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不願意下船的親爸爸(1 / 2)

秦深的客棧 祈幽 17174 字 9個月前

同在一張喜好清單上, 青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把王樂彬從頭到尾在心裡麵diss了一遍, 暗自嘀咕, “五大三粗,傻大個, 和自己完全沒法比。暈,變態的心思我猜個屁啊, 要是知道裡麵的原因,我就是個變態了。”

王樂彬才沒有這麼多功夫去想這麼亂七八糟的,抓到撞自己的人比什麼都重要。

自己有過相同的經曆,王樂彬一看變態就知道這是個生魂,“他是個生魂, 你還留著他的身體?!”

青年聳肩,“不然怎麼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把他也大卸八塊啊,那我和變態有什麼區彆。帶走他的生魂, 送到地府製裁, 折磨他的魂魄, 不是更好。”

秦深拿著筆敲了敲桌麵,在記憶中翻找著零星的片段, “我怎麼記得我看到過報道, 上麵說你的案子破了啊?”

秦深依稀記得, 青年第一次來客棧的時候他的手機接收到一條推送的新聞, 說是某某省某某市發生的惡性殺人碎屍事件已經破獲,犯人落網……當時沒有認真看,這個某某省某某市就是濱海省東洲市,殺人碎屍的案件就在自己的家鄉發生,一個變態瘋子也許與自己擦肩而過,秦深就覺得渾身發毛。

“那就是個小蝦米,自認為主導了案件的神經病。”青年嗤笑,笑辦案的人不深挖下去草草結案、笑小蝦米自認為英勇地扛下一下、也笑自己一開始欣喜案子破了,變態逍遙法外幾個月,在他找到的時候又要犯案……“我把生魂拽了出來,肉體變成了白癡,生不如死不是更好。”

“白癡!”王樂彬扭頭怒罵,“他身上肯定還背著其他案子,你把人弄成這樣,那些案子成了懸案怎麼辦,多少人的冤屈無法伸。精神病犯法死刑都沒法判,這種變態殺人狂就應該受到法律的製裁,突突突讓他也感受到死亡的恐懼,死刑存在不就是為了這個,威懾啊,讓同樣的變態感到害怕。”

王樂彬對青年的做法痛心疾首,“還有你提到的黑市販賣器官,他嘴巴裡肯定知道很多線索,深挖下去又能夠拯救很多人。”

青年心裡麵顫顫,已經認同了王樂彬的說法更好,但還是嘴巴硬地不肯承認,“生魂也能夠得到懲罰,辦案的根本不靠譜,沒有抓到真正的罪犯就草草結案……”

“但還是公正的啊,給他們一次改成的機會,你也應該想看到那些草草結案的人得到懲罰吧。”秦深說了一句公道話,看著莫琛說:“莫琛,這件事就交給你們白水觀了,把生魂送回去,讓相關部門把所有的案子都查清楚了,我想抓到這個關鍵人物很多事情都能明了化。”

莫琛去拘生魂,塞進了行李箱。

“喂喂喂,我說同意了嗎!”青年不滿意囔囔著,可行動上並沒有阻止。

秦深笑,像是看著一個無理取鬨卻心地善良的孩子,但他比青年也就大個三歲而已,“你啊,嘴巴彆這麼臭,戾氣彆這麼深,下了地府不想投胎的話申請地府工作的崗位也沒事兒,彆去什麼十八層地獄了,小小年紀少看些人間險惡,好事兒很多的嘛。”

青年血染的紅衣顏色好像淺淡了許多,有霧煞的黑氣在他背後如飛塵消散飄走,有些執念放下了。青年苦大仇深、拽得二萬八萬的臉上頭一次露出了平和的笑容,“老板,你說的對,我到下麵就想辦法能不能發孟婆湯,以後你們來了,我就送湯給你們喝。”

秦深嘴角抽抽,“嗬嗬,百八十年,你慢慢等,慢慢等。”

青年說了變態的住址,莫琛打了電話讓守在鎮子上的白水觀弟子過來,等人來了他帶著生魂上了車,秦深相信事情很快就能夠解決的。

青年順利住店,王樂彬心心念念的肇事者被抓住,一切看著都挺美。

“這什麼菜?我要吃肉,你們這是肉嗎?”青年一身難馴的紈絝氣息,吃晚飯的時候更是暴露無遺,挑三揀四到秦深想讓六娘掏出菜刀給他一下,氣得牙癢癢。

“你筷子上的是啥,不就是肉!”秦深深呼一口吸,在心中默念“顧客是上帝,顧客是上帝”的金玉良言,然後皮笑肉不笑地說。

青年嫌棄地扔掉筷子,抱臂不爽地說:“我想吃大魚大肉,大塊大塊的肉、大條大條的魚,不是這種牙簽一樣的肉絲兒、不是這種巴掌長都沒有的小炸魚,切,鄉下地方的小破店,就知道不咋滴。”

秦深扭頭看章俟海,“我想教訓這個小屁孩,關他小黑屋,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章俟海夾了一條油炸小黃魚到丟丟的骨碟裡頭,安撫秦深,“彆自己動手,小家夥而已,教訓教訓就好,自己生氣就不值得了。”

“還是你說的有道理,跟小屁孩生氣,跌份了。”

“啊啊,你彆一口一個的小屁孩,你就比我大一點點,有什麼了不起。”紅衣青年發狂了,指著秦深要罵人,“哎呦!”

難以置信地捂著臉,看著六娘控訴:“乾嘛打我臉!”

六娘飄然落下重新坐回位置,身段風情萬種,“彆指著我們老板,這可是望鄉客棧呢。”

青年是個不信邪,撞了南牆也要比比牆硬還是腦袋硬的主兒,“我就指了,怎麼著!”

指指指指,一根手指不夠,兩根;兩根手指不夠,三根……兩隻巴掌十指張開在空氣中往秦深的方向戳戳戳,“我指了又怎麼樣!哎呦!”

捂著側臉,他抻長了脖子聲嘶力竭地大喊:“你也打我!”

黃三尾羞怯地握著自己的手腕,柔弱單薄的小身子往王樂彬的身後躲了又躲,躲在了堅實的脊背後麵,三尾有了勇氣,鼓著精致的小臉兒義正言辭地說:“不準說我們老板。”

大家都好驚訝呀,黃三尾竟然如此勇氣,還動手打人了,秦深帶頭鼓掌,“三尾勇氣可嘉,明天做雞,給你加雞腿。多多保持,在咱客棧沒有什麼要怕的。”

黃三尾還是有些害羞,握著拳頭在空中揮了揮,努力提高了聲音,輕輕柔柔地嗓音說:“我會努力的。”

王樂彬樂嗬嗬地握住黃三尾的拳頭,“加油,有什麼事兒都不要怕,我在身邊呢。”

“嗯嗯。”黃三尾臉頰緋紅,羞澀地點頭,巴掌大的小臉兒兩側是烏黑順長的頭發,襯著一張臉更加白皙。

濃濃的虐狗氣息籠罩住了大家,單身狗們默默端碗,也可以虐狗的秦深“嘿嘿”一笑,掐著嗓子溫柔地給章俟海夾了一條魚兒,“俟海,吃魚呢。”還學著六娘的摸樣擠著眼睛,什麼嫵媚多情、什麼柔腸萬千是一點兒都沒有表現出來,反而讓人覺得這是長了針眼、進了沙子,不停眨眼睛弄出來……

丟丟吃著油炸小黃魚就想關心爸爸眼睛怎麼來著,被章俟海擋了一下,小家夥很快就轉移了注意點,繼續小心地吃魚。

圍觀單身狗們姿勢齊齊一頓,紛紛加快刨飯的速度,吃飯吃飯……老板這麼溫柔,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太驚悚。

章俟海淡定從容,不愧是見過大世麵的人,臉不紅心不跳,表情還特彆寵溺溫柔,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享受秦深的表現,炸小魚吃的那叫一個小心細致,連骨頭都嚼吧嚼吧送進了肚子裡,“非常好吃,深深夾的,味道更好了。”

秦深自己也受不了了,哆嗦著搓胳臂,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一地的。

被人打了兩巴掌,還無處申訴的青年憋屈地坐回了位置,主要是他衡量了一下自己和客棧裡這群怪物的實力……沉默是金,沉默是金吧。

又有去往幽冥鬼界的客人來了,渡船的到來還遠嗎,渡船上遠走家鄉二十多年的人啊,再好的家鄉味也不如真正家的味道啊。

客人們好似能夠從空氣的變化、風速的大小等等玄之又玄的東西中確定渡船是否到來,一旦要靠岸了便蜂擁至望鄉客棧。

有執念的鬼魂完成了心中的願望,或者不想被執念繼續折磨就會選擇去幽冥鬼界,鬼魂真正應該待著的地方。去往幽冥鬼界,或去黃泉路儘頭排隊,或攢夠了錢去望鄉客棧坐渡船,這是遵守規則主動的行為,陰曹地府不會為難。

那些不願意主動去幽冥鬼界的,不好意思,地府會派黑白二使進行緝拿,被鎖走到了那邊下場就不是怎麼好說的了,畢竟自首和拘捕是有很大區彆的。

另外,鬼混滯留人間長了會成為孤魂野鬼,被人間汙濁之氣影響了神智就會成為厲鬼或者消散在人間,除非在人間找到正當工作,否則休想長久停留。

古有土地、城隍,末法時代不流行這個,長時間滯留人間最好的法子就是到望鄉客棧工作了吧。

仇寶成就抓住了這個機會。

這些不多說,涉及到鬼魂之事太過龐雜,也隻有乾這行的能夠細致一一道來,白水觀小道士莫琛就知之甚祥。渡船快要靠岸這事兒,得到了秦深、秦靜的極大關注,隻要船一靠岸,他們就準備找渡船的主人。

距離上次渡船靠岸已經過去很久,久到讓人覺得渡船的主人有意躲避。

但任務還是要完成的,黃泉路的承載力太差,擁堵嚴重,滯留的新鬼還好,畢竟死後飄來的新鬼沒有意識,那些有執念的老鬼早就拉著橫幅進行抗議了,吵得不可開交。

崔判官已經找過渡船主人進行談話,讓他不要那麼任性,每個月多靠岸幾次。

渡船還是姍姍來遲了。

青年來的第二天,渡船晚九點靠岸,因為孩子睡得早,從丟丟房間出來的秦深趴在床上也跟著迷迷瞪瞪。半夢半醒間,耳邊聽到了悠長悠長的螺號聲,下意識地從床上翻了下來,嚇了拿著筆記本辦公的章俟海一跳。

“要上廁所?”

秦深赤腳踩在木質地板上,腳心感受到一點點涼意,稍微清醒了一點點,拿過小沙發上的外套往外麵走,“不是,我聽到螺號聲了,渡船來了。”

章俟海也跟著翻身下床,“我跟你一起去。”

秦深搖晃睡得暈乎乎的大腦,“行,走吧,不知道能不能夠見到我爸爸,我親身爸爸。”

煩惱地五指張開成爪插進了長長的頭發裡,秦深覺得這個事情也挺複雜,“我都不知道怎麼和你說,我的身世也好複雜的,我不是和你說過嘛,我現在的爸爸媽媽不是我的親生爸爸媽媽,按照血緣關係我應該喊他們姑父姑姑。我親爸爸的事兒我就沒有和你說……”

“彆煩惱,你慢慢說,我聽著呢。”章俟海握住秦深的手,能夠感受到他微微的肢體顫抖。

他的溫聲細語和陪伴安撫了秦深,秦深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今天說不定就要見到他了,二十六年前生下我不久就將我拋棄的男人,我要見到了,他是渡船的主人,我媽媽的弟弟。”

章俟海攬住了秦深的肩膀,將變得軟弱無助的高大青年半抱進懷裡麵,手掌輕輕地拍著他的背,無聲地安撫著。

埋藏在心底的怨念此時此刻在寂靜無聲的客廳裡麵傾瀉了出來,“媽媽掛念他的弟弟,從小就對我說那個男人的不得已,我從小就知道我不是親生的,我是被人拋下的。看著弟弟沒心沒肺的樣子,我有一段時間非常嫉妒,乾嘛告訴我,不告訴我我就能夠無憂無慮長大,心裡麵沒啥亂七八糟的想法。我真是個混蛋呢,小時候體會過被拋棄,長大了還舍下自己的兒子。”

秦深感覺自己哭了,可是抬起手摸向眼角,什麼都沒有。

章俟海背靠著牆壁,將懷裡麵的青年徹底摟進懷裡麵,用力地抱著,拍著秦深背的手始終沒有停過。幽深不見底的眼睛冷漠地掃過秦深父母住的房間,房間門開了的一條小縫緩緩合上,隨著門縫的合上裡麵壓抑的哭聲也聽不見了。

平複了情緒,秦深沒骨頭似地趴在章俟海的懷裡麵,懶懶地說:“都不想動了,但我還是要去看看的,我去喊媽媽,媽媽惦記了那麼多年的人終於來了。不知道他們今天能不能見到。”

“去吧,去見過了也早點兒睡。”

“昂。”

秦深行為自然地在章俟海的臉上親了一下,“見過了就可以早點兒睡了章先生。”

秦深敲開了父母的房門,走出來的媽媽眼睛紅紅的,還有一些的腫。秦深心驚,“媽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秦靜性子火爆要強,隻有她讓彆人哭的,從來沒有彆人讓她哭的,秦深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媽媽掉眼淚。

秦靜見到秦深,又開始掉眼淚,心中是悶悶的苦澀,她惦記弟弟的時候還傷害了兒子。林高峰抱著妻子,“你剛才的話,我們都聽見了,對不起大兒,一直傷害了你。”

秦靜囧了,在媽媽身邊手足無措,一次觸景傷情地倒苦水竟然讓媽媽聽見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抓耳撓腮地不知道怎麼安慰媽媽。求助地扭頭去看章先生,老章同誌站在自己身後雙手插兜,平靜的麵容上什麼都看不見,不給他任何提示……秦深唾棄,睡褲上要什麼褲兜,裝b啊!

“媽,你彆哭了,都過去了,我皮皮實實長這麼大,就是小時候青春期瞎想的。”

秦靜一把抱住兒子,“對不起大兒,媽媽對不起你,隻是想著讓你不要忘記你親生爸爸,卻從來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對不起。”

焦急無措地秦深放鬆了下來,笑著抱住媽媽,“媽媽,我愛你,爸爸,我也愛你。你們撫養我長大,讓我接受最好的教育,你們和親生的一樣。長大了想想,小時候就和我說了,我還能夠接受,長大了突然和我說,我肯定會瘋的,這樣挺好的。”

…………

……

悠長悠長的螺號響過之後,渡船推湧著岸邊的河水緩緩靠岸,三層樓船上放下夾板,穿著肥大綠色燈籠褲、緊身紅色小馬甲的大頭鬼提著燈籠、哼著荒腔走調的歌從船上下到岸上。

一年中大多數時間都在水上漂的渡船很少靠岸,習慣了顛婆的甲板,腳踩著實地的感覺反而讓人不真實起來。

大頭鬼從自己上衣的兜兜裡掏出一顆骷髏頭形狀的糖果扔進了嘴巴裡,砸吧砸吧嘴巴站在岸邊左右悄悄,他們靠岸時間不晚,前幾次得到了信兒的望鄉客棧老板早早地在岸邊等候了,今兒個人呢?

老板沒來,大頭鬼就放下了燈籠,張開了雙臂、踩著地上的野草玩兒,作為渡船後勤采購部的小領導,他還能夠隔一段時間就下船走動走動,踩踩硬實的土地。他們的主人,自從他在船上工作後,就從未下過一次船,據說是因為詛咒,下船之後會死於非命。

大頭鬼在地上轉了一會兒圈圈,再抬頭往客棧門口看的時候就見到客棧的主人出來了,他拿起燈籠“噔噔噔”走了過去,鞠躬作揖,“先生好,樓船今日亥時一刻靠岸,停留兩天兩夜,後天這個時辰離開港口,這段時間就麻煩先生送些茶水。”

沒有及時得到回應,大頭鬼站起來好奇地去看秦深,就見秦深以及他攙扶的女人望著渡船,視線來回掃著,像是在找什麼。

“你們在找什麼呀?”

秦深問:“你們的主人呢?”

大頭鬼單手捧著自己的大頭,“我們的主人啊,現在肯定在房間裡麵呀,不是自斟自飲就是發呆。”

“可以喊他出來嗎?”秦深又說。

在秦深看來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要求,大頭鬼卻害怕地連連往後縮,兩隻小手在空中使勁兒揮,“不行不行,不行的,我們不經過允許是不能夠靠近主人房間的,隻有船上的大管事可以。靠近了,主人是要把我們扔到三途河裡麵喂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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