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習慣了穿黑靴,在醫院會儘量放輕步子,免得打擾到過道的病人。
小護士點頭道:“是,等林記者打完了點滴我就過去,於醫生,你快回去休息吧。”她應下後腳停在那兒。
這句話也被剛走近的曲惋聽到了,她抬眸正好對上於九薇的眼睛。
對方眼裡夾著淡然,白燈散的光芒瞬間在疲態中儘顯。
於九薇視線下移到她右腿上,僅隻看了一秒便收了神,問:“你要去哪兒?”
“天台,我想打個電話報備一下情況。”
於九薇沒說話,轉身往樓下走,此時正有誌願者在走廊發放食物。
曲惋連忙叫住她:“於醫生。”
她見到於九薇時有點緊張,不知道是不是生縫給她留下了陰影。
看到於九薇頓下步子轉頭,她深吸一口氣說:“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客氣,應該的。”於九薇聲線在一個調上。
這是第一次於九薇回應了她的這聲謝謝。
若是要曲惋來形容那天的於九薇,她隻能會覺得,那時候的於九薇整個人和身上散的清輝不匹配。
曲惋緊接著又問:“我剛剛聽說,林記者,是記者林然嗎?”
於九薇盯著她,眉頭微微蹙起:“嗯,你朋友嗎?”
“認識,她傷得嚴重嗎?”曲惋問。
於九薇舒展眉毛回答說:“跟你一樣,縫了幾針。”
曲惋問:“她在哪個病房?”
“不清楚。”於九薇並沒騙曲惋,她的確不知道,她今天臨時加了林然的手術,縫好了傷口後她交代了幾句,也沒多問。今天接了不少病人,她也並非是每個都清楚。
“明天她會撤到安全園區,前往尼塞爾。”於九薇多補充了一句,那時候為什麼要補充這句,曲惋不知道。
尼塞爾是首都,現在開戰也會有很多僑民反國,林然原計劃就是禮拜一回國,曲惋希望她明天能順利。
即使計劃有變,但在尼塞爾總比這裡安全。
“對了,不要亂走。”於九薇視線下走,提醒她腿上的傷口。
“樓上有人值班。”
言外之意於九薇覺得曲惋會上樓挨間找。
“我知道。”曲惋應下,人還是固執地往樓梯上去,外麵的槍聲似乎小了,好像一切靜得太過突然。
沒走上幾步,於九薇轉頭說:“聽說後麵城裡有一批僑民撤離到尼塞爾,你的傷隻要不用力,沒什麼大礙。”
於九薇沒有挑明說,但話裡話外都是預示讓曲惋聯係跟著撤離,這給曲惋帶來了消息。
“我知道了,謝謝,我給家裡報完平安,就打電話聯係。”曲惋還是那句話,麵對於九薇她是真的想感謝,是對方將她從生死門拉了回來。
曲惋其實想到這裡已經紅了眼眶,那種生死就隔一堵牆的感覺很讓她難受。
她抬眼時,問於九薇:“你呢?”
於九薇聽到這樣的問話,先是怔了一秒,然後回:“停戰後等隊伍通知。”
“我是問,給家裡打過電話了嗎?”曲惋看她,語氣沉重,眼睛裡還是一層水霧。
“沒有,我沒時間。”
曲惋紅了一圈的眼眶落了些淚水,跟於九薇說話很安心,周圍嘈雜的聲音還在繼續,大家都分發了食物。
她吸了吸鼻涕,穩住了呼吸。
“剛剛手術都不見你吭聲,要不要我帶你上去?”於九薇接著打破了她們之間的尷尬。
“麻煩你了。”曲惋道謝時,於九薇已經扶住了她的胳膊,她另一隻手還固定吊在胸前。
在她反應時,於九薇到她身前半蹲:“我背你,傷口容易裂開。”
於九薇的很多行為都是她沒有想到的,出身部隊能量感很滿,除了性格上是真的冷冰冰。
就這樣,於九薇背著她上了天台,夜晚的天穹上蒙了一層硝煙,將群星圓月都給蓋住了。
晝夜溫差大,站在天台上時她還能感覺到涼風鑽入衣服那種寒涼,炮火的味道夾雜在灰塵中,遠處好似有燈,又好似是未燃儘的戰火。
她身上穿的是病號服,那身臟掉的衣服容易讓傷口感染,醫院的病號服也稀缺,很多人都沒有。
曲惋接通電話打到了國內,新聞社的同事已經知道了開戰的消息,說替她聯係後天一早的大巴,確保她安全撤離到尼塞爾,到時候再安排她回國。
掛斷電話後,她沒有打回家,這時候如果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她會嚎啕大哭。
於九薇站在邊上等著她,見她掛了電話,抱著的雙肘放下,轉向她沒問。
曲惋主動說:“我後天走,到尼塞爾,我能留一個你的電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