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攤手,“好吧。”他說不過章俟海。
章俟海的字很好看,曾經拜在名家手下習字,對毛筆的製作也了然於心,他認識一位很好的製筆大師。大師也苦於沒有上等的好材料製筆,已經不做好多年,名下的筆店都是讓弟子打理,他說那些次等的貨色還不需要他來動手。
羊毫筆筆尖細軟,初學者並不適用,他將山羊毛送過去,最主要的是打上那人小倉庫的主意,有些好的兼毫筆、狼毫筆,那人根本就不對外售賣,有時候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一切的。
羊毛,是扣門之石。
其中彎彎繞繞,章俟海並不需要與秦深細說,默默付出就好。
羊不是用來摸的,是用來吃的。
秦深、仇寶成、王樂彬在院子中殺羊,章俟海是後備人員,他不會。好吧,秦深也不會,他也是後備人員,他們兩個就在旁邊幫忙的。至於王樂彬,這個富家子不可小瞧啊,曾經跟著朋友去草原自駕,跟著牧民學了殺羊、烤羊肉,生活經驗豐富也。
血腥的場麵小孩子不宜觀看,秦深把好奇的丟丟打發到屋裡麵去了,外麵的屠宰讓大人們來就行。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羊血如注進入盛放的木盆裡麵,木盆內已經放了鹽水,新鮮的羊血進入,是準備做羊血豆腐的。
做好了切成塊存放著,吃的時候拿一塊切成小片用來和大蒜葉炒、和粉絲做成羊血湯或者拿兩個辣椒爆炒羊血,都是難得的美味,還滋補。
放了血之後就是去毛剔肉等等,再此不一一描述,畢竟場麵還是蠻血腥的。
秦深老家這邊有過冬吃羊肉的習慣,冬至的時候來碗紅燒羊肉,來年冬天不怕冷,流傳著這種說法。
主要還是看重的羊肉秋冬進補的好處。
本地山羊肉肉質肥嫩鮮美、膻味少,板皮結實細膩,老品種的山羊種不多見了,混進了其他基因已經算是雜交種,卻依然保留了本地羊的優良品質。猴群養的山羊是最老的小耳朵山羊,味道、口感在此基礎上更勝一籌。
切出三十斤的腩肉、肋條肉做成羊卷包起來凍進冰箱,吃火鍋的時候切羊肉卷。
兩條後腿肉和四蹄放進倉庫,倉庫有保鮮功能,想吃新鮮羊肉湯、羊蹄湯的時候就拿出來做。
羊蠍子單獨剔出來以後做羊蠍子火鍋。
其他部位斬成小塊用柴板做紅燒羊肉。
大家忙活了小半個上午,午飯都推遲了一個小時,掌勺的是蜘蛛姐妹中擅長廚藝的五娘,給大家爆炒了羊肚,主食是羊肉粉絲湯就發麵餅,吃的時候餅子裡麵可以夾上她做的小炒羊肉絲,簡單卻相當美味的一頓呢。
吃飯的時候秦深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等吃完了看到憂心忡忡的丟丟時才反應了過來,“大白呢?”
“爸爸。”丟丟抓著秦深的手,眼中滿是擔憂地仰頭看著爸爸,“爸爸,大白說他不吃午飯,想要繼續睡覺。他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啊。”
“這是怎麼了?”三餐最準時的就是他了,難怪秦深覺得吃午飯的時候少了什麼,就少了吃美味的食物津津有味的白虎神君啊。“這難得的,他是不是又亂吃了什麼,把肚子填飽了,所以不想吃彆的了?”
丟丟搖搖頭,臉上的擔憂未減分毫,“不知道啊。五娘姨姨給我單獨做了一份羊肉麵,我等會兒端給大白吃。”
羊肉麵就是將剛才的羊肉粉絲湯換了一種材料做,因為大白不喜歡粉絲吸溜吸溜的感覺,太滑了,他的貓嘴巴吃著不得勁。
秦深揉揉兒子的腦袋,“端的時候小心一些。”
“嗯嗯。”
吃完了午飯繼續上午未完成的事業,王樂彬找來了一堆紅磚頭,是之前在廚房搭老灶台的時候多出來的,給收藏在倉庫裡麵以防以後還有用,現在可不就是派上用場了。
簡易的灶台搭起來簡單,往上壘就行,不需要什麼美感,關鍵是結實。搭個圓形桶狀的,再把廚房裡老灶台上的大鐵鍋拿出來放在上麵就好。
堆成小山一樣的山羊肉也就做過大鍋飯的仇寶成可以掌握其中放鹽糖醬油等等的比例,他做羊肉還往裡麵放了一把小紅乾辣椒,做出來的羊肉味道更帶勁兒。
“啊!”丟丟驚叫一聲,秦深和章俟海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的事兒走了進去。
去房間的路上碰到了著急忙慌跑出來的丟丟,丟丟小臉上滿是驚慌,眼淚掛了一臉,看到爸爸就是看到了主心骨、看到了救星,抱住爸爸大哭,“爸爸,大白不好了,嗚嗚嗚。”
秦深抱起了丟丟,夾在自己胳臂裡往房間裡走,口中問:“兒子不哭,和爸爸說究竟怎麼了?”
丟丟抽抽搭搭地抱著爸爸的脖子,斷斷續續地說:“我端羊肉麵給大白吃,看到大白還躺在床上睡覺,就摸摸大白讓他起來吃東西,一摸大白他身上滾燙的,嗚嗚。爸爸,大白不會燒壞吧,他看起來非常難受。我之前喊他吃飯的時候也不是這樣的。”
白虎神君是丟丟最在意的夥伴之一,一人一虎幾乎是同吃同住同睡,白虎神君看起來就會吃喝睡覺、一點兒都不靠譜,其實經常護著丟丟,丟丟和龍龍在外麵瘋玩的時候多虧了有他在旁邊保駕護航。
而且白虎神君對待小孩子很有耐心,被框著胸提起來的動作其實並不舒服,但他始終沒有說。
進入丟丟房間,就看到床上團著一隻小奶貓,白色的團子看起來像是一顆大號的元宵。
秦深上手一摸,驚了一跳,“滾燙的,溫度特彆高。”像是觸碰剛從烤箱裡拿出來的經受過三百度高溫烘烤過的烤盤,手淩空於貓身體上方,就能夠感受到炙熱。
“這個高溫不正常。”章俟海的手淩空於大白的上方,“不是普通寵物醫生可以看的。”
抱著丟丟的秦深與章俟海對視一眼,秦深果斷地站起來,“我開車送他去孟彰神君那邊。”
“嗒嗒嗒——”
大白貓身上又有了變化,緊咬的牙關鬆開,像是怕冷一般快速磕碰,送到醫館裡麵還要一段時間,來不及的。
秦深把丟丟放了下來,丟丟撲到大白身邊,擔憂地看著他,喃喃地喊著:“大白。”
秦深從兜裡麵拿出手機,“我給醫館打電話。”
今天周六,應該是龍龍一家住進客棧改善夥食的日子,但他們今天還沒有來,據洪燁說醫館來了個病人要給他做個小手術,他還要盯著龍龍把作業做了,所以晚些過來。
“喂,洪燁,是我秦深。白虎神君身上滾燙,現在牙關緊咬又像是非常冷。”電話一接通,聽到那邊喂的一聲知道是洪燁之後,秦深沒有寒暄,直截了當地說:“昏迷不醒,喊他沒有任何反應。”
撐著腦袋接電話的洪燁站直了身子,神情嚴肅地說:“知道了,我們馬上就來。”
山神家的這匹“馬”速度相當快,說是馬上就立刻就到,前後不到三分鐘,這三分鐘還要把他們從院門口走進房間的時間算在裡麵。
孟彰神君隻消一眼就看出端倪,“他體內的靈氣暴動。他又吃了什麼?”
丟丟含著兩包淚直搖頭,“大白最近什麼都沒有吃,就和我一樣吃飯。”
白虎神君吃了兩顆長壽木果之後丟丟就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抓住大白貓的前爪子把他拉長了按在牆上嚴肅認真地講道理,三令五申地跟大白擺事實講道理,讓他以後不準亂吃東西。
當時大白不走心地答應了,丟丟還擔心大白聽不進去呢,誰知道經過觀察發現,大白真的不“吞天吞地”亂吃東西了。
丟丟還抱著大白問為什麼,大白彆扭地說不想丟丟不高興。
所以丟丟很確定,大白沒有亂吃過什麼。
一向雲淡風輕的孟彰神君微微蹙緊了眉頭,“我先平複他體內暴動的靈氣,等他醒了就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了。”
靠著爸爸,緊緊抓住爸爸手的丟丟不斷點頭,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大白,咬著下唇等著孟伯伯把大白治好。
隻要大白好了,他一定不管著大白亂吃東西了T^T。
青龍神君抬起左手,右手在左手上一晃而過,光潔的左手掌心中多出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痕。
傷痕處皮肉外翻,血液卻沒有流出來,而是在傷口處凝結滾動著。
孟彰神君翻過受傷的手掌,懸空在白虎神君的上方,一滴玻璃彈珠一般大的血液落了下來,紅色的血液內裹狹著金色的光芒,渾厚的神君氣息以血珠為中心輻射出來。
那是一種肉眼看不見,感覺卻能夠察覺到的、實打實存在的力量,雄厚蒼勁,帶著一方之主的霸氣淩然和不可侵犯。
血液凝結成之後快速向下移動,在眾人視線中留下一道殘影,再眨一下眼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的時候,那滴血液已經進入了白虎的口中。
孟彰神君收回了手掌,反轉時那道掌心處幾可見骨的傷口已經消失無蹤,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洪燁上前跨出一步握住愛人的手,孟彰用力回握,搖搖頭,“我沒事,五百年修為而已,不算是什麼。”
對於青龍神君悠長的壽命而言,五百年累計起來的修為不過是滄海一粟,並不值當什麼,但洪燁依然擔心他的身體,就恐損失了修為有個什麼萬一。
青龍主東方,東方為生機,他的血液有滋養萬物、春風化雨的作用,進入白虎的身體內,一刻鐘就將他身上□□的靈氣安撫住。
但這隻是治標並不治本,白虎同為一方神君,實力與青龍不分上下,他體內的靈氣暴動青龍隻能夠暫緩卻無法根治。
需要治本,還要靠他自己,需要刨根問源,知道靈氣為什麼暴動。
難道是白虎神君一張大口吃天下,好東西吃太多了導致的?
原因就要問他自己了。
靈氣暴動被壓製之後,白虎神君悠悠醒轉,聲音還很虛弱,“這回暴動怎麼這麼快就壓製住了?”
琥珀眼睜開,含著疲憊的視線對上青龍的,他下意識往後麵一縮,訕訕地問:“你怎麼在這裡啊?”
青龍神君垂著眼,神情淡淡地看著他,“幫你暫時壓製暴動的靈氣。”
“喵。”白虎不好意思地捂住頭,“這回的暴動來的太突然,我沒有準備好。”不然肯定找個地方躲起來,不讓丟丟發現,不讓其他人看到的。
“大白。”丟丟小小聲地喊了一聲,滿含擔憂。
白虎神君挪掉一隻小爪子,虛弱的小身子往丟丟那兒蹭了蹭,“讓你擔心了,我沒事了。”
丟丟破涕為笑,擦掉臉上的淚,“我可以抱你嗎?”
“當然可以啊。”
白虎到了丟丟的懷裡麵,被一雙稚嫩的手臂圍著,感覺很安心呢,世間飄蕩多少年,隻有這個小家夥讓自己覺得心安和舒服的。虛弱地白虎神君把腦袋放在丟丟的手臂上,眨巴著眼睛看不走的青龍,“你怎麼還沒有走,我的靈氣不是已經壓製了嘛,現在不需要你了。”
青龍就當沒聽出他話裡麵的趕人之意,說:“我在等你解釋,身為一方神君,四靈之獸,天地氣運幻化而生,怎麼會靈氣暴動。我很好奇。”
“喵,好奇心害死龍的。”
“哦,是嘛。”青龍神君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那你把五百年的修為還給我。”
白虎身體一僵,小奶嗓虛弱地尖叫了一聲,“喵!”
結了因果,是要還的,白虎不得不說出自己倒黴催的往事。
旁邊都是吃瓜群眾,有秦深、章俟海,有洪燁、孟彰,有丟丟和龍龍,他們都在聽著白虎說起自己兼(chi)濟(he)蒼(wan)生(le)的故事。
封神大戰、商亡周代之後,天帝為防止仙神再度影響人間氣運,就挪出望鄉的一部分投入人間成為了望鄉客棧,自此人間進入了末法時代。多少地上的神仙想了辦法通過望鄉客棧上了九重天,四方神獸出自於凡間氣運,自當佑護人間,其他人可以走,他們不行。
四方神獸,青龍孟彰宅男一個,宅在一個地方幾百上千年可以不動彈的;朱雀陵光她熱衷於為人民服務,輾轉於各個朝代王室,為國家氣運操心不已;玄武執明和老婆太會生,子孫千萬,縮在幽渡河含飴弄孫,為了子孫事有操不完的心。
白虎監兵呢,光棍一個,瀟瀟灑灑,好打不平事,信馬由韁於江湖,走到哪兒吃到哪兒、玩到哪兒,是四神君中最瀟灑自在的一個。
那時候的他不像是現在見到有點兒靈氣的東西就雁過拔毛、恨不得寸草不留全吃掉,隻要是美味,毫無靈氣的蘿卜絲油墩子他也吃的很開心。
孟彰抱臂聽著白虎絮絮叨叨說他們三個怎麼怎麼怎麼,自己又是如何如何如何,就是不進入正題,輕輕地“嗯”了一聲,提醒某隻奶貓老實點兒。
小奶貓皮子緊了點兒,討好地笑了笑,“那個,追著一隻禍害凡人的山魈,我不小心進入一個封印。”
“就是你吞掉護陣神獸的那個?”青龍問。
白虎無奈地點頭,“就是那個,裡麵封印著一條靈脈,藏有人間氣運。我又不是你,能夠算出來怎麼破的,所以……”
“我就把陣獸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