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個投降的階下囚不是低聲下氣的,偏生她這個階下囚似乎偶爾還對著凶名在外裴季硬氣一下。
沉默了半晌,華音生硬的轉移話題:“大人不是在宴席上嗎,怎忽然趕回來了?”
裴季把茶水伸到她眼前輕晃,華音能屈能伸的接過茶水:“多謝大人。”
裴季對她的識時務的態度還算滿意,淺飲了杯中茶水,放置床邊的茶幾上,淡淡道:“宴會寡淡無趣,正好聽說有殺手潛入了客棧,也正好有了個借口離去。”
說到殺手,華音問:“抓到人了?”
裴季搖頭:“未曾。”頓了一瞬,又道:“你說得沒錯。”
華音不知他怎忽然這麼一說,疑惑地抬起了目光。
裴季望著她那雙棕色的眼眸,道:“確實是錦衣衛的疏忽了。”
華音一默。
這人既知是錦衣衛的疏忽,那還出言諷刺她?
裴季好似會讀心術一般,竟戲謔道:“你也不必在腹誹我,總歸膽子越發的大了,有什麼不滿便直接說出來。”
窗戶被殺手撞破出了一個大洞,有挾著幾分寒意的風灌入,隻包紮了傷口,卻還未穿上衣衫,華音那光滑肩頭微微一顫。
華音正欲回裴季說沒有什麼不滿之前,卻見他把一旁的衣衫披在了她肩上,她不禁心頭一跳。
裴季越發的陰晴不定,可也越發的奇怪。有些懷疑的種子似乎要從心底破土而出,但華音卻不想也不敢深挖,便把那疑竇重新埋進土裡。
裴季隻下意識地給她披上衣衫,但披上後,又不禁擰眉看了眼自己的雙手。
大概裴季也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擰眉看了眼華音,眼底逐漸冷靜。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方才還戲謔的麵色逐漸冷凝,恢複了一貫的冷淡。
“我允過你,會讓你活著出南詔,便不會食言,此次是錦衣衛疏忽,你可在適度內向提一個要求。”
華音聽出了裴季語氣變化,語氣中多了幾分冷淡。
華音不欲深究這轉變,回神後便搖頭,知足的道:“大人答應幫我解蠱,也應下護我離開南詔,已經足夠了。”
裴季輕“嗯”一聲:“既如此,便罷。”
他轉身正欲出去,但看到那門,想了想,還是轉頭對華音道:“你總歸是我的人,注意些。”
華音茫然了一瞬,頓時反應了過來,然後抬手把帳幔放下,問:“這樣總可以了?”
裴季不語,靜默了片刻,他才開口:“今日的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回了。”
說罷,轉身走向房門,打開房門步出屋子後,童之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他。
裴季暼了他一眼,道:“段瑞他們都在樓下,你把他們給應付走。”
童之複雜的目光斂去,頷首應了一聲“是”,隨即退下。
童之退下,裴季睨了眼站在門外,似乎是在等著領罰的兩人。
華音的屋子,便是由他們二人看守的。
裴季目光凜然地從他們身上掃過,慢慢悠悠的道:“南詔一行,正是用人之際,回金都後,自去童管事處領罰。”
二人垂頭,異口同聲應“是”。
屋內的華音聽到了裴季的話聲,輕歎了一息後,在床榻上躺下,感覺頭又有些沉了。
總歸有裴季在,這回沒那麼容易出事了,便也就漸漸放鬆了戒備。
裴季見前去搜查的人回來了,讓他們到走廊儘頭的屋子候著,隨而吩咐方才認錯的兩人:“讓掌櫃送一麵屏風上來,放到九姨娘榻前。”
說罷,才轉身離去。
樓下,段瑞向童之打探這刺客究竟是怎麼回事。
童之解釋說是刺客想挾持姨娘來威脅大人,好在錦衣衛發現得及時,才沒有讓刺客得逞。
後又說大人如今正在安慰著受了驚嚇的姨娘,恐怕分身乏術,不能與眾大人再飲酒賞舞,若是決定了明日啟程的時辰,便會派人通知幾位大人。
幾人聽聞裴季安慰那麼一個姨娘,心思各異。
誰人不曉裴季生性多疑,冷漠寡淡,誰都不信任,能近身伺候的人也沒幾個,便是年過二五也還沒有娶妻,後宅妾室眾多,卻也不耽於美色。
如此一個人,他們都無法想象是如何自降身份去哄一個姨娘的。
但儘管想象不出來,但也知那姨娘定非庸脂俗粉。
就是先前覺著舞姬去伺候裴季姨娘是暴殄天物的宋大軍將,也不免好奇了起來,這裴季的姨娘究竟是如何的國色天香,才會讓裴季這麼一個冷靜的人淪陷下去。
他們也聽出了童之送客的意思,便紛紛告退。
出了客站,段瑞看了眼雲霄。
“裴大人由我護送進王城便可,雲大人還不如先會王城做好接風宴,免得太過倉促,有損南詔臉麵。”
雲霄無謂笑道:“迎接客人也是客曹的職責,再者接風宴也已在準備,段大人便莫要太過操心了。”
段瑞笑意挾待了幾分嘲弄:“便是再積極,又能改變什麼。”
說罷正要轉身上馬車,卻有侍從麵色匆匆而來,隨即附耳到了他耳邊。
段瑞聽到侍從所言,眉頭微微一蹙,轉頭望了眼客棧,目光帶著幾分思索。
半晌後,收回目光,上了馬車。
雲霄沉思了片刻,也上馬離去。
離得遠了些,才有探子來抱:“稟告大人,大啟有萬人大軍守在了邊境。”
雲霄聞言,便知方才段瑞為何是那樣的神色了。
段瑞先前就是忌憚裴季幫大王,生出過對付裴季心思,恐怕時下也會因這一萬大軍而歇了心思。
雲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笑容不達眼底。
皆傳大啟攝政大臣裴季行事謹慎,心思縝密,如今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他得更小心應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