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孩子出去了,秦深轉身靠在櫃門上,雙臂抱胸,看著眼眶微紅的章俟海無奈地說:“章先生,不用這麼感動吧。”
孩子出去了,章俟海也不用偷偷去擦眼角了,很久沒有出現在臉上的憂鬱重新爬上了眼角,他暗啞低沉地聲音說:“孩子又長大一歲了,我三十七了。”
錯過了太多、和秦深和孩子相遇的太晚,他三十七了,歲月已經不再年輕,總覺得能夠陪孩子的時間太少太少。
秦深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卻被章俟海憂鬱的神情弄得有些無力,過年是不興歎氣的,他隻能夠將這聲歎息憋在心裡麵,往前走了幾步去拽章俟海的衣服。
章俟海捂住的他的手,“快吃年夜飯了。”
“想什麼呢,腦袋裡不準播放黃色小料。”秦深唾了他一下,拍開他的手撩開衣服露出肌膚緊實的肚子,上麵排列整齊的腹肌讓秦深嫉妒,順著腹肌往下看,兩條形狀完美的人魚線沒入褲腰,“嘖嘖,章大叔你說說又有多少三十七歲的中年人能夠擁有這麼好的身材的。”
秦深撇嘴,“二十來歲的都沒有。”比如他自己。
因為丟丟和秦深的對話而湧上來的憂鬱、傷感統統消失,章俟海去拉衣服的下擺,秦深越來越不規矩的視線都快讓他有感覺了,“我會保重自己,努力活很久很久,與你相攜到老,看著丟丟成家立業。”
“嗯嗯,這還差不多。”秦深拽著章俟海的衣服的手不知不覺鬆開,覆蓋上了他的腹肌,緊實的觸感是對手最大的饋贈,隨著他的手移動,手下的肌肉繃緊,減少了彈性、變得堅韌,又是另一番體驗。
然後,在腹肌上溜達了一圈的手來到了褲腰上,秦深在章俟海猝不及防之下拽開了褲腰帶,他今天穿了一條鬆緊的休閒褲,拽開褲腰非常容易。
秦深夠頭將自己的視線大大方方送了進去,輕浮地吹了一個口哨,聲音直直地往上麵飄,“章先生,很有本錢啊。”
章俟海被秦深弄得渾身燥熱,聲音依然暗啞,卻與方才的情緒截然相反。他抓住秦深還要繼續深入的手,前傾了身體,嘴送到秦深的耳邊,“彆鬨,年夜飯你還是要吃的,仇寶成做了佛跳牆,很香。”
“……”潮濕濕潤的氣息噴進了耳蝸內,癢癢的感覺讓他控製不住地側了側頭,秦深臉上浮現出一抹薄紅,腿有些軟、腰有些麻,還要嘴硬地說:“誰讓誰下不了床,還是未知數呢,老男人。”
氣息交纏,床上六娘繡的那套被套因為二人思想的變化出現了無數的煙火,絢爛的煙火內,有花朵層層綻放,堆疊的花瓣深處,有兩個赤(裸)的身影進行著深入的交流,他們身上的肌肉隨著動作拉扯出張弛有度的線條,覆蓋了汗水的皮膚有著最曖昧的顏色。
床邊,兩個人的氣息加重了。
“扣扣……”門被敲了兩下,外麵傳來媽媽秦靜的聲音,“時間不早了,快出來。”
抱在一塊兒喘息的秦深和章俟海,“……”差點兒要一起錯過年夜飯了。
調整好呼吸,麵色恢複正常的二人從屋內走了出來,他們身上也穿著六娘姐妹做的衣裳——上身改良版的唐裝、下身黑色的休閒褲,為了配合這套衣服,腳上特意穿上了黑色的皮鞋。
客廳內有一麵穿衣鏡,經過的時候秦深特意看了兩眼,然後臉就控製不住拉長了。
他不滿意地嘟囔,“你穿著是風度翩翩、儒雅致遠的貴公子,我看著就像是地主老財,衣服款式一樣啊,為啥效果這麼不同?!!難道是顏色和繡花的問題?”
秦深身上的衣服是紫赤金色,金色中略略帶著紅,配上大氣中正的修身版唐裝,穿在他身上看起來既尊貴、又隨和,根本不是什麼地主老財專用色。讓秦深產生錯覺的,大概是六娘在給他準備的衣服上繡了很多“天圓地方”的細小金色銅錢,顯得特彆財氣滿滿。
再看章俟海身上,用的是蒼青色麵料,隻在衣角用同色的絲線繡了許多雲紋,樣子就看起來沉穩大氣。
“脫下來,我和你換。”
“我的你穿了嫌大。”
秦深憤憤,“你的意思就是你比我大。”
“本來就是。”章俟海帶著笑意地說道。
“……好好好,大大大。”啥都大,他承認還不行嗎,“三十七歲的老男人,咱出去了。”
從屋內出來,秦深一眼就看到中庭內兩大一小圍著紅綢的酒壇,酒壇三兄弟最大的那個還未恢複靈識,所以沒有變大。
“親耐滴老板,新年快樂。祝新的一年財源廣進、萬事如意,寶寶愛你,麼麼噠(*╯3╰)。”酒壇子寶寶已經在他身上掛滿了各種“比心”。
“老板、章先生,新年快樂。”酒壇子貝貝就比寶寶穩重多了。
“你們也新年快樂,祝寶寶、貝貝、寶貝們健康茁長的成長為厲害的器靈。”
寶寶&貝貝,“謝謝。”
秦深和章俟海相攜著繼續往大堂去,秦深停了一下腳步,扭頭往酒壇子那邊看去,那個最小的酒壇紋絲不動,應當是他剛才聽錯了,明明隻有寶寶、貝貝兩個說謝謝,沒有疊上第三個聲音。
進入大堂,首先就看到了紅包一樣的丟丟,丟丟身上的衣裳用的是最正的紅色,衣服上還用很多金色絲線繡了無數的金錢,遠遠看著像極了一個大紅包。
“恭喜發財。”
“吉祥如意。”
“大吉大利。”
“新年快樂。”
小孩子清脆甜糯的聲音說著各種吉祥話,丟丟知道很多四個字的吉利話,能夠不重複的說上好一會兒。
章老爺子紅光滿麵、精神十足,像是個老小孩兒一樣跟在丟丟的身後,丟丟說完了一串停了一會兒的功夫,老爺子笑容可掬地問他:“丟丟怎麼不說紅包拿來呀?”
“爸爸說長輩們會給的,伸手要不禮貌。”
“真是好孩子。”章元懷感歎,秦家人將孩子教養的很好。看到秦靜,章元懷表示感謝,“丟丟懂事有禮貌,一直在笑,隻有健康幸福的生活,才會培養出這麼無憂無慮的孩子。”
“丟丟是我們秦家的孩子。”秦靜臉上帶笑,態度卻不軟弱,她的潛台詞便是“不用你來的道謝”。
“對對,丟丟是我們章、秦兩家的孩子。”章元懷臉上笑意不變,表示自己隨和親善的態度,他是過來看看孩子們的,並不是來搶丟丟的。
秦靜收起了自己略微尖銳的態度,和章元懷說起了以前孩子的事情,“因為小時候兩位爸爸不在身邊,丟丟很內向敏感,還因為和彆的小孩子不一樣帶著小自卑。他們兩個陪在孩子身邊之後,讓孩子有了安全感,才有現在活潑、開朗的小摸樣。”
“都不容易,以後會更好的。”
“嗯,肯定的。”
丟丟成了大家的開心豆,有個小孩子在,歡聲笑語就沒有斷過,章家幾人很久沒有感受到過這麼熱鬨的新年了,就連冷冷淡淡的趙敏會麵上的表情都隨和了許多。
“爺爺,你和視頻上看著不是很一樣呢。”
章瑞澤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的位置,顯得有些寂寥。
貼心小丟丟從他身邊跑過去的時候停了下來,看著這個爺爺,和平時爹爹視頻時看起來有些不同呢,他摸摸自己的鬢角,又指著章瑞澤的全白的鬢角說:“這裡全白了。”
章瑞澤跟著摸向了自己的鬢角,何止是這裡,頭發也白的差不多了,要不是為了形象染了染顏色,現在坐在這邊的就是個垂垂老矣的老人罷了,“因為爺爺老了。”
丟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爺爺,你在客棧住一段時間就不會老了,爹爹以前這邊有皺紋。”丟丟指著自己的眼角,他說:“現在幾乎看不出來了。”
客棧的水土養人,身體恢複健康的章俟海眼角的細紋已經看不多出來了,更顯年輕。
“如果有機會的話,爺爺很願意在這邊住一段時間。”和章俟海、和丟丟好好相處一段時間,歲月不饒人,他快六十了,又有多少歲月和大家待在一起。
章瑞澤還沉浸在歲月流逝太快的惆悵中,身邊有個聲音傳入耳內,“孩子喊你爺爺。”
章瑞澤身體一僵,扭頭看去,不知何時趙敏會站在了他的身邊,“阿姨……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
“太奶奶好。”丟丟對這個不苟言笑的嚴肅老太太有些害怕,並不願意與她有太多的親近。
趙敏會點點頭,糾正丟丟,“喊我曾祖母吧,我是你爺爺的繼母。”
“曾祖母。”丟丟瞧了瞧章瑞澤,又看看走近了的章元懷,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撓撓頭,大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丟丟不知道是該繼續留下,還是離開。
“孩子你去旁邊玩吧,我們有話要說呢。”章元懷臉色沉了下來,但他不願意讓曾孫子看到自己惱怒的一麵,勉強露出來的笑容很難看。
“嗯嗯,好的呢。”丟丟點點頭,走掉了。
留下的三個人短時間內沉默著沒有說話。
趙敏會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平靜的聲音說:“俟海沒有來多久我就知道了,他不是我的孩子。”
身為母親,又怎麼會認不出來自己的孩子,那個與自己血脈相連、在自己體內待了十個月的孩子已經沒有了。產後抑鬱症一度讓她想要殺掉嗷嗷待哺的小嬰兒章俟海,然後結束掉自己的生命。後來,她帶的那個科研組在一直沒有攻克的問題上有了突破,讓她又有生存下去的動力。
趙敏會一直沒有主動說破這件事,就是想看看章元懷父子究竟可以隱瞞多久,沒有想到一隱瞞就是幾十年,過了年,章俟海就三十七歲了,這個秘密也在這個家裡麵藏了三十七年,是時候揭穿了。
三十七年來,之所以沒有終止這段婚姻,是因為趙敏會並不是感性的人,她極度理性,在權衡利弊之後她發現維持現有的婚姻於自己更加有利——不用大齡不婚遭受閒言碎語、不用麵對來自於父母兄弟的催婚、有個家庭可以在脆弱無助之時依靠,而且章元懷不僅僅是生活上、還是工作上的好伴侶。但橫亙在二人之間的秘密然讓彼此的關係堅強又脆弱,她不想繼續下去了,累了。
“你怎麼一直沒有說?”章元懷頹喪地佝僂了脊背。
“隻是想看看你們父子可以隱瞞多長時間罷了。”趙敏會突然笑了,她嚴肅的麵孔破冰,如春回大地,讓老太太看起來和藹可親了許多。“現在看來,你們保守秘密的能力還是挺強的。”
“敏慧,我隻是、我隻是……”章元懷有太多的辯解的話要說出口,老頭兒茫然地眨眨眼,真的是怕趙敏會受不住刺激嗎?好像還有自私的一麵,想用隱瞞來遮蓋掉自己的錯誤,證明想出這招“妙計”的自己並不是愚蠢的。
趙敏會站了起來,對父子兩個說:“多少年過來了,說開了就算了吧,以後回歸正軌,不用絞儘腦汁地想怎麼說開、怎麼隱瞞。元懷,我們不年輕了,不用繼續折騰。”
章元懷挺直的脊背不知不覺佝僂了許多,銀白的發絲好像淩亂了幾分,他走到趙敏會的身邊,看著這個與自己相濡以沫幾十載的女人,“對不起。”
趙敏會牽起他的手,“過年呢,高興點兒。”
章元懷扯動了一下嘴角,說:“好。”
呆坐角落的章瑞澤看著父親與繼母相攜而去,無論有多少困苦、磨難,“少年夫妻老來伴”,老了他們依然可以相攜著繼續向前。那他自己呢……目無焦距地看著前方,好似有個穿民族服裝的姑娘越走越近,她臉上如花的笑靨燦爛似火,耳邊聽到了銀飾相互碰撞發出來的清脆聲響,伴隨著聲音,他聽到了那位美麗的姑娘喊著自己,“阿澤。”
…………
“壇啟葷香飄四鄰,佛聞棄禪跳牆來”,每人一盅佛跳牆啟蓋之後香味縈繞在鼻尖經久不散,喝上一口醇厚鮮濃的湯,味蕾整個被打開,渴望著更多的鮮美食物。
佛跳牆的味道濃烈,卻掩蓋不掉其他美味,藤椒麻味的鱸魚本身魚肉的鮮甜與麻椒的刺激相互成就;白切的三黃雞肉質嫩滑,點上一些蘸料,讓人回味無窮;五兩重的大閘蟹膏肥肉滿,輕輕抿上一口蟹膏滿嘴的油香;裹了蛋液油炸的豆腐魚,肉質軟嫩,一根主刺也可以跟著魚肉一起嚼碎吃掉……刺參撈飯裡麵的米飯被刺參成就出更高的高度,鮑魚悶土豆裡麵麵麵沙沙的土豆更讓人喜愛。
魚蝦蟹、肉蛋菜,各色菜品琳琅滿目。
客棧大堂內擺放了兩桌,大家圍坐一圈舉杯敬酒,電視內春晚歌舞類的節目有悠揚的音樂傳來。
大家歡聚一堂,共祝春節。
“洪燁,孟大夫,小龍龍來了。”作為客棧的主人,秦深被讓坐主位,對著門口,一眼就看到了洪燁山神一家來了。
和山下的人類一樣,春節也是山上妖怪們一年中最重要的幾個節日之一,這一天白蕩山的山神會攜家人在山上與他們一起度過,以往山神一家會在山上歡度春節到天明,今年獅頭峰下的望鄉客棧開啟,洪燁和青龍神君就領著兒子提前退場,來到了客棧。
桌子夠大,加了三把椅子也不覺得擁擠,洪燁先是被桌子上豐富的年夜飯驚豔了一把,隨後看到秦深春節的穿著,脫口而出說道:“像極了地主老財。”
秦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