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彌走到院子裡也停頓了一下，倒不是因為那輛陌生的車。
他朝欄杆外的灌木裡看了一眼，瞥見幾個亮點。
沈之彌了然。
他還疑惑小區外麵的媒體怎麼少了點，原來有狗仔混了進來，那些媒體隻要等著買消息就好。
目光又掃過那輛車，沈之彌若無其事地進了客廳。
秦恒還維持著站在客廳的姿勢。
秦二爺的話不容拒絕，誰都知道他嘴裡的“住幾天”是什麼意思。
但讓秦恒愣住的卻不是這個，而是前麵半句。
“你父親要沒了。”
這可能是事實，但從秦惻出事之後，除了那些媒體，還沒有彆的人對秦恒說這種直白的話。
陳助理不會，張媽不會，學校裡的老師也不會，同學都知道避著他討論。
甚至連沈之彌，從前那麼討人厭的沈之彌，都不會這樣惡意地說，你父親要死了。
秦恒知道麵前這個人和自己父親是什麼關係。
他是父親的二叔，親叔叔。
秦恒心裡突然湧起一股疑惑，沈之彌都知道假裝傷心，為什麼這群人連裝一下都不願意呢？
“我不走。”秦恒退後兩步。
秦二爺根本沒理會他說什麼，直接揮揮手。
這次李助理沒有動，是秦二爺身後的兩個保鏢朝秦恒走了過來。
沈之彌進了客廳。
秦二爺看到沈之彌，他諷笑了一下。
“聽說你喜歡報警？來吧，讓警察看看當爺爺的想把孫子接走住兩天，有沒有什麼問題？”
沈之彌站在一旁扯了下嘴角，沒說話。
這位秦二爺說的是實話，李助理來了他能用報警嚇走，但對秦二爺不適用。秦二爺和秦恒都是秦家人，仔細算來，他才是外人。
秦恒被兩個保鏢架了起來。
他看了看秦二爺，看了看低頭抹淚的張媽，又下意識轉頭想去看沈之彌。
秦恒沒有哭鬨。
要是其他小孩估計會吵得不可開交，但秦恒很聰明，他知道秦二爺很厲害，知道張媽救不了他，陳助理也救不了他。
沈之彌……
沈之彌之前可能會救他，現在應該不會了。
因為最近他對沈之彌很壞。
秦恒被一個保鏢攔腰夾在腋下帶了出去。
他的小水壺從書包裡滑了下來，掉在了地板上，磕掉了蓋子，水咕嘟咕嘟冒了出來。
沒有人管。
秦恒從地板的倒影裡去看沈之彌，沈之彌站在牆邊沒有動。
秦二爺路過沈之彌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他朝沈之彌笑笑，煙霧噴了沈之彌滿臉：“人貴有自知之明，早像現在那麼實相多好。”
沈之彌低頭笑著沒說話。
秦二爺冷哼一聲，走出了客廳。
秦恒像個木偶。
他想不到自己該怎麼辦，如果他是個大人，那他能和這些人打起來。如果秦二爺沒有那麼厲害，那陳助理和張媽也不會怕他。
但偏偏就是這樣，秦二爺沒人能反抗，他又隻是個孩子。
巨大的無力感籠罩著秦恒，他呼吸急促，卻一動不能動，對周圍事情的感知都模糊起來。
突然，秦恒朦朦朧朧地聽到一聲叫喊。
“秦惻還沒死呢！你們把他的孩子搶走是什麼意思！”
這聲叫喊極為悲淒，好像聲音的主人遇到了什麼慘無人道的事。
秦二爺和幾位保鏢人一驚，下意識回頭看去。
就見剛剛還很識時務的沈之彌，現在像瘋了一樣從客廳裡衝出來。
他還穿著拖鞋，頭發卻有些亂，外套也被扯得歪歪斜斜。
還有他那雙白皙的手，手背上抓痕縱橫交錯，看起來紅得可怖。
秦二爺等人呆站在那裡，覺得這世界玄幻了。
他們看看手裡的秦恒，又看看沈之彌。
看沈之彌的樣子，仿佛他們不是把秦恒“和平”抱出來，而是把沈之彌揍了一頓，又把秦恒生拉硬拽搶了過來。
那叫一個淒慘。
秦二爺煙灰都掉在了手上，燙得他一個哆嗦。
“你發什麼瘋？”
這話他還沒問完，就見沈之彌直接衝過來把秦恒拽了過去。
保鏢一時沒反應過來，還真讓沈之彌得手了。
由於被沈之彌這變臉的絕技嚇到，保鏢甚至還條件反射地推了一把。
力氣當然不大，是個正常男人都能抗住。
但沈之彌一個踉蹌，抱著秦恒直直摔倒在了地上。
秦二爺以為沈之彌瘋了，直接一揮手：“把孩子帶走。”
兩個保鏢和李助理當即上前去搶秦恒。
這樣一摔一拉秦恒也回過神來，他還沒來得及驚訝沈之彌怎麼過來了，就聽沈之彌湊到他耳邊，對他說：“會哭嗎？哭大點聲，說你不想走。”
秦恒一愣，他不喜歡哭，就連秦惻出事都沒哭過，一時之間還真哭不出來。
但後麵那個他會。
隻聽院子裡響起小孩的叫聲：“我不走！我要留在家裡等父親回來！你們走開！”
“我不要跟著你們走！”
叫著叫著，這童音裡慢慢帶上了哭腔，緊接著哭聲越來越大，變成撕心裂肺的嚎啕：“你們走開，我不跟你們走！”
小孩的聲音尖利，直直刺透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