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臨不能說這些東西不過如此,但見識過了,便是見識過了。
簡臨體會著自己的感覺:“好像也就那樣。”
方駱北問他:“最喜歡什麼?”
簡臨:“除了獎杯,就是車。”方駱北那輛黑車,確實很酷,不止二胖喜歡,男生都喜歡。
方駱北送不了獎杯:“今年過生日,送你輛車。”
簡臨沒再搬出那句“我可以自己買”,換成了:“我能自己挑嗎?”
方駱北笑,捏捏他的臉:“不要自己買了?”
簡臨不知道從哪兒學的:“叔叔的,就是我的。”
方駱北一下猜到:“現在的初中生,懂的是不是太多了?”
簡臨解釋:“不是初中生懂得多,是我哥油鹽不進,寒哥送他禮物他不要,把寒哥氣得半死,奶茶店都關了三天沒開。我妹三天沒有免費的奶茶喝,不敢跟簡來抱怨,就發消息給我,讓我千萬彆這樣,該收的禮一定要收。”
章念念原話:不要清高,不要作,記住了:他的,就是你的。
有的時候,兩人拍完收工,會繞路去商業街,問江寒拿奶茶,帶去粥店給章念念。
這都是事先聊好的,在沒加上簡來的四人小群裡。
每次簡臨回粥店送奶茶,有簡來的那個五人群裡,簡來都要瘋狂@簡臨:“你不好好拍戲,跑腿送什麼奶茶!”
再@章念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拉了一個沒我的四人群!?”
簡臨裝死到底,堅決不回,章念念冒頭:“不光有四人群,還有一個沒你也沒我,隻有寒哥、駱哥、二哥的三人群。”
三人群、四人群、五人群,每天都能聊一會兒,簡臨提前讓方駱北,占據了自己日常生活的一隅。
方駱北則會在簡臨提前為《戲路之王》做準備的時候,教他一些東西:台詞、劇本角色的挑選、台風、綜藝的鏡頭,乃至這次綜藝他可能會遇到的名導、檸檬台的風格、如何和電視台的人打交道,一些人際關係。
每次聊這些,都是收工後的私人時間,大部分時候都是在16棟,又隻有他們,說著說著,就要黏到一起。
簡臨撒嬌撒出了新境界,方駱北說方駱北的,他挨在旁邊親他的,手再不老實地往襯衫裡伸,這裡摸幾下,那裡摸幾下,摸得方駱北問他:“還聽嗎?”
簡臨一臉天真無邪:“聽啊,我在聽。”確實在聽,還都聽進去記住了,就是不老實而已。
這麼來了兩次,換成方駱北邊說邊動手,再摟著人躺在沙發裡,偶爾親一親,簡臨就像隻餮足的貓,蜷著腳趾,沉溺其間。
就算這樣,也不耽誤事,簡臨還是聽進去了,記得清清楚楚。
反倒是方駱北,說著親著,停下來,好好親一會兒,再想接著說,就會忘記自己剛剛說到哪裡,簡臨每次都能及時提醒。
方駱北索性道:“不說了。”抱著人貼在懷裡膩歪。
簡臨殺青的那天,非常突然。
拍的是林曦羅譽分手後,林曦一個人在國內邊打工邊自學畫畫的幾場戲。
因為事先沒有通知,簡臨又知道大結局,一直以為要拍到多年後林曦羅譽重逢才算完,結果當天早上的戲一拍完,劇務喊的不是小簡老師收工,而是小簡老師殺青了!
劇組不少人鼓掌:“殺青了,殺青了!”
簡臨錯愕。
王導親自捧著花,送到簡臨手裡,笑道:“殺青了。”
簡臨看看手裡的花,問王導:“不是還要拍林曦考上大學之後和羅譽重逢的戲嗎?”
王導笑眯眯,一臉慈祥:“是有那場戲,不過不是現在拍,等一個月後。”
簡臨懂了,王導在等他出戲。
與羅譽再次重逢的林曦是經曆成長後的林曦,就像離開了劇組、出戲後的他,王導想要的,是一個全新的麵貌。
簡臨理解了,愣愣的,還是沒反應過來:“殺青了?”
王導點頭:“殺青了。”
攝像、羅洪、吳導、雲瑤、邱帥他們全圍了過來,準備拍殺青照,簡臨捧著花,還是覺得恍惚,隨眾人拍照合影,反應過來似的,逐漸有了笑容。
看上去,他挺高興的,行動上毫無異樣,和熟識的工作人員打招呼、感謝、道彆,與羅洪、吳導擁抱致謝,和雲瑤、邱帥、陳陽一起拍四人的合照……
神思卻分出了一部分,還在質疑:殺青了?這就殺青了?
三個月,就這樣結束了?
林曦送走了羅譽,照顧妹妹、幫母親分擔家庭重擔,從周奶奶那裡借了書,邊打工邊自學畫畫。
從此之後,很長時間,林曦的生活將再無羅譽。
沒有羅譽了,沒有了。
簡臨覺得難過。
他笑著笑著,突然哭了。
陳陽他們嚇了一跳,圍過來問他怎麼了,簡臨搖頭,說沒事,殺青高興的。
心裡在想:他的殺青,也沒有方駱北。
方駱北還在拍攝,在另外一組。
或許也和他一樣,不知道他今天殺青。
而他早和王導說好了,殺青就離組,不多留,也和方駱北約定了,殺青會馬上離開,不用誰送,自己走。
簡臨吸了吸鼻子,接過陳陽遞過來的紙巾,擦掉眼淚,按了按眼睛。
再睜開眼,笑說:“好了,走吧。”
雲瑤、邱帥莫名:“什麼走吧?還沒請客吃飯呢!”
王導走過來:“你們的飯以後再吃吧,反正有網絡有微信有綠郵政。”
讓陳陽收拾東西,示意簡臨:“走吧,我送你。”
雲瑤:“簡臨?”
邱帥:“啊?”
陳陽埋頭收東西。
簡臨衝他們笑笑,擺擺手道彆,跟著王導走出片場。
王導親自開電動車,送簡臨往廠棚門口去。
路上,簡臨給方駱北發了離開前的最後一條微信:“我殺青了。”
王導提醒他:“記得暫時彆聯係了,早點出戲。”
簡臨收到了方駱北的回複,隻有一個字:好。
簡臨的眼眶忽然又有些酸澀。
他想起林曦和羅譽分手的那場戲,是羅譽送林曦去咖啡店上班,林曦下車前,與羅譽最後道彆,然後推開車門,說:“我走了。”
羅譽也是回的:“好。”
這聲“好”之後,便是分彆。
簡臨難以自抑,非常難過,沒有出聲,眼淚徑直往下落。
王導卻說:“往前看,前麵才是你以後要走的路。”
簡臨掉著眼淚,應下,默了片刻,轉頭看王導:“我不能去和駱老師道彆嗎?”
王導開著車,看看他,認真地拒絕:“不能,你要出戲。”
簡臨為自己爭取:“就一會兒。”
王導:“這是你之前承諾過的。”
簡臨:“出去之後我不會聯係他的,就道個彆,一分鐘。”一分鐘也不行?反正都要殺青都要走,早一分鐘晚一分鐘有什麼差彆?
“不行。”王導嚴肅道:“是你自己承諾的。你之前答應好了,現在舍不得?”
王導:“你這會兒舍不得,想要這一分鐘,離組之後,是不是還會忍不住,想要一個又一個一分鐘?”
眼看著廠棚大門越來越近,簡臨回頭了好幾次,就像林曦在分彆那天,頻頻往咖啡店門外看去一樣,好像多看一眼,羅譽就會再次出現。
簡臨陷進了屬於林曦的情緒裡。
但林曦在劇情裡沒有離開,一整天都在咖啡店,工作、熟悉的環境讓他逐漸收心,當夜幕降臨,知道那載著羅譽的飛機早已離開的時候,林曦心底徹底靜了。
簡臨卻不同,他在被催促、在主動離開,提議被反駁,他的難過被攪動、無限放大,近乎慌亂。
“簡臨!”
王導一聲大喝,簡臨終於回神。他抬手,摸到了滿臉的眼淚。
王導在離著廠棚大門十幾米遠的地方刹住車,看著簡臨,表情從嚴肅變成了溫和。
他抬手,摸了摸簡臨的頭,柔聲道:“沒有不讓你們永遠不聯係,隻是暫時的。你在這裡,他也在這裡。”
簡臨終於從深陷的情緒裡抽離出來,緩過神。
他閉了閉眼,收攏情緒,目光逐漸清明。
王導等著,過了一會兒,簡臨吐了口氣:“對不起,我剛剛……”
王導點頭:“我知道,林曦在你的情緒裡,占據太多了。”
心情一波動,首先出來的全是屬於林曦的情緒。
換個說法:入戲很深。
簡臨承認入戲,也承認另外一件事:“我真的很想去和駱老師道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擦乾淨了眼淚,語氣懇切,神情認真,王導幾乎要動搖了。
卻聽到簡臨話鋒一轉:“不過還是算了。”
簡臨笑笑,從林曦的情緒裡抽離出來,自己飛快地調整好了,目視前方:“都說好了,殺青我自己走。”
輪到王導猶豫了:“不去見了?”
簡臨搖頭,肯定的神情:“不見了。”
王導:“走了?”
簡臨:“走了。”
王導刷自己的卡,送簡臨出廠棚。
劇組的商務車等在門口。
王導:“陳陽會幫你收拾酒店的行李,我就送你到這兒。”
簡臨擁抱王導。
王導拍拍簡臨:“我們過幾天就能再見了,走吧,上車吧。”
他還是那句話:“早點出戲。”
簡臨走向商務車,躬身進車前,與王導揮手道彆。
王導一臉感慨:“去吧,早點回家,好好準備,過幾天我去接你。”
簡臨上車,商務車的車門自動拉合。
王導站在原地,目送車子離開。
簡臨坐在車裡,往外看去,陽光正好,春暖花開,與他剛進組時的空曠蕭瑟完全不同。
他身心放鬆,沒再覺得難過,也沒有聯係誰,拿著手機,修改了方駱北的專屬標簽——
我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