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淩畫猜測,廢立太子的第二日,皇帝便提起了東宮的人,交給蕭枕處置。
蕭枕早已得了淩畫讓琉璃傳的話,不帶什麼情緒地對皇帝道:“遵照舊例吧!”
皇帝點頭,“行。”
蕭枕出了禦書房,由小鄭子撐著傘,走出皇宮。
皇帝在他離開後,身子向後靠在椅子上,歎息一聲,這兩日,把蕭枕帶在身邊,陪他一起處理朝務,這讓他想起了當初的蕭澤,同樣是他的兒子,同樣帶著處理朝務,以前沒放在一起比,還不明顯,如今放在了一起比,真是差距十分之大。
蕭枕的見解更周全,看問題更犀利,他似乎天生就懂得取舍,也懂得製衡,幾乎不用他怎麼點撥,便能舉一反三,讓他都覺得有人天生就是這塊料。
蕭澤卻不是,他從小到大將之帶在身邊,他也不是笨,就是不及蕭枕這般有天賦。
蕭枕對治理江山太有天賦,幾乎不需要他教。
就是蕭枕與他不親近,他們待在一起,不是父子,隻是有血緣的君臣而已。
皇帝以前也沒有這般歎息,但是如今不知是年歲大了,還是蕭枕本身太讓他意外了,以至於這感慨歎息便多了,集聚在心口,讓他說不出的惆悵。
他想,他說後悔對不住也沒錯,他錯失了與蕭枕的父子之情,如今再求不到,內心深處,原來不是不遺憾的。
皇帝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喊來趙公公,“蕭澤呢?出了東宮後,去了哪裡?”
趙公公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蕭澤,隻能略過稱呼,“回陛下,去了在京郊的一處私宅。”
皇帝問:“沒作妖吧?”
趙公公搖頭,“很是受打擊,當日奴才傳完聖旨後,哭鬨著要見陛下,因羽林衛攔著,見不得,哭暈了過去,醒來後,就被強行送出東宮了,之後,自去了在京郊的私宅,這才兩日,沒聽說做什麼。”
皇帝頷首,“讓人盯著些,隻要他不作妖,就讓他安生過日子,若是他作妖……”
皇帝頓了一下,“驅逐出京千裡。陪他胡鬨的人,一應論斬。”
趙公公垂首,“是!”
陛下念著父子之情,還是想要保住前太子的命的,隻求前太子能理解陛下這份苦心吧!
皇帝教養蕭澤二十年,自然不是沒有感情的,但是隨著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兒,感情在一點點的磨沒,直至知道了衡川郡大水堤壩衝毀浮屍千裡淹了良田數萬頃,死傷百姓無數,才徹底對蕭澤死了心。
雖然淩畫說溫行之提前拿捏了吳易,沒了證據,許子舟的折子上,也唯獨這一樁沒有證據,隻有太子截殺二殿下的證據,但對皇帝來說,已足夠說明,這事兒就是蕭澤乾的了。
或者說,隻要他心裡相信,沒有證據,也不那麼重要了。
他廢立太子,不需要糾結太久,因為形勢清楚明白地擺在這裡,為了社稷好,帝王就不該優柔寡斷,他做到了不優柔寡斷。反而對滿朝文武來說,他這決斷還太快了。
蕭枕出了皇宮,琉璃和朱蘭一起坐在他的馬車前,從昨日開始接替了車夫的活,兩人一起嗑著瓜子一邊聊著天說著京城的八卦,倒也不覺得無聊,見蕭枕來了,齊齊收了瓜子碟下車,一左一右,挑開車簾子,請他上車。
蕭枕看了二人一眼,對琉璃說:“你家小姐料的不錯,父皇將東宮的人交給我處置了。”
琉璃眨眨眼睛,“那、太子殿下現在要帶著人去東宮嗎?”
“去吧!”蕭枕聽到琉璃的稱呼,腳步頓了一下,上了馬車。
琉璃與朱蘭對看一眼,坐在了車前,駕車前往東宮。
東宮內,自太子被廢後,亂成一片,人心惶惶,所有人心裡都沒個主張。
程側妃大約是擔驚受怕太久了,早就覺得太子要完蛋,以至於這一天突然到來時,她反而沒太多驚惶失措,隻有那麼一種她的預感是準的,這一天終於來了的感覺。
因著這種心態,程側妃反而成了東宮最鎮定的那個人。
一眾侍妾卻覺得天都塌了,紛紛跑來問她拿主意,程側妃哪裡能拿出什麼主意?她無奈地歎氣,“聽陛下旨意吧,陛下怎麼處置咱們,咱們就怎麼遵守吧!”
侍妾們哭哭啼啼,想著怕是沒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