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依言照做。
他衣服後麵的兜帽上有兩隻耳朵，沈之彌又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兩隻耳朵剛好垂下來，擋住秦恒的眼睛。
“好了，我們下車。”沈之彌去開車門。
陳助理驚了一下，連忙擋住：“外麵那麼多記者，小恒才七歲……不如我去和校方再溝通一下？”
“記者一堵沒有三天不會走。”沈之彌說，“秦恒在這樣的家庭裡，早晚要學會麵對這種事。”
陳助理沉默，稍稍退開了點。
沈之彌推開車門。
這次他沒有抱期秦恒，而是牽住秦恒的手，讓秦恒自己走。
秦恒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麵。
從車子到學校的路似乎格外的遠，兩邊像是豎起了兩堵人牆，不斷有人朝他伸出手，或者拿攝像機湊過來朝他拍照。
還有人大聲地朝他問話。
秦恒再冷靜也隻是個剛上小學的孩子，他下意識抓緊沈之彌的手。
沈之彌的手指很細，攥緊了還有些軟。
但是沈之彌的手很穩，即使在那麼多人的狂轟亂炸下，也沒有絲毫顫動。
秦恒稍稍冷靜了點。
但正因為冷靜了下來，他才那麼清晰地聽到周圍人朝他喊的話。
“請問秦惻傷勢怎麼樣了？”
“今天已經是秦總入院第四天了，情況怎麼樣？”
之前每一次有記者圍堵的時候，都是沈之彌抱著他，用手捂著他的耳朵，秦恒從來沒聽清楚記者們問的話。
這一次他卻聽清了。
他的父親出了車禍，可能……要死了。
這些話將秦恒一直悄悄壓在心底的悲傷全勾了出來，他低下頭，眼眶又熱又漲。
仿佛察覺到他的悲傷，秦恒周圍的閃光也越來越密。
走著走著，秦恒感到有人拉了一下自己。
秦恒條件反射地抬起頭來，他本以為是這些記者伸出了手，抬頭才發現是沈之彌。
沈之彌又捏了捏他的手。
秦恒聽到沈之彌冷靜的嗓音：“抬頭，可以傷心，但不要把真實的感受暴露在這些人麵前。”
秦恒茫然地看著沈之彌。
沈之彌彎腰假裝給他拎書包，朝他眨了眨眼睛：“就當自己在逛動物園。”
秦恒再去看兩邊的媒體，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很快學著沈之彌的樣子抬頭直視前方，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往前走。
腳步似乎輕快了點，周圍頻繁亮起的閃光好像也沒了攻擊能力，這條漫長又難熬的路竟然很快走了過去。
沈之彌把秦恒送進學校大門，也鬆了口氣。
換個彆的七歲小孩，沈之彌都不敢這樣拎著走過去。但秦恒這小子明顯很早熟，沈之彌這才敢這樣做。
“以後萬一我和陳助理都不在，遇到外麵的人，就像今天這樣，不要理他們，不要回答問題，拿出你的電話手表給警察叔叔打電話，知道了嗎？”沈之彌說。
秦恒點頭，明顯已經鎮定了下來。
“好了，放學來接你。”沈之彌朝他揮手。
秦恒也朝他揮了兩下。
晚上沈之彌來接秦恒時，外麵的媒體還在。
這次秦恒沒要沈之彌牽著。
他走在前麵，背著小書包從媒體的包圍下走出去，全程板著小臉。
等到了車上，秦恒臉上才露出點輕鬆和高興。
他像是求誇獎一般，仰頭看了沈之彌一眼，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學得很快嘛。”沈之彌說。
“因為很簡單。”秦恒很矜持。
沈之彌忍俊不禁。
秦恒看了一眼車窗外的媒體，心裡沒像早上那樣忐忑，反而有點掌握了新技能的興奮，感覺自己更像一個大人了。
他又轉頭去看沈之彌。
這些事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連秦惻都沒有。
隻有沈之彌親自帶著他麵對媒體，還教他怎麼一個人應對。
剛剛一個人走在前麵，秦恒其實是有點忐忑的。
但他聽到了沈之彌的腳步聲，就突然放下了心。
回到家裡，秦恒跑到房間把書包放下，一個人又複習了一下沈之彌交給他的東西。
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實情緒。
就當在逛動物園！
秦恒走出房間，心裡還在默念著這些話。
樓下大廳裡電視開著。
張媽手機投屏忘了關，這會兒剛好彈出一個視頻。
屏幕上沈之彌抱著他從秦氏集團大樓裡走出來。
媒體圍著沈之彌問問題，沈之彌紅著眼眶抬起頭，疲憊又悲傷地說：“我會永遠等秦惻回家……”
秦恒雀躍的心情稍稍沉了下去。
他停下腳步，有些不解地看著電視。
電視裡的沈之彌表情十分低落，看起來仿佛要哭了。
秦恒腦海裡響起的卻是沈之彌冷靜的聲音：不要把真實的感受暴露在這些人麵前……
第二天，沈之彌再次送秦恒上學。
不出沈之彌所料，今天學校門口依舊蹲著些記者。
再看到這些人，秦恒已經很平靜了。
他走在前麵，用沈之彌教他的辦法順利走了過去。
這次比昨天下午更順利，因為秦恒想著彆的問題，根本沒有注意兩邊的記者。
沈之彌又誇了秦恒一句。
沒像昨天那樣雀躍，小孩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之彌把秦恒交給老師，準備轉身離開。
秦恒卻叫了一聲：“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