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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今夜有燈 千歲一時 68725 字 6個月前

第 31 章 chapter09

或許這像是於焉說的,她喜歡曲惋。

喜歡這東西來得莫名其妙,若是要追溯源頭,大概率要從那隻千紙鶴開始講。

那次出任務是她遇到過最危險的一次,炮火不斷,刺鼻的氣味混著沙土四揚,子彈從她肩邊飛過能感覺到速度擠壓空氣產生的疾風。

也是那一次同事中彈了,和她不到半米的地方,所有的傷員無一人生還,包括出任務的醫療隊都沒想過活著回去。

但偏偏她成了唯一安全抵達戰地醫院的醫生,保平安,長命百歲,大概是這樣的寓意,她也願意認為就是微小的祝福讓她活了下來。

於九薇在廚房愣了一秒神,忽地聽見水流聲終止了,曲惋關了水龍頭後看她:“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於九薇開了冰箱順表情木然,她被曲惋氣到了,彆過頭深呼吸順氣:“我不想跟你說了。”

曲惋還沒開口說話,便聽到身後有人喚於九薇的名字。

兩個人是同時轉過去的,柯夏站在門口,右手拽著自家妹妹的胳膊,邊走邊問:“過繼到哪兒去?”

柯夏的聲音有力,頗有幾分王熙鳳,不見其人先聞其聲的風範,但又似孔雀開屏精神抖擻絕不失風度禮數。

這是曲惋第一次見到柯夏,第一次接觸於九薇的圈子,那一天的海棠花落地帶著腐靡的味道。

柯璃規矩地喚了聲於九薇姐姐,又對著曲惋點了點頭。

剛剛黑夜裡很靜,靜到能聽清於九薇急躁的心跳聲。

她也不想這樣,顯得輕浮又毫無自持力。

“你睡著了嗎?”

曲惋的聲音微微響,隨後床榻一動轉過來看著於九薇。

“沒有。”

“跟我說會兒話吧。”

“你想聊什麼?”於九薇沒動,聲音清清淡淡。

“我媽說,讓我換工作。”曲惋撐起身子看她,聲線穩在一條直線上,“我之前采訪你的時候,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做一線醫生的初衷是什麼?”

“你的專欄主題還在繼續?”於九薇倒吸氣聲音在靜夜裡特彆明顯。

曲惋生病了,但做到一半的工作很顯然還是沒有丟下。

而後,她認真回答起了曲惋這個問題:“沒初衷,沒得選。”

回答很平常,沒有一絲故事感。

“你等等,我怕我忘了,我錄下來。”曲惋從床頭摸過手機滑開,擱在枕頭上。

“你會不會換工作?”於九薇問她。

“我不知道,人總要有理想,理想丟了,就失航了,本就是一座孤島,移不了位那便朝著北極星的方向存活。”曲惋靠近了一些,“於醫生,我采訪一下你,你配合一下。”

“采訪哪些方麵?”於九薇被她逗笑了,曲惋的頭發落在她肩頭。

“你想讓我采訪哪方麵?”

“你問什麼,我就答什麼。”

曲惋笑:“好,在戰地醫院高強度工作下,會感覺到不適應嗎?”

“會,但不多。”

曲惋問了一些那時候沒有采訪完的工作,於九薇很配合,問什麼答什麼,不敷衍但回答的也不多。

收手機時,曲惋手機震動,於九薇也感覺到了,她想問,又不好問,曲惋的眉心一蹙,眼瞳裡都是微信界麵。

“你挺忙。”

於九薇掃了她一眼,彼時曲惋趴在床上,手肘落在枕頭邊緣,被子也掀開一條縫。

曲惋手指點著屏幕說:“我媽發的照片。”

“什麼照片?”

“相親對象。”曲惋回話時聲音低弱弱的,但又像是無所謂地態度,“你家裡會給你安排相親嗎?”

於九薇沒有回,反倒是慢條斯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眼神像是在給答案,又像是沒有答案,最後她問:“那你去不去?”

“不去。”曲惋的聲音和鎖屏鍵一起傳來。

“為什麼不去?”於九薇問話有多緊張,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當下的她,與其說是反問,更多的是想知道答案。

“不喜歡,你會喜歡什麼樣的男生?”她看向於九薇。

沒想到話一出口,迎來了一位客人

於九計一個禮拜才能跟你在圖書館碰到一次麵!直到上了大學我都沒提過半個字生怕嚇到你,你在戰地醫院的時候我都隻敢借喝多的名義來試探,但誰知道你原來是喜歡女生的。”

易筱提高了音量,像是發泄積攢了許久的怨氣,於九薇也是因為那通電話後,才和她保持了該有的距離。

於九薇要怎麼回她這些話,這番話好像在斥責她不對,她說:“如果不是曲惋,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歡女生的。”

“行了,夠了,我不想看到你。”易筱甩了個臉,說話聲音還在抖,“我不是在怪你,你不喜歡我我可以努力,但你喜歡彆人,我就真的沒辦法。我那天跟著你在廣場上,我就應該能看出來,可我總覺得不太可能。今天我找你並不是彆的,我的人生也不是非你不可,小情小愛困不住我。”

易筱翹首凝眉地姑娘,但這些活做起來還是會很費勁。

後來明素喝完了那杯茶便上樓午休了,剩了她們兩人在花園裡。

花園的雜草除乾淨了,靠著鐵欄的位置種了細竹,斜出了角延伸到外麵。曲惋險些在泥地上跌倒,好在於九薇扶了一把,當然這一扶,少不了念兩句。

“看著路。”於九薇聲音帶著無奈地歎息。

曲惋手上的泥沾到了於九薇胳膊上,她站穩了說:“明天我要去做催眠治療,花瓶就隻能麻煩你跑一趟。”

曲惋輕鬆一笑,笑容就落在陽光下,融為一體。於九薇看了她半晌,說:“我送你過去,拿了花瓶以後我再來接你。”

“不用,我媽說她接我,剛好明天學校沒課。”曲惋繞過石子路去拿水管。

於九薇哦了一聲也沒再往下說。

她脫下手套,單手撐著洗手池,一隻手擰開關。有水聲傳來,但沒出水,她眉頭一皺直接將開關又轉了兩圈。

一陣水聲嘩啦啦地從右耳邊傳來,一轉頭,曲惋手拿著水管,整個人如在湖水中浸過一般,連帶著發梢都往下淌水漬。

水管還在往外冒水柱,於九薇一頓,關小了一點。

“於九薇,你能不能看著點?”曲惋音色帶怒。

“我不是故意的。”於九薇又委屈又想笑。

話剛說完,曲惋隔著小道將水管對準了她,直接報複性淋了對方一個落湯雞,而後樂得快直不起腰。

她見於九薇臉黑了,笑立刻僵住,水管一扔往彆處跑,但她所站的位置是死角,剛轉頭於九薇到了麵前,手指將頭繩勾了下來。

臉上的水珠在光束下透出了膚色的細膩,於九薇神情尚屬平靜,但一開口便讓曲惋怕了。

“說說看,怎麼解決?”於九薇語調上揚。

曲惋想笑又不敢笑,她憋著笑說:“我錯了。”隨後將手裡的水管拿起來,水勢不大。

“我給你擦。”曲惋乖巧得像隻小貓一樣,額角的水珠還在往下淌,她捏著袖子微踮腳看向於九薇的額頭,淋水後這人帶著一種疏離的破碎感。

曲惋不會形容這樣的於九薇,簡單點來說很好看,好看到讓人能一眼心動的程度。

她擦拭地很認真,連餘光也知道於九薇目不斜視地看著她。

等到於九薇臉上的水漬乾淨了以後,曲惋收回神,同時她很明顯的看到了於九薇臉紅了。

倔強的人作死從來不放在心上,偶爾她也會叛逆得像個孩子,曲惋徐徐問:“你臉紅什麼?”

調侃意味地問話,往往得到的結果會不在預料之類。

於九薇盯著她看了三秒,泛著濕意的發梢被陽光穿過,眼眸逐漸變得淡然,隨後說:“回房間換衣服吧。”

曲惋隱約覺得不對,低頭時恰好見胸口的衣料濕透貼著內衣,淡粉色的內衣特彆明顯的印出輪廓。

丟臉的事不止這一件,但難堪今天是頭一次。

那天的花園是一片狼藉,泥土帶滿了石板路,種子也灑了一地。

那時候的她們之間總是透著奇怪的氛圍,以不是戀人的曖昧去衍生不著調的語言,最後分寸感又將二人製止住。

往後的兩年裡,想起來的時候,於九薇才發現,其實她早就得到了恰恰好的答案。

於九薇洗澡的時候總是會走進去的時候正好遇見了,柯夏先是看了看曲惋,目光移到了於九薇手上,兩個人的手像是藤曼糾纏在一起。

被柯夏的眼神一刹,立馬鬆開了。

其中不乏有心虛地意味在,心虛什麼,不知道。

柯夏不會問這件事來龍去脈,大抵也是猜到了,於九薇問她柯璃是怎麼回事。

柯夏先是給了柯璃一個白眼,隨後說:“狐朋狗友一大堆,被抓來這兒尿檢。”

沒有說透,曲惋猜到,能出來證明帶拿了一盒酸奶問她喝不喝。

曲惋剛回完說不喝,桌上的手機便響了,屏幕上來電顯示是奚雯

自打上次後,兩人一直睡在一個房間,明素也知道這件事,她挨著曲惋睡,對方也能睡得更安穩些。

今晚於九薇在自己房間裡,靠著壁櫃,目光凝聚在床邊的台燈上,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支筆轉動了兩圈,側首手腕輕鬆一拋。

那支筆掉入桌上的筆筒內。

“咚~咚~咚。”

門響的節奏很奇怪,於九薇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門剛打開,曲惋抬眸看她:“什麼時候過來?我困了。”

聲音不弱,基本不像是質問的語氣,也不帶討好的姿態,她手離開門把手等於是給了曲惋答案。

曲惋睡在枕頭的邊緣側躺著,神,反複去思考於焉說過的話,她對曲惋並不是因為日記而產生的情愫。

洗完澡出來時,家裡輩子也追不到她。”

易筱說的理直氣壯,完全不給於九薇還口的機會。

“我不去。”於九薇將邀請函還她,態度一如既往不受影響,易筱知道這一招沒用,於九薇是什麼人,從小在訓練營呆著,哪裡會是受威脅的人。

“你還是怕我?”

“不是。”

在易筱驚愕地神情中,她慢慢解釋:“於焉跟著搜救隊到了江麗邊境原始叢林,研究隊的幾個人失蹤了,如果你生日前,於焉沒回來,我會帶人去找。”

那天她跟著曲惋到彆墅門口,於爸爸先是沒說這件事,後來帶著她回了大院才開始說。

那一天也是曲惋回家的日子。

“是不是於叔叔讓你去的?”易筱盯著她認為首席催眠師的稱號是擺設的話,她就看不出來。”於九薇意思達到了。

正經的風趣幽默往往比調侃的聲線更容易逗人笑,她們是截然不同的人,同時也會有相似之處,後來想想,那應該就是大眾所說的很合適

明素難過了許久的花瓶終於有了截點,於九薇取回花瓶的時候,還陶藝館讓人將細節補好了。

瓶身不夠完美,點的紅梅又精致得很,瓶口處做窄了,陶丕也捏得不好,但整體看來像是誇張派鍛造的藝術品。

明素的書房門是敞著的,平時也允許她們兩個人進來看書,於九薇將盒子放到書桌上,站旁邊給曲惋發消息,問對方什麼時候回來。

曲惋收到消息時,人正在奚雯車上,奚雯給曲惋放了一首當下爆紅的網絡歌曲。

曲惋沒說什麼,隻是伸手將聲音調小了一點,她最近狀態恢複得特彆好,能睡著,治療的過程也很順利。

抬頭的時候,她看前麵的路不太對,於是問了奚雯。

“千彆苑,有個同學約媽媽吃飯,我帶你一塊兒過去。”問,“研究隊的幾個是什麼人?”

“其中三個是王教授的孩子。”

易筱輕笑一聲:“難怪,我以為你這次回來了就穩定了,沒想到他們還是覺得不夠,看來於叔叔是鐵心要你接手於家,我是不是可以看作為,他讓你跟於焉來搶老教授欠下的這份人情。”

於九薇沒說話,易筱對她們家的事情了如指掌。

第 32 章 chapter10

於九薇也沒有和易筱多說彆的,總而言之原因告知了對方就夠了。是不是和於焉搶老教授欠下的人情其實沒那麼重要。

因為她和於焉拋開那層血脈,還有朋友關係,她們家很複雜,不是一兩句能說明白的。

回到家的時候晚上十點,於九薇看曲惋睡下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間,壓動門把手時,她聽到了曲惋房間傳來咳嗽聲

沒有人的身子能是鐵打的,京華市四月早晚都吹著涼風,下午玩水晚上感冒是必然的。

於九薇在醫院後方的研究室工作,很久都沒踏入過這裡,於九薇帶她到了辦公室,是誰的辦公室於九薇也沒說,曲惋也沒問。

走近後,她伸手碰上曲惋的額頭,炙熱帶著濕溫從毛孔中透出來,她收了手,麵色忽而變得凝重。

曲惋也是感受到了薇和易筱一起長大,上的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初中,哪怕高中的時候都是同一個司機接送。

這樣的關係在就隻能止步於朋友,沒有越矩、沒有過開始、更沒有安排好的劇本。

往小區深處走,綠化做得好,還有的花未謝,在四月天能取一副好景。

到這兒,易筱終於開口說話了:“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說是二十幾年的感情長,還是幾個月?”

這話的言外之意於九薇能聽明白,隨後於九薇慢慢回:“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易筱轉而注視著她,“我很不想跟你一起討論這個問題,就是我不太理解,出去一趟怎麼心還沒了。”

這話說得低低隱隱地,風過膛時又帶起冰涼的觸感,易筱險些哭了。

“這跟我出去一趟沒什麼關係。”於九薇儘量保持平和地語氣跟她說。

易筱說一樣的感覺,會讓她莫名地心暖。

曲惋垂在脖頸的發絲變得淩亂,沒有力氣說話。

小護士對著於九薇問道:“於醫生,你來嗎?”

“嗯,放那兒吧。”

於九薇眉骨上掛著一根碎發,有種清澈的疏離感在裡邊,和整個辦公室的白色調很搭配。

綠色的塑料籃裡幾瓶藥水,曲惋看後問:“我需要吊水嗎?”

“你需要退燒。”於九薇蹲她旁邊。

在拉她手時猶豫了一下,這一下恰好被曲惋儘收眼底,整套動作顯得略微尷尬。

於九薇的手微涼,拉著她的四指,曲惋配合的半握住於九薇,緊張得不小心抖了一下。

於九薇裝作沒看到,在她細微發抖中拍了拍她的手背後噴上酒精消毒,平捏著針頭刺入血管。

一線的醫生訓練紮針都是在搖晃在吊床上練習的,因為在前線的醫療車上路不穩。

於九薇動作又快又準,曲惋哪怕是緊張發抖也不會影響她。

曲惋吸一口涼氣,聲音極小還是被於九薇聽到了。

“疼不疼?”於九薇看她一眼,起身退到對桌,拉過椅子坐下等她。

曲惋搖頭:“不疼,你平時忙不忙?”

“不忙。”於九薇手腕自然地垂在膝邊上。

曲惋沒說什麼,一隻手從包裡拿出本子完善剛剛的記錄,她咬著筆蓋抽出圓珠筆,手肘壓在本子中間。

這是陳輕珥給的測試題,明天一早她過去需要拿給陳輕珥看。

於九薇椅子往後踢,將本子從她腿上抽了過來,同時身子往後靠坐回去。

“乾嘛呀,還給我。”曲惋一說話,咬在貝齒間的筆蓋掉了,砸在地麵彈出兩聲響。

於九薇看著本子上的東西,徐徐說:“我就看一眼。”

“給我。”曲惋手裡還握著圓珠筆。

當於九薇抬起眼眸看她時,她心口輕微一動醞釀措辭。

於九薇語氣沒邊去,認真想著全然忘記了自己耳朵正貼著於九薇胸口。

辦公室很安靜,於九薇眼眸垂下時正好看到了曲惋的睫毛,曲惋長得清秀,高燒致使麵頰泛紅看起來會像一朵被蒸乾的淡玫。

但性子截然相反,這姑娘眼裡帶著堅定,又像水做的動不動便哭,想到這兒,她亂了心跳,氛圍變得極度微妙和緊張。

空間進入一步始料未及的安靜,下一秒被曲惋的聲音打斷:“很安靜的場合下,你的朋友忽然跟你說話且聲音過大,你會有什麼反應?”

曲惋念完試題上的東西,直起身子看她,看向於九薇那瞬她在對方眼尾捕捉到了一抹淡紅。

於九薇倉惶挪開眼,繼而恢複平靜問:“所以你會怎麼做?”

“沒有反應,這個問題如果仔細想的話,我回答不上來。”曲惋腦子裡臨摹著場景。

於九薇手裡的筆細細地記:“是,沒關係。”易筱擦了臉上的淚,“那天晚上我沒喝多,我說的是真的。初中高中我為什麼非得圍著你轉。”

“你去哪兒我跟到哪兒,你以為的巧合我得算一股寒涼,才抬頭看她,眼皮重得往下垂,聲音不乏能聽出點虛弱:“小感冒,吃點藥就好了。”

“那你吃沒吃藥?”

曲惋不回。

於九薇沒有責備的意思,這時候也不和曲惋爭論彆的,愛逞強不是什麼錯,因為她知道這是曲惋獨立的一種表現。

小護士拿了藥過來,於九薇朝著她伸手說:“體溫計給我。”

曲惋耳根都是紅的,整個人燒得沒了力氣,靠著椅背從衣服下摸出。於九薇微抬手對著光,神色淡然。

在兩秒後,她在於九薇眉心看到了褶皺。

於九薇沒說多少度,看向她時候呼出一口氣:“誰讓你下午鬨的。”

雖然整個過程於九薇的態度如常,但她總覺得其中有不載,隨後看她,本子上就寫了沒有反應四個字。

曲惋被於九薇一看眼眸不自覺躲閃,於九薇眼睛裡像是藏了一塊吸鐵石。

“怎麼每一次我看你,你都躲。”於九薇一邊問一邊低頭看著下一排的問題。

“我不知道。”

曲惋沒有找借口或者是理由,反倒是直接了當地回她,於九薇手裡的筆轉了半圈頓住了,她慢慢抬眼看曲惋,曲惋能感覺到於九薇的神色透過了她。

“你轉過來看著我。”於九薇聲音帶著引誘性。

曲惋不驕不躁維持著平靜,緩緩抬頭對上於九薇的眼睛:“然後呢?”

視線碰撞的那瞬間她們之間特彆安靜,連帶著臉上的虛弱都轉換成了一抹淡紅。

於九薇慢慢問道:“你臉紅什麼?”

這話帶著意味性,又很自然地戳破曲惋的心思。反倒是曲惋的每一個反應好像都在她的意料之內。

曲惋臉色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岔開話:“我生病了,發燒臉紅很正常,你是醫生你不知道麼。”

她下巴指了指於九薇腿上的本子:“繼續寫。”

於九薇慢慢笑了笑,隨後正經說:“我寫好了。”

但眼睛還是盯著曲惋臉上的紅暈看,想從中看出點什麼。

幾秒後沒有找出破綻挪開了視線,補充下麵的話:“這個測試題主要是你的第一反應,思考過後都不算,因為你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問題,潛意識會讓你判斷怎麼做才是合理恰當,從而導致答案有誤。”

於九薇手裡的筆在指節間轉了一圈。

“那陳輕珥能不能看出來哪些問題是我腦子篩選過的?”

“如果你奚雯目視前方,態度好得不得了,瞧著心情樂開了花兒。

曲惋聽著回了於九薇的消息:

【我媽帶我吃飯,可能回來要晚一點。】

【於九薇:好,注意安全。】

千彆苑離之前於九薇帶她吃飯的地方不遠,這一塊等於是夾在燈紅酒綠間的一汪清泉,建築形似半月,門口停滿了豪車,眺望出去如賽博未來之市。

這就是京華,一個站在頂端的城市,一個從不與世俗沾邊的地方。

曲惋跟著奚雯進門,沒跨出幾步,便見著了奚雯說的同學,這個阿姨她沒見過,可以說很陌生。

兩人寒暄時,她保持著禮貌地微笑,奚雯讓她怎麼喊就怎麼喊,主打的一個有教養、乖孩子。

但當她目光掠過對麵的阿姨,直直地瞧見一個身著西服的男子時,臉色頓時不好了。

“兩個孩子都差不多大,認識認識,做個朋友。”奚雯的話術漂亮得很。

“小羅是在京華醫院上的速度慢了下來,語調上揚:“你真的是來送藥的?”

於九薇開始沒回,食指慢悠悠地敲著太陽穴,隨後看她,在屏氣凝神間醞釀措辭:“不然是來看你相親的?你不喜歡你來這裡做什麼?”

對啊,她說過她不喜歡,她說過她不來的,於九薇一連的兩問能聽清楚陰陽怪氣。

車內陷入永無止境的安靜,像是在開展一場史無前例的對峙,曲惋從於九薇的態度中似乎嗅到了一點彆的味道。

“算了,跟我沒關係。”於九薇意識到自己態度有問題,彆過腦袋態度轉為平常。

曲惋看著她,就靜靜地看著,剛嗅到的那一絲酸意就在於九薇彆頭的瞬間沒了。

這時,前擋風玻璃出現一個人影,黑影罩住了曲惋,柯夏出現的不合時宜。

柯夏的性格和誰都能合得來,自帶磁場吸遍四周,雌雄通殺的優雅長相,也是那晚曲惋算是真正的了解了於九薇。

在辦公室,曲惋本來不想去,但柯夏說想和於九薇談談正事,所以帶著曲惋一塊兒。

茶泡好了,茶餅是曲惋沒見過的,她還是照舊坐在於九薇邊上,在正式談話前,柯夏跟曲班吧,惋惋朋友也在那裡。”奚雯臉帶著笑容,一邊說拉著曲惋往包廂裡麵走。

男人展現的紳士風度正好是家長們喜歡的那一類,回話也是溫文爾雅:“外科主治醫師,不知道朋友是在哪個科室?”

“你平時去訓練場嗎?”曲惋問他。

男人搖了搖頭。

“她要去。”

這句話給了回答,同時男人眉頭微擰木然住了,曲惋態度不算很好,但也不至於特彆差,包房的光隨著門開顯露,男人推開門讓她們先進,隨後自己才進去。

同時,站在遠處的柯夏掃到了曲惋的影子,旁邊的助理半彎著身子,柯夏眯著眼問:“什麼情況?”

“羅總給兒子訂的,相親。”

這裡是會員製,誰定了在哪個包間,誰經常來大家都記得一清二楚。

“哪個羅總?”

“廣颯集團那個羅總。”

柯夏神色沒什麼變化,麵色沉了沉擺手:“沒聽過,趕緊給於九薇打個電話,讓她來一趟。”

第 33 章 chapter11

那時候曲惋並不知道千彆苑是柯夏的場子,從包房一眼望出去能見千樓萬廈陷在霓虹間,這個房間的位置算不上是最好的。

曲惋坐在奚雯旁邊聽著她們攀談,從讀書的趣聞到後邊畢業後的家庭,話裡話外都有默契將這場對話往她們身上引。

她沒吃幾口菜就聽到奚雯轉頭問她對不對,人愣了一下,她沒聽清說的什麼,隻得應付式點頭回應說對。

氣氛越演越烈,好似這場相親局進行的很順利,除了主角事不關己,其餘人都沉浸在其中。

當男子開口問她:“惋惋你兩年前是去過北國嗎?”

話剛到這裡,這是男子跟她搭的第二句話,像是在以某句話為切入點去開展下麵的劇情。

曲惋偏頭看他,皮笑有起伏,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多少度?看不看得清字?”

“就最後一點,趕緊給我。”曲惋指了指本子。

這次,於九薇連同她手上的筆一塊搶了,坐下時雙腿疊著本子壓住腿,淡淡地說:“我來寫,你說就行了。”

曲惋眼眸微動,睫毛蓋住眼簾思索,最後壓了口氣說:“過來點,我看著你寫。”

於九薇聽她的,凳子腳劃著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人坐到了她旁邊,按兵不動望著她,眉頭一動一副‘我聽著,你快說’的神情。

大概過了幾十秒後。

“說不說?不說我走了。”於九薇合上本子。

“你過來點,看不到。”曲惋語氣壓低,視線隻敢落在本子上。

於九薇往她旁邊又挪了點,曲惋這時才微側頭,上邊選擇題已經做完了,接著便是簡答題。

於九薇至始至終沒將本子往她那邊挪,一直壓在自己腿上,曲惋傾身朝著她那肉不笑提醒:“我有名字,奚棠。”

當然這句提醒奚雯和那位阿姨並沒聽到。

正到此刻,男子唇角溢出一絲尷尬,不深不淺和燈光混合在一起,隨著收掉尷尬,門也跟著開了。

幾個人的目光是同時投射到門口,服務生帶路,後邊是於九薇,神色清淺視線直接放在了她的身上。

曲惋一直認為於九薇有種淺淡不耀眼的光芒,平視時好似能一眼窺探到書香墨卷所記的玉麵佛,那是明區大院、是訓練營、養出的姿態。

不會在任何場合下自卑破碎,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曲惋初見於九薇時會怕她。

先開口的是於九薇,她有教養、懂禮貌,站在桌前含著笑和奚雯打招呼:“阿姨好,惋惋忘記吃感冒藥了,我送過來。”

曲惋坐到了曲惋旁邊,落座時還朝著曲惋勾了勾唇角。

“你來做什麼?”曲惋身子一斜小聲問道,話音從牙齒縫中擠出來。

曲惋了解於九薇的工作並不多,準確來講,如果不是男子這一聲主任,她還真的不知道。

於九薇將新添的碗筷移了下位置說:“不如我問問你,希不希望我過來,嗯?”

其實在來的路上她心情很複雜。

從明素住的地方到千彆苑有三十多公裡,她在家換了身衣服就出門了,在門口她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以什麼理由或者是名義出現?

後來尋找了一個送藥的借口,於九薇不常來柯夏這兒,這一路人是冷靜的,就是心裡繞得慌。

同時柯夏也心裡急得很,在辦公室約莫等了一個小時左右,助理一進來麵色凝重,冷靜做事說話是基本準則,還沒開口。

柯夏問:“她到了沒有?”

“到了,直接進去了。”助理觀察著柯夏的臉色,又好似會對她的神情做出下一步預判。

“直接進去了?”柯夏詫異,“她帶刀了嗎?”

“刀?”助理連連搖頭,“那沒有。”

於九薇素來不喜歡拐彎抹角做事,這點很像岑心。

於九薇問完了那話轉頭看曲惋,想從眼神中窺探出什麼,或者說探出她想要的答案。

“你彆老是問我這樣的問題。”曲惋聲音低低地。

於九薇轉回眼眸,有一陣失落,她不明白是她不夠明顯曲惋看不出來,還是說,就隻是因為她的救命之恩才會跟她走得近些。

“我更希望”曲惋話到一半。

男子忽然打斷:“惋惋,你跟於主任是在摩利泇認識的嗎?”

這一聲惋惋叫得於九薇眼底一沉:“把藥吃了。”

於九薇從兜裡拿出藥盒放桌上往曲惋麵前輕推,臉上的笑容沒有減去半分。

“薇薇,惋惋這孩子咋咋呼呼的,讓你費心了。”奚雯對於九薇印象特彆好,不止是因為曲惋這次生病的事情,於九薇懂禮貌乖巧,清清冷冷不多言不多語,曲惋也很喜歡。

於九薇看看曲惋,慢慢笑著回:“沒有,她乖得很,不麻煩。”

這話像什麼呢,帶著曖昧的語調在公眾場合說,總覺得不合時宜。

曲惋頓時臉紅了,手撐著頭轉向於九薇,小聲提醒說:“於九薇,你說什麼?”

這一場飯於九薇來得晚,她也沒吃幾口菜,她的目的本身就不是為了那幾口菜。到結束時,男子都沒能和曲惋再搭上一句話。

從包間出來,大家各走各的,於九薇讓奚雯不用送,臨走時加聯係方式這樣的舉動早在於九薇的意料之內,所以在對方說出這句話之前便拉著曲惋上了車。

車子也沒啟動,直到奚雯的車駛過她們麵前,曲惋慢慢呼出一口氣轉向於九薇:“你到底來做什麼?”

“你在做什麼?”於九薇反問,不帶一點質問語氣的反問。

曲惋說:“我媽帶我吃飯,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問題,我來送藥的。”於九薇輕鬆回,手肘落在邊上,輕撐著腦袋看窗外。

曲惋繼續盯她,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於九薇慌神一秒,恢複淡定極快,這一場對話她的每個字都至關重要,比上演諜戰片更需要思考應變。

“柯夏告訴我的。”

說實話比找理由借口好得多,拎得清輕重。

曲惋黑睫眨動惋隨意寒暄了幾句。

“於焉有沒有消息?”柯夏盯著杯子裡的茶水,助理練得一手泡茶的好功夫,在邊上表演茶藝。

於九薇說:“有消息,人還沒找到。”

“那你還去不去?”柯夏問。

於九薇沒跟曲惋說這事,此時柯夏問出口,她不好回答。直到曲惋去上廁所,這時柯夏才正式進入談話,問:“上次我跟你說的事情,岑姨怎麼說?”

“履曆不夠,即使寫了推薦信也沒辦法過麵試。”於九薇手肘落在了椅子邊上。

柯夏聽愣了,隨後難以置信問:“會不會岑姨沒仔細看,她的履曆比宋雪還要豐富的。”

“上次的春晚連線,宋雪搭檔錢雲出錯,現在的央台推薦信用處不大。”於九薇平平淡淡地回。

柯夏想想說:“那地方電視台能不能進?岑家在傳媒界頗有威望,九薇,你能不能安排岑姨見見她?”

“她是你什麼人?你這麼幫她了。”於九薇聲音冷冷淡淡,兩個大人能看明白,這一聲主任叫得,奚雯麵上有光。

奚雯口中京華醫院的朋友,正主上桌了,那話題也就能慢慢展開了,於九薇於九薇若無其事地握住她的胳膊,她的步子被弄了個回旋,這下人惱了:“你做什麼?”

“不做什麼,帶你去個地方。”於九薇拉開車門將曲惋塞到副駕駛,安全帶綁好後,她劃開導航。

“這麼晚了,你要帶我去哪兒?”

“射擊場。”於九薇啟動車,回話就好像是在跟曲惋很平常的聊天。

“去射擊場做什麼?”

這一問,於九薇的視線才慢慢移向她,車也緩緩往前駛去,兩秒後於九薇目視前方回她:“你是不是看不出來我在哄你?”

這話毫無征兆抨擊曲惋的心臟,她的神情及其克製,於九薇也不需要做什麼,如果這句話是在出門前說的,那她現在已經不生氣了。

於九薇看曲惋沒回,於是看了她一眼一秒,滾燙的呼吸變重了:“曲小姐覺。”於九薇沒有直接給回答。

柯夏身子沉沉往後靠,隨後說:“一個朋友的妹妹。”

於九薇看她,不用問也知道這其中不對:“彆的崗可以試試,但編製還得她自己爭取。”

“好,沒問題,能進央台就好。”柯夏眼露感激,在這些話後事情算是敲定下來。

曲惋這個途中一直沒有回來,反倒是在這件事情剛說完以後推門而入。

“哢”一聲飛鏢從她眼前飛過直插入牆麵的靶盤中心,曲惋臉色瞬間變了。

於九薇靠著桌站,手裡還剩下三個,她站直了身子,將手裡的飛鏢從身後放到了桌上,她剛剛嚇到曲惋了。

柯夏也被嚇到了,於九薇雖然扔得準,但也不敢這麼開玩笑,她沒想到曲惋會在這時候進來。

第 34 章 chapter12

晚上十點半,千彆苑外仍舊是人山人海,兩邊夾雜著京華是最豪的夜場,同時這裡夜間行走的人間尤物比比皆是。

曲惋從裡邊出來沒給好臉色,於九薇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這麼怕一個人。

清風帶著酒精荼靡從曲惋耳畔駛過,於九薇一把將她手腕握住,解釋說:“你彆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於九薇,好不好玩?”曲惋轉眸看她,她現在心臟還跳得厲害。

於九薇沒理,思量著開口:“不好玩。”

曲惋緊接著又說:“你剛剛玩的不是挺高興的麼,扔得不準啊你,應該朝著我腦袋扔,你說對不對?”

“你……”於九薇當下啞口,現在想想連她自己也後怕,這麼多年她出手基本沒有失誤過。

曲惋轉身走,但沒想到眉頭一皺,她吊完水後已經好了,所以故意沒吃,於九薇平時都是直呼大名,這稱呼改得倒是讓她猝不及防。

奚雯麵上的笑容僵了一秒,隨後說:“這孩子粗心大意的,薇薇你吃飯了嗎?坐下來一起吃點。”

“好。”於九薇應得極快,藥也是直接帶來了。

飯桌上除了曲惋表情錯愕還有相親男,相親男站了起來:“於主任。”

於九薇淡淡掃他一眼,眉頭輕微一簇。

隨後男子,不再就著那句話往下問,方向盤轉動時也挑開了話:“如果你害怕,就告訴我。”

曲惋沒有對這句話作出回應,等著車駛離了原地,她才保持平淡地態度問:“這麼晚了能不能進得去?”

“試試看。”於九薇也沒有給她很肯定的答案。

射擊場分外場和內場,這一塊平時外來車輛都不能進,隔著百米遠的街都設了標誌,但於九薇卻很順利的將車開了進去,停好了車以後打了個電話,不到十分鐘有人將內場的鑰匙送來了。

曲惋看到射擊槍的反應沒有之前大了,藥物輔佐加上心理治療,帶她來的又是於九薇,故而就是很平常。

內場的地磚映著大燈,燈光亮堂不刺眼,不管是站在哪個位置都趕得上白天的外場。

“我當靶子,你打,解氣行不行?”於九薇不是開玩笑的,將護目鏡還有耳塞手套交給她。

曲惋瞄了一眼槍,莫名地想笑,於九薇比她還不會哄人,她接過頭輕偏,下巴指了指靶子問:“這算不算你在哄我?”

倒吸氣的聲音在安靜的地方特彆明顯,於九薇正好解到第三顆扣子:“那,你看這樣行不行?”

“你放心我?”

“要是打得不準,我倒黴。”於九薇說得輕鬆,仿佛是真的不在意曲惋的槍法。

曲惋眉頭微擰,擺手:“算了,賠不起。”

雖然有模擬槍不會構成傷害,但要是打中免不了會紅腫。

“怎麼賠不起,要是你覺得不虧,就把你賠給我。”於九薇手腕一甩,外套輕鬆落在邊上的椅子上。

曲惋看她,眼眸裡很平靜又很詫異,開玩笑的話這話很輕浮,不像是於九薇能說出來的,如果不是開玩笑的話,為何又能說得這般平靜。

“你覺得你虧不虧?”曲惋試探性地反問,護目鏡戴好了。

那時候或許都沒想到,話很明顯就差捅破一層窗戶紙。

於九薇笑了笑:“特彆虧。”

曲惋轉動將槍口對準於九薇,透過瞄準鏡看她:“你要怎麼玩?”

“聽你的。”於九薇靠在旁邊,她隻記得曲惋說槍打的不好,還是那次在西城路上聊到過這裡。

曲惋抬頭看她,語氣不乏想占據上風:“十發,要是我贏了……”曲惋一時間沒有想到。

於九薇倏地笑了,隨後慢慢問:“贏了怎樣?嗯?”她聲音總是帶著一股引誘性在裡邊。

這個問題不是回答不出來,她心裡有想法,但要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口還是讓她難為情。

大概過了幾十秒後,於九薇還在等她的答案。

曲惋小臉上總掛著一股倔強,但立馬改口:“我好像贏不了你。”

“不試試怎麼知道你贏不了我。”於九薇雙肘慢慢環抱著,看曲惋時神清氣淺。

“不用試。”曲惋離槍遠了一些,走到於九薇麵前,聲線落了一聲歎息。

“還在不高興?”

曲惋慢慢說:“我媽想用家庭束縛住我工作,我不能換掉工作,我更不能和彆人交往。”

奚雯這些做法曲惋不是看不出來,這一次相親是認真的,奚雯從不是一個不尊重她想法的人,如果行為反常那便一定是認真的。

曲惋慢慢問:“我這麼說你能不能明白?”

這像是在跟於九薇解釋今天的事情,也說不明白為什麼解釋,但就是不想於九薇誤會。

於九薇放下雙肘,看曲惋時語氣輕飄飄地:“那,不能和彆人交往,具體怎麼說?”

“你彆挑字眼。”曲惋不知不覺就紅了眼尾,“話說回來,於九薇,你也是前線的醫生,你我更能感同身受這份職業所帶來的不同,我媽是不想我再上前線。”

曲惋在她旁邊靠坐下去,手掌撐著兩側,話語有滄桑,也如感悟。

於九薇說:“那你還去不去?”

“我很害怕。”曲惋毫不避諱跟於九薇說,“我怕炮火,也怕死,也不想死。很矛盾,但我又丟不下相機,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明白。”

兩人視線慢慢對上,於九薇想想說:“前者很正常,人該有的正常情緒和思維,丟不下的才是真實一麵。”

是不是玩笑話,曲惋聽不出來,但她的心臟隨著於九薇這句話而忽然驟停,那種繞在心尖上的難以割舍很難說明白。

“需不需要我教你?”於九薇眉頭稍動看向旁邊架好的射擊槍。

話題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拐彎了,曲惋在特訓營打過,之前跟於九薇聊過,她說的是實話,不擅長。

“我壓不住。”曲惋閉上左眼偏頭看向瞄準鏡,找到合適的出瞳距離後才聚精會神,找準紅點後食指下移到扳機上,‘砰‘一聲在空間裡炸開,於九薇往靶子處看,靶子沒動,曲惋射偏了。

於九薇人慢慢到了她身後。

“像這樣。”於九薇在後邊環住她,聲音溫和有耐力,發絲透出一絲香,順著鼻翼往上透,於九薇認真地時候不會被分神。

倒是曲惋被這麼抱著臉頓時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呼吸也不敢大動,於九薇挨著她很近聲音往她耳廓鑽,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在慌張間繼續偏頭找出瞳距,手腕被於九薇碰上時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調整呼吸。”於九薇輕聲提醒隨後視線下移看她,“呼吸要穩,彆著急。”

於九薇觀察著她的神色,曲惋越是這樣含蓄的反應,瞧著倒是越讓她欣喜。

曲惋照她說的做,試著將紊亂的呼吸調整好,她身上穿著一件薄料,肩膀處似乎壓上了起伏,剛穩住的心跳又亂了。

“控製扳機彆著急,慢慢動,這樣打出的子彈不會散。”於九薇放開她,繞到了旁邊,同時看到曲惋通紅的麵頰,忍不住唇角朝上動了動。

曲惋極力的掩飾自己,但於九薇說的話她也是聽進去了,扳機慢慢往下壓後座力隨即而來,曲惋慢慢呼吸透過瞄準鏡看,這一次沒有偏,還是沒能射中正中紅點。

“我不行,我做不好。”曲惋臉燙得很,“於九薇,你……”

“換個稱呼,我回答你。”

曲惋還沒說,她摘著手套,聲音乾乾地喚了聲:“於醫生,你是不是從小開始練射擊?”

於九薇麵上的柔和僵了解釋:“我是前區醫院外科主治醫生,上個月到後區見過您來著。”

於九薇眼眸微沉說:“前區門診。”

如果不是昨天剛帶了曲惋過去紮針,她應該有好幾個月沒去過了。

京華醫院前區和後區分開隸屬於兩個不同的地方,所負責和服務人群不相同。

“我不記得你得呢?”

薇將東西放回原位。

曲惋問:“你見過嗎?”

“小時候見過。”於九薇也不知道裡麵放的什麼,她手摸到了抽屜裡麵,隨即發覺不對勁,一張相片壓在抽屜最裡。

她眉頭一簇將東西抽出來,黑白色記錄的血腥場麵,這是一張戰場的照片,時間模糊了邊角的鮮血,但依舊能瞧見角色眼眸的恐懼,照片恰好捕捉到的是最高點。

曲惋也沒再多問,將花瓶擺在了最顯眼的位置,鮮花是新買的,很襯花瓶的樣式。隨後探頭一看,猝然間,她孔一怔,不由得抓緊了於九薇的袖子,閉上眼往於九薇身後躲。

“彆害怕。”於九薇將東西收了起來,看她時眼睛帶著柔和,這是第一次曲惋跟她在一起產生了恐懼反應,而這個反應所預示的東西也讓曲惋覺得不安。

曲惋將視線慢慢轉移到了於九薇臉上:“我……”

剛剛她下意識的動作代表著什麼,她也知道,但按道理來說她經過治療應該會有所恢複才對。

“曲惋,彆想這些。”於九薇察覺到她的不對,“我看到這一張照片也會害怕。”

曲惋先是沒有說話,這個書她帶著曲惋進出訓練場,又進射擊場,話早就穿到了於安耳朵裡。

過了一陣她才說:“那我後天一早走。”

事情就定了下來,如果王教授人情欠了下來,加上東臨區天海的場子本就是於家手下的產業,各行業都占有穩固的人才是好的。

從書房一出來,於九薇正好碰上了岑心,岑心朝著書房裡看了一眼,隨後拉著她到了偏廳。

於九薇在後區工作,身側沒有安排人跟著,岑心沒有進屋已經知道了於九薇什麼時候走,除了交代了一些注意安全之類的,還有彆的。

“以後帶人進訓練場注意點。”岑心瞟了她一眼,“老太太念著曲家那點恩情,說想請人到家裡吃飯,於原最近正在辦這件事。”

岑心擱下手裡的杯子繼續說:“於焉本身就喜歡女孩,依我看於原一定是有這方麵意思的。”

“哦。”於九薇就這麼回了,沒有多的話,“那什麼時候來?”

“按照於原那點心思,多半是後天。”

後天,這一天莫名就變得重要了起來,關於告不告訴曲惋她要走這件事,於九薇心裡也沒有答案。

夏季炎炎,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顯露時,像荷塘露出的尖角,藏在綠網下風一吹房終於透出了原本所帶的歐式孤寂,這種透涼隨著剛剛視角接收的信號直直爬上大腦。

“是不是我根本沒有好轉?我以為我可以漸漸不再依靠你……”曲惋說出了自己最擔心地事情,尾音在哽。

於九薇隻是看著她,看著曲惋眼裡潛藏的熱淚慢慢從眼眶奪出,看著瞳孔最後一絲柔和變得冰冷,是絕望、也是失落。

大概過了半分鐘,於九薇淡淡地開嗓:“依靠吧,沒關係,如果想有合適的理由,跟我領證。”

這不是於九薇在開玩笑,但於九薇為什麼要這樣說,曲惋不明白,這話一點點將剛剛的恐懼慢慢吞噬了。

“不行……怎麼。”曲惋彆過臉不看她,“戀愛都沒談怎麼能直接結婚,太離譜了。”

“你的意思是你想跟我談戀愛?”於九薇繞到她麵前,話音帶著蠱惑,又如羅曼蒂克式的浪漫。

沉默間於九薇這句話像是帶著回音不停地敲著她的心臟。

第 35 章 chapter13

曲惋在她身上明白了一個道理。

你如果對某個人產生了心動,那她的每句話都很難讓你有理智判斷對錯。

於九薇這麼一說,出發點沒有這層麵的意思,硬是給她扣上了這個帽子。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於九薇為什麼要這麼說。

曲惋看著她,所有的淡定源自於特訓營教她練就了一身的不浮躁,於九薇穿著一件白襯衫,領口的扣子開著,和整屋的書卷莫名相匹。

“是不是你想跟我談?”反問的方式讓她占儘上風,曲惋觀察著於九薇的神情變化。

充其量這是在試探間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光斜了身,吸收著房間裡的呼吸,於九薇心臟砰砰直跳。

不是那句話她心虛,而是曲惋聲音帶著含蓄的暗示,總撥動內心的熾熱。

曲惋離她近了些,眸裡始終帶著一束光,忽明忽暗,就輕輕落在於九薇脖頸處,如玉如霜細膩而顯得溫柔氣十足。

從她視覺神經末梢開始上走,她忍不住喉頭滑動,維持著剛剛的態度問:“說話啊?是不是?”

細節沒辦法逃過於九薇

“你能進射擊場就是證明。”曲惋護目鏡帶下頭繩,東西從手心拋出一個弧度,問:“剛剛柯夏問你去不去,你為什麼不回?”

“回什麼?去不去都不重要。”

曲惋看她一眼,耳塞扔進垃圾桶,隨後撂話,“不玩了,走了。”

所以這個回答也不重要,於九薇回得很平常,但曲惋聽出的是不一樣的東西。

旁人看來,於九薇不會哄人,不過事情做得很好,就是性子悶悶總是捅不破那層窗戶紙。

曲惋也覺地放在了於九薇下巴,她會有種衝動想要靠上去,於九薇的呼吸稍亂她跟著緊張了。

她試著往前輕靠去,停在幾厘米的地方等著對方靠近,而於九薇最好的答案便是沒有拒絕她。

或者說她們都想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奇怪的反應。

忽然,明素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打斷。

“惋惋。”

曲惋頓時回過神,身子往後一頓,臉上蓋不住的是尷尬,連忙應:“誒!樓上。”

“幫我把書房的那一套茶具拿下來,好嗎?”明素人倚靠著欄杆,一字一句吼得清楚。

“好,我馬上下來。”曲惋視線在於九薇臉上。

而被明素打斷話題以後,兩個人誰都不好意思在提及剛剛的事情,曲惋慢慢呼出一口氣背過身在櫃子裡拿出一套新的茶具。臨走前,她用手背試了試麵頰上的溫度。

於九薇還是站在原地,她剛走到門口,於九薇伸手將她拉住,一手托著腰謹防曲惋摔倒。

這個動作讓曲惋驚怔住了,在看於九薇眼眸的第二秒,她立刻低下頭,卻聽於九薇說:“我現在回答你,我想跟你談,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曲惋剛平複的心跳忽如擂鼓。

從那句話問出去以後,於九薇總是在想自己會不會太過著急,或者說給人的感覺不夠真誠。

是周一,萬裡晴空,京華市的賞花節已經過了。

醫院後區研究室一如既往忙得不可開交,午飯時間於九薇沒去食堂,她直接回了明區大院。

於安的書房平時不讓人踏入,包括於九薇也不能進去,除非要緊的事情會有破例。

書房的西窗望去是正對於老太太的書房的,於安不喜正裝,正好這兩天岑心定了好幾身中式套裝,於安中午的局也是穿的這身。

於九薇站在旁邊還能聞到一身酒氣,於安喝的麵紅耳赤,但絲毫不影響她們說正事。

“於焉臨走時,王教授設了局。”於安背對著她說,“搜救隊傳來消息,目前還沒找到人。”

手裡的本子’啪‘一下拍在桌麵上,於九薇視線隨著於安的幅度走,她跟著將桌上的東西拿起掃視一眼。

她看著文件上的東西沒有說話,於老太太不喜見到家族不和睦的場麵,故而這種不會在外顯露半分。

“你帶著搜救隊去一趟,於焉的消息攔下來了,沒讓老太太知道。”於安回頭瞧她一眼,語氣低沉。

於九薇說:“楊叔前幾天見過奶奶。”

於安聽懂了其中的意思,他說:“連他也不知道。”

“王教授在學術界有威望,你明白其中的道理,那地方很怪,你後天走,我會配最好的特戰退伍人才給你。”

“後天?”於九薇今天過來並不知道後天讓她離開的消息。

於安轉向她,聲音微沉:“不管結果如何,將人找回來。”

“我的意思是,於焉有消息這上麵已經有線……”於九薇沒說完,便被於安的眼神打斷。

“因為有線索,所以你才得過去。”於安呼吸沉落,最後說,“你做事我放心,平時也不過問你,老曲的姑娘病情怎麼樣了?”

於安這一個打拐將話題引申到彆處,於九薇隻好暫時終止了上麵的問題。

她說:“她恢複得很好。”

“你們走得很近?”

於九薇沒說話,曲惋那天沒給她答案,她還在等對方給她回複,提到曲惋的名字心口澀澀的。

“走得近是好事,說句真的,老曲是個好人,往上走老一輩對老爺子也有恩,於原的積極是有原因的,好好待人家姑娘。”於安就說到了這裡,這些話說得於九薇不知道怎麼接。

於安什麼都知道,就偏了身子。

曲惋回了新聞社交稿,整個專欄都是她一手做的,她停了半年的工作,回到工作崗位時,公司來了一位新同事,老熟人,當她看到對方第一眼還愣住了,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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