙發的寬度,平躺兩人都費勁,加個她自是擠得不得了,連翻身都成了奢望。
邊贏摔下沙發一次,險些摔下沙發兩次,第二次半個人懸空在外,他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往裡麵挨了挨,他一動,雲邊也微微醒過來,抱緊他的腰,臉在他肩頸蹭了蹭,然後又睡熟過去。
邊贏困得要命,懶得起來去床上,但也不想再被落空的滋味驚醒,乾脆把雲邊撈到了自己身上睡。
位置寬敞不少。
他是舒服了,但是雲邊有意見了,伸手到他褲上腰帶:“硌著我了。”
邊贏解開抽掉,隨手扔到地上,厚實地毯上隻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悶聲。
“好了?”他安撫地順了下她的背。
沒了皮帶,但兩人的胯骨磕在一起還是硌得慌,雲邊扭來扭去找到一個舒服的睡姿,抬頭黑暗中胡亂在他臉上親幾口,以示嘉獎:“晚安。”
“晚安。”
雲邊雖然瘦,好歹也八//九十斤的分量,壓在身上一晚上,一開始沒什麼感覺,但越壓越沉,而且被重物壓容易做噩夢,邊贏從被壓在五指山下的噩夢中醒來,抬手看腕表,根據熒光指針,判斷出現在不過淩晨三點,不過他已經沒了睡意。
睡不著,適合乾點昨天因為睡著而錯過的好事。
尤其這個姿勢,格外方便。
雲邊很快讓他鬨醒過來,推搡兩下無濟於事,被他扶著慢慢坐下來,她困意未消,本想不管他兀自睡,但人在上下顛簸,不受乾擾談何容易,沒多久就徹底清醒了,但眼眶酸澀,她崩潰地埋怨:“你彆動我。”
“好。”他真的不動了,“那你自己動。”
雲邊:“……”
她欲//望讓他挑起來了,現在不上不下地吊在那,彆提多難受了。
兩人僵持一會,雲邊認輸,打了他一下,虛張聲勢地命令:“快點啊。”
讓後意料之中地,收獲一聲“小色披”。
雲邊真的不明白了,明明是他先動的手,他憑什麼說她啊。
賊喊捉賊。
*
學校距離邊贏外公家雖然不算近,但倆人終究是在美國,過去還算方便,所以差不多一個月就會過去一趟。
如邊贏所說,因為雲邊的一次妥協,把外公的胃口養大了,後麵但凡過去,她就隻能住在三樓。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源頭沒控製好,後麵再想改變就難了。
外公非要跟外孫擠一個房間,美名曰培養祖孫感情,實則監視。
但凡邊贏提出異議,外公用一句話就能讓他閉嘴:“外公都這把年紀了,你以為外公還能在這個地上待幾年,你以後想要跟外公一起睡都沒機會了。”
邊贏:“……”
他覺得自己不會有這個想要。
冬天來臨的時候,鄉村沒有高樓大廈的遮擋,風來得肆無忌憚,在窗外獵獵作響,雲邊能屈能伸,雖然知道要遭到邊贏的奚落,但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還是厚著臉皮打電話給他讓他陪。
兩個人長期住在一起,分居一兩天對邊贏不造成什麼生理欲//望上的影響,一兩天睡不好也勉強能夠忍受,但他從沒打消過爭取和雲邊一起過夜的念頭。
想不想做是他的自由,他可以不想,但不可以是不能。
這是他的個人權利。
*
邊贏從小到大,一直是讀書期間在國內,放假了去美國陪外公外婆,去美國讀書以後,他在國內外的時間就調轉了過來,變成假期在國內陪家人。
聖誕和元旦假臨近結束,倆人返校。
邊贏從前寒暑假總在外祖家,他家裡已經習以為常,不過雲家就不一樣了,雲邊頭一次離開家人去外麵過年,她外婆特彆感傷:“美國的學校怎麼連過年都不放假,真是的。”
雲邊無奈,第八百遍給她解釋:“外婆,美國人不過農曆,他們沒有春節,當然不放假啦。”
外婆也第八百遍感慨:“他們連春節都沒有,太浪費了。害得我們邊邊也沒得過春節。”
邊贏幫忙一起安慰外婆:“外婆,雲邊過年跟我去外婆家,我外婆家過春節很隆重的。”
離春節還有一個禮拜,邊贏外公就開始打電話給雲邊,邀請他們到時候一起過年:“邊邊,你想吃什麼?外公都給你去買好。”
雲邊比邊贏乖比邊贏聽他的話,所以現在老爺子有什麼事都聯係的雲邊而不是邊贏,待雲邊比待邊贏還親。
他越是這樣,雲邊就越不好意思違抗他,每次過去都主動睡三樓,都不用外公耳提麵命。
次日就是大年三十,邊贏第八百遍攛掇雲邊叫她見了外公說她一個睡三樓害怕,也第八百遍遭到她的拒絕。
邊贏恨鐵不成鋼:“老太公那是道德綁架你懂嗎,你怎麼這麼容易著彆人的道,隨便給你點小恩小惠就能收買你,被人賣了還樂顛顛給彆人數錢。”
“你有什麼非要跟我一起睡的?”雲邊閉上眼睛,把手臂往兩邊一張,後仰著摔到床上,一通口無遮攔,“你想乾什麼都今天晚上乾掉,彆明天跟餓死鬼一樣。”
她這麼主動,邊贏沒有拒絕的道理。
但把他喂飽了,他還是沒有斷絕要跟她一起過夜的念頭。
雲邊做了場無用功。
邊贏無可奈何地看了她半晌,雲邊不甘示弱地回視。
半晌,邊贏說:“服了你了。”
然後他就走開了。
過了一會,雲邊聽到他打電話:“媽媽。”
他們兩個人現在加起來隻有一個媽媽,所以邊贏打電話的對象毫無疑問是雲笑白。
邊贏一般不會主動打電話問候雲笑白,就算有什麼事也都在微信上說。
所以雲邊想當然地以為是雲笑白給邊贏打的電話,雲笑白找他們兩個,偶爾打給女兒偶爾打給女婿,沒有定數。
雲邊起身,打算湊過去聽媽媽說話,結果低頭穿拖鞋的時候聽到邊贏說了一句話,她腳一軟,差點一個趔趄摔到地上。
邊贏:“媽媽,我和雲邊可不可以明天注冊結婚?”
雲邊:!!!!!!!!!
就為了去外婆家能睡到一起?!
草,這人怎麼這麼不折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