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中年男人和小孩似的,生怕自己少吃一塊,開始用筷子瘋狂打架。
一旁的小嘍囉們眼饞不已,望眼欲穿地看著小桌案上三菜一湯,再低頭看看自己的盒飯。
得,看著那邊的菜,安心吃自己的盒飯吧!
“幺妹兒,來吃來吃!”導演一邊吃一邊招呼顏言。
顏言拿了雙筷子,不客氣地坐下開吃。
導演看著絲毫不扭捏的顏言,眼中笑意更濃。
不遠處,寧書雪用筷子撥著盒飯裡的菜,已經沒了脾氣。
小助理看她臉色陰沉,小心翼翼把自己沒動的盒飯推了過去:“您看看我這個?”
“你那個?”寧書雪斜睨一眼,語帶嘲諷道,“都是豬……”
她猛然住嘴,看了看四周。
旁人都在吃飯,沒有人注意到她。
寧書雪差點就把“都是豬食”這四個字說出來,萬一讓彆人聽到就不好了。
“打個電話幫我喊個外賣吧。”寧書雪歎了口氣,又說。
小助理點點頭,給寧書雪看外賣。
寧書雪道:“晚餐不吃,看看有沒有沙拉水果什麼的,吃那麼多碳水,要長胖了。”
……
另一邊,導演和製片人風卷殘雲,顏言帶來的幾個盒子很快就空無一物。
導演喝下最後一口湯,打了個嗝,眉花眼笑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吃得很滿足。
顏言則把幾個盒子放回食盒裡,順手抽濕巾擦了擦小桌案。
“巴適,”導演說了一句方言,又歎道,“安逸!”
“舒坦啊……”製片人也道,“這幾天吃那個盒飯都吃吐了,這辣得過勁!”
顏言抿著嘴笑著,被人誇獎她也很開心。
“小妹兒,等會還有你一場戲哦。”導演又道。
“怎麼?”
“哎本來今天該近男主的戲份了嗦,可那演女主的小妹兒,不得行哦。”導演放鬆下來,一口塑料普通話拉家常似的開始說話,好在顏言也聽得懂。
製片人拍了導演一下,讓他嘴巴彆這麼不把門。
顏言看著笑了笑,沒多說。
這個導演脾氣爽快,就是嘴巴不把門,什麼都敢說。
導演被拍了一下,歎了口氣不再提寧書雪,繼續說下去。
按照原本計劃,女主前期的老家劇情最多拍攝兩天,接下來就轉場,男主對手戲跟上。
誰知道寧書雪這麼不爭氣,兩天的戲她硬生生拖到了四天,男主那邊就乾脆說再晚一天來。
“挨到現在嘛,也差不多成了,最後一幕這個場景的戲咯。”導演絮絮叨叨的和顏言說話,“等會天黑了,我就給你講講戲哈,最後一場,手也要有戲!”
手也有戲是什麼鬼,顏言忍不住失笑。
正在兩人嘮嗑的時候,朱珂不知從哪鑽了出來,拍了拍顏言的肩。
顏言回頭,朱珂立即讓了一步,一個人影撲了過來。
“姐姐!”鹿鹿歡呼著,攬著顏言的脖子,往她身上蹭。
唔,姐姐懷裡好軟。
“鹿鹿,你怎麼來了!”顏言語氣不掩吃驚,她才和鹿鹿斷了語音聯係三小時左右,她竟然就跑過來了!
“嘿嘿,我怕姐姐一個人在這裡無聊,所以來陪你。”鹿鹿撒嬌道。
一旁的導演好奇地看著鹿鹿,見小姐妹倆鬆開了,才道:“這妹兒長得好乖哦,是你朋友哇?”
“嗯,我朋友。”顏言笑道。
“好嗦好嗦。”導演拍了拍肚子,道,“小妹兒長得乖,等哈伯伯給你排個小角兒。”
“哦哦?”鹿鹿握拳,激動問:“是演戲嗎?”
“是噻。”導演笑眯眯的。
一旁所有聽見導演說話的人都一臉羨慕。
這到底是什麼運氣啊,才剛露臉,導演就說給她一個小角色。
在楊導的劇裡出演一個角色,還是他本人親自承諾……這是多少群演和十八線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鹿鹿哪裡知道這麼厲害,脆聲道:“謝謝伯伯!伯伯,我給你泡茶喝。”
“鹿鹿家裡開茶樓的呢。”顏言在一旁解釋道。
“闊以闊以。”導演開心得要死,又有飯吃又有茶喝,舒坦啊,他在劇組裡從沒這麼舒坦過。
此時顏言才發現,鹿鹿身後跟了個保鏢。想必是鄭衛不放心,才特地安排了人跟在女兒身邊。
顏言讓朱珂幫忙跑腿找了一套道具用的茶杯,又尋了熱水來。
鹿鹿背著個可愛的小包,打開從裡麵取出一小包茶葉,正是上次鹿鹿說她自己親手炒青的茶。
導演看得一愣愣的,忙不迭叫助理:“趕快把我保溫杯拿來。”
保溫杯拿來後鹿鹿給灌上了滿滿一壺茶,不滿道:“這麼喝不好喝的,香味都跑了。”
“莫得事莫得事,好喝。”導演高高興興抱著保溫杯,喝了一口,拍拍肚子。
“下次我請你去我家茶樓喝。”鹿鹿又道。
“好嘛好嘛。”導演笑嗬嗬的,整個人和個被盤得圓圓潤潤的彌勒佛似的。
這時候天色也差不多黑了,導演最後歇了會兒,就宣布開始。
這一場是女主得到資助,要離開老家。這是她在老家度過的最後一夜。
文戲最考驗演技功底,導演剛才還和彌勒佛一樣,在NG了兩三次後,徹底變身夜叉。
“麻批哦!”導演把台本卷起來,恨不得往寧書雪頭上砸,“啷個能演這麼差?!啊?!你教教我噻!”
寧書雪抿著唇站在燈光下孤零零,承受著導演的怒火。眼眶紅紅,看上去柔弱無依。
導演看她那樣兒,簡直是有氣沒處發,硬生生的哽了下去才疲憊道:“換手替,先拍手替的。”
顏言朝鹿鹿說了一聲,便提了她的刀具上場。
“顏言!這場戲要體現女主對未知未來的迷茫,曉得不?迷茫!”導演語氣好了許多,給顏言講了一句戲,特彆強調了一下“迷茫”這個詞。
“曉得咯。”顏言比了個OK,學著導演的語氣說道。
“你!”導演又指寧書雪,“給我站到一邊看!”
寧書雪眼裡開始滾起淚珠,咬著唇,站到顏言身邊。
“另外一邊!”導演怒吼,“擋機位乾撒子!”
寧書雪隻好慢慢挪了一個不擋機位的位置。
她站得離顏言很近,低著頭,燈光照不到她的臉,也照不到她臉上怨恨的神情。
顏言隻當她不存在,剛才導演說了,這場戲為了體現女主迷茫的心境,基本就是砍瓜切菜,不需要展現多少高超技巧。
導演拿著喇叭,剛想喊開始,卻被製片人拉了一把,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來了就來咯,戲還得拍得噻!”導演忽然道。
這句全場都聽到了,因為導演忘了自己手裡還拿著喇叭。
誰來了?
顏言沒在意,大燈照得她有點難受。
而且因為夏天夜裡蚊蟲多,所以場地裡到處都飄著一股風油精的味道,熏得她眼睛有點不舒服。
“準備了準備了!”場記舉著場記板,大喊。
“啪”一聲脆響,顏言猝然回神,抬起刀來。
備菜有土豆蘿卜黃瓜之類,顏言要做的就是砍瓜切菜,把這些東西以一個“迷茫”的狀態全部切爛。
迷茫,那不就是亂切嗎?
不過切的時候,顏言帶入了一點自己的見解。
她先從有序而緩慢的一刀刀開始,而後慢慢的,有節奏的“篤篤”聲變得雜亂起來。
聲音越來越亂,顏言卻在攝影機的包圍下走了神。
先想了一會兒這樣行不行,又想起今天離家一天了,傅侑珩有沒有按時吃飯?吃了什麼?
就在此時,握刀的右手被外來力一推,顏言來不及反應,刀鋒直直往手背而去。
一道血線猛然迸出,繼而,鮮紅血液汩汩湧出。
導演大驚失色,連聲喊“停”,本在攝影機後看著的鹿鹿更是抬步就要衝過去。
可在衝出去的最後一秒前,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鹿鹿皺眉回頭,看清楚那個拉住自己手的人,卻訝然失色。
“你……”鹿鹿不知道他名字,隻好道,“叔叔,你怎麼在這裡。”
羅燁被“叔叔”這兩字打擊得體無完膚,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沉默地拉著鹿鹿讓開路。
前方顏言那邊已經被圍了起來,鹿鹿焦急的看了看那邊,卻又掙不開羅燁的手,掙紮道:“你放開我!”
“有人來了。”羅燁低聲道。
鹿鹿一愣,忽然看見燈光範圍外,慢慢駛入了一輛……輪椅?!
輪椅上的人麵色沉靜,隻有眉頭微微蹙著。
可鹿鹿還是從他眼中看出了一絲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