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環一一解答。
鄭判官也跟在後麵補充了幾句,最後道:“王知州,你切莫緊張,以後這種事多著呢。”
一邊聊,幾個人一邊繼續向外走。
到了公堂位置,王琛又看見了範旻勾等人,大概十幾個官員,其中包括了大理寺的人。
範旻勾一看見王琛出來,就率先拉著介紹道:“王知州,有幾位大理寺的你不太認識,我給你介紹一下。”然後他開始介紹起來,“這位是孫少卿,掌折獄、詳刑,這位是劉詳斷官,這位……刑部侍郎、這位是禦史中丞。”
“見過孫少卿。”
“王知州有禮了。”
“典禦史,舟車勞頓了。”
“還好還好。”
王琛和大家一一問好。
這些京官們也跟他客氣了一下。
可以看得出來,今天陣勢很大,趙匡胤直接派出了三堂會審,什麼是三堂會審?就是大理寺、刑部同禦史中丞一起審案,一般人沒這個待遇,隻有重大案件才會。華家十三口被滅,在當今時代已經算得上特大型重案了,三司會審很正常。
王琛是主審官。
但是,在場的人其實心裡都不這麼想,尤其是京官們,他們覺得自己才是主角,王琛才當官多久,會審案嗎?就算會,種種證據都指向了冷豔,斷然沒有翻案的可能性。
所以他們根本沒把王琛放眼裡。
半響後,客套認識完了,王琛準備開堂審案了。
剛捧起卷宗,見到迎麵而來的大理寺陳寺卿迎麵走來。
王琛忙問好,“陳寺卿,就等您一起開堂了。”
陳寺卿看都沒看王琛,嗯了聲,直接走到公堂上坐下。
王琛倒也沒有在意,知道對方是趙匡胤的人,趙匡胤要敲打自己,陳寺卿怎麼可能給自己好臉色?不過嘛,不管對方給不給好臉色看,王琛是不準備讓他們舒服了,今晚,翻案才是最重要的。
王琛捧著卷宗來到主審官的位置坐下。
下麵三十多個官員都朝著他投來古怪的目光,眼神各異,怎麼看他的都有,甚至還有輕蔑。
不止是京官,哪怕是靜海州衙的官員們,都不覺得王琛能替冷豔翻案,而且,很多人覺得王琛今晚會出醜。
為什麼?
因為太多人來旁聽這場“世紀大案”了啊!
剛剛坐到主審官位置的王琛朝外一看,也愣住了。
外麵密密麻麻站的全是人!
“哎喲彆擠啊!”
“讓我進去點。”
“看不到啊,爬凳子吧。”
“我的天,今晚這麼多人來看審案呐?幸虧我帶了凳子能爬著看。”
廠區的場地上擠滿了人,一眼望去,恐怕得有上千人,甚至還有人自己帶著長凳過來,直接爬上去朝裡看。
門口位置衙役們在極力維持秩序,可是還是把大門圍的水泄不通。
有不少看穿著都是讀書人,青衫紙扇。
王琛差點暈倒,我特麼審理個案子,直接來上千人?怎麼這麼多人啊?我心理壓力大啊!
“快看!”
“那就是王知州吧?”
“哼,想要徇私舞弊?先看看我們答應不答應!”
一幫讀書人在外麵叫囂。
王琛隱約聽見了兩句,臉都黑了。
衙役們扯著大嗓門讓大家安靜,不要朝著審案,還威脅有人如果衝撞了上官就要抓進去。
要是平時,估計有些人會被嚇退。
可是今天,一個人都沒走不說,人還在不停地增多,好像全是來看王琛審案的。
陳寺卿怔怔道:“怎麼這麼多人?”
範旻勾猜測道:“難道王知州在靜海影響如此之大?”
他們全都以為王琛影響力巨大,導致老百姓們都來觀看審案呢。
曾環等官員們也看的目瞪口呆。
就算他們當官這麼多年,審理的案子不計其數,也從來沒看見過有超過一千人來旁聽啊!
有沒有搞錯?
……
本來要立刻開堂審理。
但是人太多了,吵得沒法正常審案。
王琛隻好讓衙役們去管理下現場,一直拖延了半個小時,現場氣氛才趨於安靜。
外麵百姓們還在竊竊私語。
“他應該不敢眾目睽睽徇私舞弊吧?”
“我估計也不敢,聽說今天不少京城上官都在。”
“大理寺、刑部和禦史中丞都來了。”
“他肯定不敢。”
“廢話,這個誰不知道。”
見到這麼大陣勢,大家都覺得王琛今晚想要徇私舞弊不可能了。
這時候,經過一係列程序,審案總算開始了。
其中一個衙役喊道:“帶人犯冷氏上來。”
然後裡麵幾個衙役押解著戴著手鐐腳鐐的冷豔進了公堂裡。
王琛裝模作樣確定是身份。
大理寺、路監司那邊宣讀了卷宗,又對案件做了一些陳述。
時間一晃而過,一小時過去。
期間王琛什麼話都沒說,等到大理寺、路監司的人都說完話後,他才對下麵跪著的冷豔問話道:“人犯冷氏,華家十三口滅門案證據確鑿,陛下已經判你死刑,你喊冤,冤在何處?”
坐在下首的範旻勾和下屬說話,“王知州沒有像外界說的那樣徇私。”
那名司理參軍點頭道:“是啊,哪怕天子審案,遇到這種情況都隻能公事公辦。”
曾環笑道:“王知州會有分寸的。”
驀然,在場官位最高的大理寺陳寺卿冷笑道:“要是他敢徇私,我第一個參他一本!”
刑部侍郎失笑道:“王知州還沒那麼糊塗。”
大家都是這麼想,有些人還幸災樂禍,他們知道王琛的目的是要救冷豔,但是這麼多人看著,你怎麼救?
尤其是大理寺的陳寺卿,更是帶著趙匡胤的命令,來“監督公正辦案”,
不管大家處於什麼目的和心情,總之這一次審案萬眾矚目。
朝廷關注,讀書人關注,通州靜海百姓關注,全天下都在關注。
冷豔跪在下麵,一五一十道:“我和華三妹乃是義結金蘭的姐妹,那日,我從外地歸來,尋她敘舊,未曾想進入屋裡見到血泊一片,後進到內堂,看見奄奄一息的華三妹,她……凶手乃是王世美王總教頭,我和王總教頭素未謀麵,當時也是第一次聽華三妹說其和王總教頭暗生情愫……衙役誤認為我是凶手,還望王知州明鑒。”
她把當時情況說了一遍。
王琛聽完後,側頭看向陳寺卿,“人犯說凶手是王世美王總教頭,您看咱們是不是把王世美請過來對質?”
這是正常流程,陳寺卿沒有反駁,“可以。”
王琛對衙役道:“把王世美傳來。”
到這裡王琛都表現的中規中矩,不少老百姓、讀書人都疑惑了起來,難道王琛真的不徇私?
不止是他們,陳寺卿、刑部侍郎等人都有這樣的疑問,他們覺得不該啊,總不會是王琛見到這麼大的場麵慫了吧?
等了大概十分鐘樣子,身高馬大的王世美從外麵跑了進來,因為他是配合調查,不用下跪,站在那邊對著眾官員行了一禮。
王琛指了指跪著的冷豔,“有人指證你殺了華家十三口,王世美,你怎麼說?”
王世美臉色微變,躬身狡辯道:“知州,人犯乃是我和軍中兄弟所擒,她定心生怨恨,反咬一口,還請明察。”
聽到這裡,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問題,無非是王琛接下來會怎麼審理。
徇私冤枉王世美?
還是走正常程序最終定證據確鑿的冷豔罪名?
就連下麵的丁簽判、周判官等靜海官員都很好奇。
接著,就看見王琛站起身,不急不緩來到兩人麵前,他對著大門外麵朗聲道:“一人證據確鑿,另一人卻被人犯指證為凶手,著實難辦啊。”
好多人撇撇嘴。
有什麼難辦的?
一個鐵證如山,一個捕風捉影,該怎麼判傻子都知道啊?
大理寺的孫少卿咳嗽了一聲,“王知州,我個人覺得,人犯冷氏是在冤枉王世美,因為其拿不出證據。”
“是啊,任何案件都要講證據。”王琛踮著步子,轉過身繼續道:“冷氏,你有證據嗎?”
啊?你問她?
要是她有證據就不會跪在這裡了!
這不是廢話麼,眾人眼前一黑,都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王琛。
反倒是陳寺卿和範旻勾等人心中一驚,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出現在了他們心頭,不會吧?難道他要公開徇私?
冷豔還未來得及說話。
王琛已經笑眯眯接下去說道:“我也知道你拿不出證據,但是呢,這些日子本官明察暗探,還真發現了本案一些蹊蹺的地方,得知華氏滅門案,很有可能凶手另有其人。”
“呃?”
“這是什麼意思?”
“王知州這話是……”
大家都一愣一愣,沃日,你真要公開徇私?臉呢?
範旻勾臉一沉,“王知州!”
曾環也眉頭一挑,覺得王琛要壞事了。
“而且本官還確實掌握了一些證據。”王琛雙手負在背後,語出驚人道:“凶手正是王世美!”
……
現場嘈雜起來。
好多人嘩然一片。
王世美第一個大聲道:“冤枉啊!知州,您冤枉我了!”
一個站在門口位置的大媽錯愕道:“他……他竟然真的公開徇私?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另外個讀書人義憤填膺道:“豎子!豎子!”
一老者怒目而視,“這就是我們的好親民官!?”
“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一個本來還對王琛頗有好感的老百姓也無語了。
裡麵。
陳寺卿黑著臉道:“範漕司?”
範旻勾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假裝沒聽見。
刑部侍郎:“這王琛是沒臉沒皮了啊,竟然如此行事?”
“陳寺卿?”一大理寺官員道。
陳寺卿好幾次想要站起來嗬斥,最終還是忍耐住了,擺擺手。
倒是禦史中丞發火了,“這個王知州搞什麼?還真的任由人犯反咬一口?這是在丟朝廷的臉麵!”
曾環也傻眼了,沒料到王琛膽子真的那麼大。
他旁邊一個通州的官員險些暈倒,“這個王知州也太……太……”
同樣震驚的還有靜海官員們。
丁簽判已經捂住了臉,“直娘賊啊,知州您倒是先拿證據再確定凶手,沒證據就定性?”
周判官也冷汗淋漓,“或許是王知州第一次開堂,不過這番言論確實嚇人。”
倒是徐掌書記精神抖擻道:“我覺得知州這麼說肯定是有把握的。”
另一個靜海官員也道:“是啊,到底知州掌握了什麼證據?”
丁簽判擦汗道:“要真的最終確定王世美是凶手還好說,要不是,王知州一世英名可全毀了!”
看著眾人的表情,王琛一點都不意外,笑著說道:“既然我敢這麼說,肯定是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
他一說話,所有人都安靜了。
就連先前叫冤的王世美都瞳孔一縮。
王琛嗯道:“在得知我成為本案主審官的時候,我讓衙役走訪了華家村,詢問案發當日的情況,不少村民鄰居都給我帶來了一些線索,相信很多人有疑問,疑犯冷氏和華三妹乃是義結金蘭的姐妹,這點我們已經確認,既然如此,冷氏的殺人動機是什麼?她完全沒有殺人動機,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一愣,都微微點頭。
王琛笑了笑,“而且,根據衙役走訪華家村得來的信息,冷氏從進村到被當時的縣裡衙役發現,期間不超過一炷香時間,而華家村距離縣衙足足二十來裡路,我想請問,衙役們是如何在一炷香時間之內行走二十裡路的?哪怕是騎馬,恐怕都有點困難,更何況我已經確定那群衙役是走路過去的,所以,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們……”王琛語不驚人死不休,下麵的話仿佛一個重磅炸彈扔了下去,直接把現場的人全都給炸蒙了,“真相隻有一個,當時靜海的縣裡衙役和真正的凶手串通好,一旦有第一個人進入案發現場就會被確定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