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一章(1 / 2)

已是五更天,林子已有微弱的光亮。

沈峋,也就是曾化名為雲霄的沈堂主,在火堆中添了枯枝後,看了眼靠著樹乾坐在火堆旁的華音,她雙眼呆滯,不言不語,沒有絲毫表情的靜坐了許久。

他從雲側妃,也就是流夭口中得知鬼醫早在他寄信回血樓之前就到了南詔,鬼醫也早已經想要利用華音了。

他前幾日去尋鬼醫,發現鬼醫已不在王城,而且早已被血樓控製了的南北雜貨鋪掌櫃也不在。

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當即追出了南詔。

找到鬼醫的時候,華音已不見蹤影,他約莫知道鬼醫的打算,可在若是攪壞了鬼醫的打算,他與華音都活不成。

所以他才暗中精密部署救華音,在鬼醫發難後,立即行動。

思緒回籠,再三斟酌後,沈峋與華音道:“錦衣衛雖不熟南詔地形,但快天亮了,我們再歇息一會便立刻出發。”

見她還是沒有反應,他收回目光,折斷了樹枝放入了火堆中,望著那燒得“劈啪”作響的火堆緩聲道:“你與裴季本就注定是對立,全然沒有可能的。若是你執意與他在一起,血樓為了震懾其他人,必定會不計一切也要除掉你,裴季這一次都沒能護住你,往後又護你?”

華音聞言,睜開了通紅的雙目,看向雲霄,聲音帶著隱忍:“鬼醫又給我下了蠱,是不是?”

沈峋一愣,想起鬼醫所言,她的記憶會出現偏差,沉默了一瞬,他道:“這都不重要。”

華音嘲諷一笑,笑意裡皆是悲戚:“不重要?可為什麼我會這麼痛苦,痛得像有人拿著堅刃在鑿我的心……”

華音說到這,眼淚不知不覺便從眼眶落下,她抬起手摸了摸,隨而放到眼前看那濕濡的指腹,喃喃自語:“記憶裡,我是假裝失憶與裴季逢場作戲,屢屢被他羞辱,巴不得殺了他,可隻要我一懷疑這段記憶的真實性,就會頭疼得厲害,阻止我繼續想下去,而且身體也不受我的控製,直接刺了……裴季。”

裴季二字從她口中出來得很艱難,心頭更像被刀子紮。

眼淚已經快控製不住的決堤,她抬起手,以手臂遮擋著雙目,眼淚嘩啦啦的流下。

哪怕再崩潰,她也知道肯定哪裡不對勁。

哪怕她刺裴季的時候,她已經儘所能的避開了致命的地方,可她現在回想,她也莫名其妙的很害怕,害怕他死了。

思及裴季有可能被她殺死了,她的眼淚再次決堤,不再忍耐,頓時放聲痛哭。

一瞬間,林中周圍竟是她淒慘的哭聲。

“啊……不對,我不想殺他的,我不想……”

華音哭得肩頭顫抖,淚水從她的臉頰上源源不斷的滑落。她哭得肝腸寸斷,哭聲讓人極其心痛。

沈峋看著她如此痛苦難過,不知為何,有一瞬間的後悔,後悔讓鬼醫幫她恢複記憶。

可若沒有恢複記憶,她依舊與裴季在一起,血樓便會對她趕儘殺絕。

華音捂著那心口,不停的拍打著,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好受一些,可依舊是心疼得好像要死了一樣。

為什麼會那麼難過?

因為她知道自己是不想殺裴季的,不想看到他死的。

可在她腦海裡,與裴季的記憶都很模糊,且腦子裡邊都是讓她殺了裴季的聲音。

她聽說過鬼醫擅蠱,能控製人心,不用懷疑,她便是被鬼醫所控製。

許久之後,沈峋開口勸道:“華音你隨我回去吧,回血樓去。樓主已經應下,往後你隻需打探消息,不需再冒險。”

這話語落入華音耳中,許久後她抹了一把淚才把手放下,她的雙眼被淚水浸泡,已然通紅一片。

她似聽了笑話一般,哭中浮起一抹嗤笑,嘴唇顫抖的道:“你比我更了解血樓的凶殘,你都能毫不猶豫的要殺我,更何況哪一些人。若裴季大難不死,或是再有更難刺殺的人,那些承諾不過比草都賤,他們會一直一直的利用我,我若不順他們,還會再次像現在這樣控製我去殺裴……”

說到這,她捂住了眼淚潺潺不斷落下的雙眼,幾乎再也發不出聲音。

她記憶裡,自己是假裝失憶,再而尋準機會殺裴季。而在兩日前故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受了傷,然後潛回南詔,腦海裡的目的皆是殺了裴季。

華音抹著臉頰上的眼淚,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

片刻後,華音依舊落在累,但臉色已然冷漠:“就隻是為了活著,甘願被利用,如被關在籠中,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如此,我寧死也不會再回血樓!”

話到最後,華音稍恢複了冷靜,淚眼直直盯著沈峋:“若你還把我當做妹妹,便告訴我,我被鬼醫下了什麼蠱?”

她與沈峋並無血緣,而是因出自同一個村的,自小便相識。

她五歲便被那稱不上父親的禽獸賣入了風月閣,在血樓中再相遇那年,她七歲,他十二歲。

再遇之時,他告訴她,洪水連下多日,山洪掩埋了村子,她的父親也死在了山洪之中。而他的雙親亦是,他隻能靠著乞討為生,卻不想最後被拐子買入了血樓之中。

二人在那慘無人道的訓練中相互扶持了三年,他一直護著她。每次搶到吃的,他都會分她一半,每次在打鬥中,他總會暗中幫助她。

後來他們被分去了不同的分堂中,再也沒有見過麵。

那時候她還不叫華音,他也還不叫沈峋,改了名字後,很難找到對方,而且血樓不允殺手相互往來,所以他們已有很多年沒有見過麵了。

而在她的記憶裡,自己胸口這一箭,似乎是因沈峋為了讓裴季消除對她的懷疑而出的手。

可她感覺得出來,若非是裴季出手搭救,這箭定然會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