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和羅譽的分手在五月初, 《春光》的殺青、《戲路之王》的錄製, 也在五月。
簡臨有時候在片場,戲裡看著羅譽,戲外看著方駱北, 有一種劇情與現實融合的感覺, 連情緒都是貫通的——
他們要分開了, 他要去走那條可以追上羅譽/方駱北的路了。
於是拍攝的時候, 簡臨幾乎能完全沉浸在林曦的世界裡。
他的心情、他看羅譽的眼神、他所有的愛戀、分離前的沉迷,都是林曦的,也都是他自己的。
這些自然的流露轉化到鏡頭前的演技,便有了臻於完美的效果:是屬於林曦的、年輕男孩的最純粹的流露。
羅洪、吳導他們不知內情, 都說簡臨拍了這麼久,演林曦越來越自然, 演技也越來越好。
王導不說破,隻道:“這才哪兒到哪兒,林曦要成長, 簡臨也要成長, 路還長著呢。”
羅洪聽說了王導要帶簡臨參加《戲路之王》的事,笑說:“簡臨有導演您這個老朋友, 總算能出頭了。”
吳導覺得這話不對:“早晚的事,沒有《戲路之王》, 也有《春光》。”
羅洪和吳導爭論:“那怎麼能一樣。”
吳導:“怎麼不一樣?”
羅洪:“《戲路之王》是電視台的綜藝,那麼多人參加,誰是主誰是配?有新人、有半新不舊的、資本捧著的、關係戶, 還有以前紅過已經過氣了的,哪個不想出頭?”
羅洪:“《春光》就不一樣了,在《春光》,簡臨是主演,所有的焦點都會在他身上。”
吳導想了想,認可:“還真是。”
說完,兩個導演齊齊看王導。
王導看看他們:“?”
羅洪:“老王你罩一下小孩兒。”
吳導:“萬一參加個綜藝沒混出來,回頭等《春光》出來,得噴我們瞎找主演。”
王導翻白眼:“這不廢話!我帶去的人我不罩著,還用你們瞎操心?”
羅洪笑:“王導您不操心?”
王導哼:“我操心?我當然要操心了。”
但操心的不是馬上要去參加的綜藝,而是方駱北那邊。
王導某天私下找方駱北,給他提了一個要求:“等簡臨殺青了,我希望你們至少一到兩個月不要聯係。”
這其實算不上要求,反而是個很多演員都會遵守的默認規則。
畢竟劇組是個封閉的環境,朝夕相處,又有大段的感情戲,難保不會因戲生情。
但大家都是演員,不會隻拍一部戲,不會隻和一個演員有感情戲,總不能拍一部戲就喜歡一個。
為了儘快出戲,很多演員們殺青後,都會默認有段時間儘量不聯係。
王導要帶簡臨去參加《戲路之王》,也想要簡臨儘快出戲。
他和方駱北提了這個算不上要求的要求,老媽子似的,擔心自己的提議太殘忍,寬慰道:“一個月,兩個月,很快的。”
王導:“你這一兩個月,拍完可以度度假、旅旅遊、散散心嘛,實在閒、憋得難受,也可以出國逛逛,對吧。”
王導:“實在憋不住,電視上看看也行。”
王導:“兩個月,唰——就過去了。”
方駱北聽完了王導的話,幽幽道:“你這是在想辦法幫我解相思苦?”
王導不兜圈子:“還真是。”
方駱北坐在休息椅裡,支著二郎腿,笑得漫不經心:“王導你在說什麼?殺青就殺青,殺青了他換叔叔,我換小男孩,什麼相思苦?你在和我說笑?”
王導默。
方駱北悠然地坐著。
過了片刻,王導看著方駱北:“彆嘴硬,彆硬撐。”
方駱北聳眉:有嗎?
王導湊近他,低聲:“承認自己被小男生迷得暈頭轉向不丟臉。”一臉過來人的表情:“我懂的,英雄難過美人關麼。”
方駱北還是那句:“我有嗎?”
王導嫌棄的表情:“行行行,你沒有,你沒有被迷。”你博愛,你無情,你愛恨情仇,行了吧?
王導:“反正,至少一個月,最好兩個月以上。”
交待完,端起養生茶抿了一口,感慨:“還真像啊——”
林曦和羅譽分開在五月,他們也是。
羅譽放手了,林曦也放手了,去成長,去做各自要做的事,他們也是。
王導邊想邊道:“羅譽林曦最後的結果我是看不到了,我以後就看你們了。”
方駱北沒應這話,隻道:“入戲不要那麼深。”
王導也沒理方駱北的話,兀自說著自己想說的:“到今天,我真的很好奇,當初我讓你帶戲,感情戲帶帶簡臨,你是帶戲帶成現在這樣?”
方駱北看看王導,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王導指指自己的耳朵:“你就悄悄告訴我,我又不會和彆人說。”
方駱北忽然反問:“帶什麼戲?”
王導眨眨眼:“就帶戲啊,剛開始拍感情戲那會兒,簡臨不太會,我讓你帶帶他。”
方駱北:“我當時答應你了?”
這還真沒有。
但後麵簡臨的感情戲明顯越拍越順,短時間內提高,總不能是自己領悟、馬上就會演的,當然得是對手戲的演員帶……
等等!
王導想到什麼,睜大眼睛,看方駱北:“你沒帶?”反應過來:“你特麼玩兒真的?”還那麼早?
方駱北但笑不語。
對手戲的演員,無論多大,無論演技如何,能拍就拍,不能拍就換人,他自己的電影,他說了算。
帶戲?還是帶的感情戲?他有那個閒心?
一個小男生,簽了合同拍戲,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說點好話、送點諂媚,就能讓他另眼相待,還能坐他的車,跟著他回家?
能讓他雨夜穿著居家服撐著傘追出來,再把人帶回去?留宿、住次臥?
輪到方駱北問王導:“你會容許你的演員,在你的片場,除了拍戲,還兼職做點彆的?”
王導脫口而出:“那怎麼可能。”他的演員,在他的片場,當然隻能拍戲。
方駱北:“你的演員不高興,你會哄他?”
王導:“當然不會。”
可這些和他們在聊的,有什麼關係?
方駱北繼續:“你叫了外賣,很久沒來,你會特意出去看看?”
王導:“出去乾嘛?打電話催啊。”
方駱北:可他會。
早在王導讓他帶戲之前,甚至早在電影開機之前。
而這一切的選擇,都是因為,那個人是簡臨。
方駱北最後和王導確認了一遍:“我從來,不帶人拍戲。”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王導恍然,那就不是因戲生情了。
切齒:“是你借著戲泡小男生!”
方駱北淡定的:“戲都是我投的,有什麼借不借的。”
王導無言以對:“你!”行,真行。
方駱北繼續淡定:“放心,一兩個月不聯係,這點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做到個屁!
王導終於懂了,方駱北這邊何止沒有入戲,何止把劇情和現實分得一清二楚,從頭到尾,他都在打簡臨的主意。
所以簡臨那邊究竟是入戲還是出戲,對他根本沒有影響。
因為無論簡臨那邊如何,方駱北勢在必得。
王導氣著氣著,有些不解:“你也算一路爬上來的,什麼人沒見過,為什麼是簡臨?”
方駱北也問:“羅譽那裡,為什麼是林曦。”
王導沒說緣分、命中注定那些玄學的東西,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是林曦,林曦是羅譽的春光,是他的希望。”忽然頓住,明白了什麼,看向方駱北。
方駱北沒再和王導聊,轉眸看向了不遠處的簡臨。
那正與人說笑的男孩,有所察覺地抬眸望過來,神情爽朗,眸光清澈。
明亮得如同一道光。
在幾個月前的某個傍晚,順著16棟敞開的門縫,落進了方駱北正在枯朽的人生裡。
還有那句帶著善意的溫柔的:“新年好。”
王導的目光從近處的方駱北轉向遠處的簡臨,不再多言,歎息:“春光美好,卻短暫易逝啊。”
所以才要分開,才要成長,才要去迎接不久後的熾夏,用旺盛的生命力,去麵對此後的四季更迭。
王導:“你殺青之後,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方駱北回視著遠處的簡臨:“嗯。”
王導又開始操心了:“難嗎?”
方駱北在簡臨轉開視線後,也跟著收回目光,想了想:“或許。”
王導歎:“從你方駱北嘴裡說出這麼不確定的一個詞,看來是挺難的。”
就像在互相幫忙一樣,王導:“那你去吧,我幫你看著小孩兒。”
嘖道:“看著他,不讓他那麼快換叔叔。”
方駱北哼笑。
等這個離開劇組就要至少一個月不聯係的提議被簡臨點頭答應,殺青的倒計時近在眼前。
簡臨已經不問羅譽為什麼一定要出國,也不問方駱北,他們會不會分開這樣的問題了。
他和林曦一樣,都在享受最後的時光——
白天拍戲,晚上回16棟。
有時候睡次臥,有時候睡主臥。
有時候等著投喂,有時候會和方駱北一起煮東西吃。
16棟從地庫到三樓,簡臨全都逛了個遍。
那些封存在玻璃櫃裡的獎杯,他也拿出來看了看、摸了摸。
昂貴的奢侈品看得人眼花繚亂,一塊表上百萬幾百萬,一粒袖扣比表都貴。
邁巴赫停在地庫,也會上灰;握著方向盤空擋踩油門,也是轟轟轟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