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輕回到院子裡,進了屋,隻見淩畫躺在床上,雙眼盯著棚頂,不知道在想什麼,一動不動。
她今日在陛下麵前,可謂是大獲全勝,把蕭澤踩到了腳底下,將蕭枕捧到了雲端,一番言辭,就連宴輕聽了,都佩服她有理有據有收有放,既拿捏了陛下,又不會讓陛下震怒治罪於她。
誠如陛下所說,她是夠大逆不道的,但她選了一個最好的時機,用她本身,化解了這大逆不道。
他心裡嗤笑,想著蕭枕多有福氣啊,讓她費儘心思,哪怕躺在病床上,字斟句酌,都是為他籌謀。
宴輕來到床上,伸手捏她的臉。
淩畫“噝”了一聲,回過神,嬌嗔,“哥哥,你乾嘛捏我?”
宴輕鬆了手,他本沒用力,但她麵皮子嬌嫩,果然被他捏出了一個指痕,他輕哼一聲,倚著床邊坐下,看著她的臉說:“我問你,你管蕭枕,會管他一輩子嗎?”
淩畫震驚了,“我為何要管他一輩子?”
她管了十年,都累慘了,一輩子都管,那她不如說寧願當初掉下山崖摔死得了。
宴輕見她驚的睜大眼睛,吃味的酸意消了些,扯了她一縷發絲纏在手上把玩,“不管一輩子就好,看你對他好的沒邊了,連自己的傷都不顧了,全是為了他,我還以為你要管他一輩子呢。”
淩畫伸出手臂,勾住宴輕的脖子,“就管到登基。”,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社稷安穩後。”
宴輕斜睨她,“還要幾年呢。”
淩畫惆悵,“是啊。”
陛下春秋鼎盛,走路依舊虎虎生風,若不出意外,十年都是他,但她又不能說盼著陛下出事兒,其實陛下除了這些年對太子太過縱容外,也算是個明君了。
宴輕見這麼一會兒了,她臉上被他捏的紅痕還沒消下去,用指腹輕輕摩挲了下,嘟囔,“怎麼這麼嬌氣。”
淩畫嘟起嘴,“天生的,我以前也煩的很,出門都必須要戴麵紗,怕風吹怕日曬,一個不注意,就把臉毀了,偏偏女子一張臉麵最重要,這又沒法子,如今已經比以前好多了,還是北地風雪的功勞,走一趟,將臉皮都吹厚了。”
宴輕被逗樂,哪怕這紅痕是他捏的,也有些看著不順眼,他起身,走到梳妝鏡前的八寶匣子裡取出一個瓶子來,指腹沾了玉露膏,輕輕給她抹在了臉上。
玉露膏帶著輕微的藥香,淩畫乖覺地躺著,對他彎了彎嘴角。
宴輕給她抹完藥,又去淨了手,回來繼續歪躺在榻上,捏了人,還得親自伺候,折騰了一回,自己也覺得沒出息至極,想起皇帝的話,頓時有些懨懨的,不想說話。
淩畫勾住他手指,小聲問:“哥哥,陛下跟你說什麼了?”
他的不開心,回來捏她,顯然不全是因為她替蕭枕謀劃,在病床上依舊耗心費力與皇帝周旋。
宴輕不吭聲。
若是以前,淩畫就不問了,但是如今,她再不懷疑宴輕說的是喜歡她的,便勾著他手指晃了晃,“哥哥……”
宴輕以前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有個怕人撒嬌也怕人纏磨的毛病,如今真是知之甚深,他攥住她作亂的手指,哼了一聲,“還能說什麼,告訴我不敗端敬候府門楣。”
他說完,嗤了一聲,“端敬候府的門楣,是我說不敗就不敗的嗎?”
這話讓淩畫心思一動。
她看著宴輕的側臉,“陛下強硬要求你入朝了嗎?”
“那倒沒有。”宴輕側臉容色如玉,讓人看不出情緒,“讓我把荒廢的功夫拾起來,朝廷若是動兵,將我推出去,給他保江山,不墮端敬候府威名。”
淩畫沉默。
她想起了那日四哥與他說的推演出《推背圖》的畫麵,宴輕倒在屍山屍海的戰場上,讓她分外有些在意。
她想問宴輕當年反複推演的《推背圖》到底是什麼樣的,才讓他棄學業棄兵權棄朝堂,跑去做個無所事事的紈絝,她算計嫁給他時,他是什麼心情,娶她時,他又是怎麼想的,但忍了幾忍,還是忍下了。如今不是問他的好時候。
“怎麼不說話了?”宴輕偏過頭,對上了淩畫的眼睛,淩畫眼底的神色一時沒讓宴輕看懂。
不過也就一瞬,淩畫眸光清澈,認真地說:“哥哥若是不想,有我在,沒有人能強求得了哥哥,包括陛下。哥哥若是想,我必也為哥哥掃清障礙,讓你順利拿回端敬候府交出去的兵權。”
宴輕揚眉,懶洋洋的聲音帶著笑意,倒是不懷疑她這話背後的能力,他“唔”了一聲,“我跟陛下說,端敬候府的門楣會敗嗎?他不是給我賜婚了一個好妻子?有你為朝廷做奉獻,哪裡又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