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載?”秦深表示,自己又掌握了新名詞,更新了三觀,世界果然天天都是不一樣的。
“是啊,誰讓你們人這麼會生呢,你想想吧,地球現在多少人口了,每年要出生多少、死掉多少。黃泉路就那麼寬……”崔大叔用兩隻手比劃了一下,也就是夠兩個人肩膀挨著肩膀走路的寬度,“人間去往鬼界靠著鬼魂們的腳力又要走很久很久,打個不怎麼樣的比方,前一批的老鬼還沒有走完黃泉路呢,下一批的新鬼就堆積在黃泉路口等著了。”
崔大叔繼續,“黃泉路日夜不停歇的運轉,你說它累不累,超不超載。”
秦深聽得一愣一愣,不斷點頭。
“這就是了。”崔大叔臉上的溫和的笑容都收斂了,皺著眉,苦巴巴,倒著苦水,說著埋怨,“特彆是最近二十年,得不到養護的黃泉路大毛病時有、小毛病不斷,我和一杆同事隻能夠加班加點,哪裡壞了修哪裡,你見到的那個大洞應當就是黃泉路上出現的倒塌造成的。”
“崔大叔,你解開了一直困擾在我心中的疑惑,太謝謝了。”
“哈哈,難得遇到你這麼好學的孩子,忍不住多說了點兒,你不覺得煩就好。”
“不煩,我覺得漲知識了,非常有趣。”秦深心中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兒惦念著呢,一直心心念念著地府的官員,現在來了一個,他怎麼會輕易放過,他想好打探生死簿的事情。
秦深張口正要問,背對著門口坐著的崔大叔福臨心至,臉上笑容揚起,扭頭看向門外,“就知道你來了,多年未見,你都成了大姑娘了。”
秦靜一手一個孩子牽著走了進來,見到崔玨驚訝地鬆開了手,往前走了兩步,臉上滿滿的喜悅和故人重逢的驚喜,“崔叔,真的是你,二十年沒有見麵了,你還和那時候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性子爽朗的秦靜露出了羞澀的表情,將散落在鬢邊的一縷發絲彆到耳後,抿著嘴笑著說話:“我哪裡是成了大姑娘,是要當老太婆了,歲月可一點都不會饒人。”
“在我眼裡,你還是那個拿著大砍刀舞得虎虎生風的小姑娘。”崔玨站起來,張開雙臂,“我的女孩兒,很高興再次見麵。”
秦靜走了過去,步子越來越快,投入大叔的懷抱,“崔叔,我也很高興。”
秦深揶揄地朝爸爸擠擠眼,媽媽喊著崔玨為叔,但這個叔叔可一點兒都不老,他臉上的皺紋不是蒼老的痕跡,而是歲月帶來的沉澱、是經驗帶來的閱曆,沒有了年輕人的浮躁、也沒有老年人的垂暮之氣,恰恰好的沉穩內斂、富有魅力,章俟海和他比起來,都稍顯稚嫩了一些。
崔叔,是個有魅力的男子呢。
老好人爸爸也樂嗬嗬不起來了,崔玨在妻子口中出現的次數很多,僅次於嶽丈和小舅子,以前林高峰還能夠認認真真的聽著妻子用著懷念的口吻回憶以前的事兒,現在林高峰隻想把妻子從崔玨的懷裡麵拉出來。
這個懷抱並沒有持續太久,林高峰看著時間了,也就二十來秒……
分開之後大家坐下,媽媽和崔玨敘舊,爸爸作陪。
秦深繼續不了剛才的話題,時機錯過了,隻能夠下次有機會再提起,他走到龍龍和丟丟身邊。
龍龍和丟丟懷裡麵各抱著幾包藥,龍龍對秦深說:“秦叔叔,你走的匆忙藥沒有拿,我給你送過來。”
“爸爸,這些都是章伯伯的藥。”
“辛苦了,我的寶貝們。”秦深給每個孩子一個鼓勵的摸摸頭,從他們手上接過了藥包,和以往一樣每個藥包上麵都夾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使用方法,不用龍龍丟三落四的複述了。
龍龍還背著個小書包,他是要過來蹭住的,“叔叔,我暑假作業一個字兒都沒有動,我爸爸罵我了,我就離家出走,收留我幾天唄。”
“……”熊孩子啊。
“我帶著衣服了,也帶了作業,我可以住下和丟丟一起寫作業咩?”龍龍眨巴著眼睛,水靈水靈的。“我和丟丟說一張床,我和丟丟說好了。”
丟丟用力點頭,“我監督龍龍寫作業。”
旁邊,龍龍附和地用力點頭。
秦深忍不住扶額,誰監督誰啊,等會兒兩個都玩遊戲去了,兩個小毛孩子!
秦深腳下,大白貓伸出爪子,肉墊裡頭彈出銳利的鉤子,在地上劃拉。
“喵嗚——”大白貓的聲音老大不樂意了,丟丟的大床有他的一部分,龍孩子來了就要分出去,問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他的意見不重要,嘿嘿,所以秦深才不去問。
秦深打電話去給洪燁,“你兒子離家出走到我這邊了。”
洪燁在那頭幸災樂禍地笑了,“太好了,熊孩子走了,我和孟彰要過二人世界。”
“……”
“哈哈,辛苦你幾天了。”洪燁對兒子也是無奈了,人不大,心卻很大,給他一雙翅膀,都要去征服全宇宙了,“他從小沒有離開過我們,這回也讓他試試爹爹爸爸不在身邊的感受,這段時間就麻煩你了。龍龍自己的事情都會做,隨便扔在哪兒就能夠睡著,口糙,給啥吃啥,不挑食,很好養的。”
秦深表情“囧”了,“有這麼說自己兒子的嘛。”
洪燁在電話那頭聳肩,“有時候是真嫌棄他,要不是自己生的,真想扔掉。但是又舍不得,我和他爹爹就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山神和青龍神君的兒子誒,到處有人供著,你不知道,他四五歲的時候偷偷溜到深山裡半個時辰,山裡麵的那些家夥供著他,就差給他跪下唱征服了,膽子被越養越肥,不控製不行。”
“呃,你家龍龍真特彆。”好熊啊。
“熊孩子一個,我要想辦法治治他,不然以後長大了得了。”
“我讚同。”小時候破壞力有限,長大了是要日天日地日世界啊,為了世界和平,還是控製一下吧。
況且,小時候收收性子也免得長大了跟頭摔得太狠。
就這麼決定,龍龍住下了,他愉快的日子也要到頭了,大海還是等他長大了再征服吧。
龍龍性子太野,那丟丟就是太乖,秦深無奈地看著催龍龍洗手的兒子,要是兩個孩子中和一下就好了。
有這種美事,世界上就沒有煩惱了。
太陽不會從西邊升起,也就不用期盼那些有的沒的,秦深趁著媽媽去洗手間的空擋打探了崔大叔的口味愛好,他有求於人,力圖讓對方感受到賓至如歸。
得知崔大叔喜吃辣,什麼水煮魚、辣子雞、水煮肉片、酸菜魚都是他的最愛,盤子裡麵堆得冒尖兒的辣椒裡頭找肉粒是工作之後的業餘生活中最喜歡做的事情。
聽到這個愛好,秦深覺得胃都抽抽了,感覺廚房裡已經遍布了辣椒扔入油鍋之後散發出來的刺鼻煙氣,好熏人啊。
“我記得,辣炒兔肉丁他最喜歡,可惜客棧裡麵兔子肉。”
“這個真沒有。”他們全家都不喜歡吃兔子,兔兔那麼可愛,想要加把孜然,可是沒有動力,不喜歡吃加不下去啊。
“所以雞肉丁也可以。”
秦深點點頭,記下了。
秦靜繼續叮囑,“媽媽發信息讓他過來,你一定要把握住機會,他是媽媽的忘年交,小時候就認識,很聊得來。崔叔在地府供職,位居判官之位,幽冥鬼界的事兒問他最合適不過。”
秦深不敢置信地看著媽媽,原來崔玨是媽媽喊來的!他的感激之情都不知道如何用語言來表達,之前從洪燁口中知道了藥物的事兒,現在又知道媽媽為他請來了地府官員,他、他……他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情感了。
“謝謝你阿姨。”章俟海醒了,走到這兒的時候恰好聽到了母子二人的對話,討厭自己的人卻做了那麼多,他感觸很深,激動的心情已經不是寥寥數語可以形容的了。
秦靜瞪了章俟海一眼,誰讓他出來聽到的,虎著臉,語氣生硬地說:“你住在店裡麵看不到店的不凡那就是個瞎子,眼瞎心也瞎,我看著你就是個聰明人,肯定不會這麼瞎。所以你要知道,我讓你消失並不是口頭上的簡單威脅,說了算的,我真的可以做到,你要是對我兒子不好,我就讓你在客棧裡麵當花肥,你就一輩子彆想出去了。”
章俟海不瞎,當然是知道客棧的非凡的,隻是壽命將儘,他選擇了不在意、驚訝也提不起,等習慣了就覺得很自然,因為這些是秦深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向前走了幾步,走到秦深的身邊,握住秦深垂放在身側的手,秦深不好意思在媽媽麵前這樣,掙脫了幾下沒有掙開。
章俟海神情認真嚴肅,“阿姨你放心,我這條命都是秦深的,膽敢對他不好,天打雷劈。”
“切,嘴巴上說的好聽。”秦靜虎著的表情鬆了鬆,嘴巴上還是硬著不軟下來。“希望你記住自己的話,到時候老天爺不收你,我來收。”
“絕對不會有那麼一天。”
秦深滿意了,淡定地點頭,“嗯,我在一邊看著。”
媽媽過道裡麵出去,這兒就剩下了秦深和章俟海,他們交握著手,目光漸漸纏繞到一塊兒,秦深看著章俟海的臉,神奇的發現他的臉上浮現出了健康的紅暈,不是蒼白到沒有血色,嘴唇也紅潤了起來,病灶去除之後,生機在他身上重新複蘇。
章俟海看著秦深,他的身體變化很明顯,垂垂老矣的感覺在慢慢消失,頭疼發脹、眼花耳鳴的現象消失,他重新感受到了生命的鮮活。生命重新活了卻無法茁壯成長到長命百歲,章俟海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有一道枷鎖樹在了生命中,但是他不怕、不畏懼,他知道,他的生命中有了秦深之後,害怕這個字眼就已經消失了。
有些之前不敢說、不敢提的事情,他現在也有了訴之於口的勇氣,他不用擔心自己會耽誤秦深的青春年華了。
“秦深,還記得八年前那個晚上嗎?”
“嗯?”秦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什麼八年前、什麼晚上。
“那個晚上,是我……”
“爸爸,爸爸……”丟丟在外麵喊。
秦深也提高了聲音問:“丟丟,乾什麼?”
章俟海哭笑不得地繼續,“秦深,那天晚上是我……”
“爸爸,爸爸……”
“怎麼了,爸爸馬上來。”秦深鬆開章俟海的手,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往外麵走,“我去看看丟丟怎麼了,小毛頭現在真是離不開我,哈哈。你有啥事兒待會兒說。”
留在原地的章俟海,看著空落落地手,無奈地說:“秦深啊,那天晚上是我,在酒店大床房我們擁有了很美好的一夜。”
對不起,之前我生命在走倒計時,怕耽誤你,不敢說;對不起,八年前的那天我剛好確診為腦瘤,放縱之下傷害了你。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