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神君忿忿地想,他不要為了氣玄武搶他不知道什麼代的孫子當小弟了。
麒麟怎麼吃才好吃?白虎神君磨著牙,他現在就想知道。
就算是食神殿上那位蒸兒子的食神很想嘗嘗神獸異獸的味道如何,麵對神獸、異獸的恐怖勇力,他也隻敢將這種想法深深地埋在心裡麵,所以真沒有人寫關於麒麟怎麼吃才好吃的菜譜。
白虎神君注定要失望的,讓秦深給自己打了一盆水,他跳進去好好洗了個澡,從水裡麵跳出來之後靈氣流轉,身上的水汽瞬間蒸發,心累地回到臥室準備去睡覺,卻看到那隻“小臟狗”竟然沒有將自己的約法三章放在心上,氣得胡子飛起。
跳上床,伸出爪子在“小臟狗”身上輕輕一推,混血麒麟就滾到了地上,滴溜溜一直滾到衣櫥邊,被衣櫥擋住才停了下來。四肢勾著,柔軟的肚皮朝天,蠕動著嘴巴,毫無影響地繼續睡著。
白虎神君在自己的“領地”上踩了好幾下,確定了沒有小麒麟的氣息之後才心平氣和了下來,走到丟丟的身邊趴下,眯起眼睛睡覺了。
東洲市還未禁止燃放煙火,十二點敲過之後,就有此起彼伏的炮仗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一夜未停,初一的早晨更是很多人搶早開始燃放爆竹,祈求新的一年有一個響亮、紅火的開始。
東洲市這兒過春節注重三十晚上的年夜飯和初一早晨的這頓年早飯,甚至後者比前者更加重視,有一個“新年第一頓吃的好,新的一年就會從頭好到尾”的說法。
入鄉隨俗,章家一行人也跟著過年早飯。
全家起了個大早,廚師起更早,鍋裡麵香甜的味道已經嫋嫋,是紅棗茶的氣味。
在吃年早飯之前,還有一個習俗要遵守就是吃糕、吃茶。糕是自家做的紅印糕,用模子扣出來的矩形長條狀糯米糕,糕朝上的一麵有寓意吉祥的花紋,花紋被紅曲染上了顏色,故此得名紅印糕;茶是紅棗茶,湯水紅豔,沉在碗底的紅棗吸飽了湯水膨脹了起來,猶如一顆顆沉甸甸的寶石。
根據各家習慣不同,有些人家早晨吃的糕會是蛋糕,講究一個團團圓圓。
糕、茶吃完了撤下,就開始吃年早飯。
因為要應一個“頭尾相連”的說法,所以年早飯和年夜飯的飯菜是一樣的,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年早飯的時候還會下湯圓,不過照顧到北方口味,今年還準備了餃子。
下餃子的時候兩個孩子也進了廚房湊熱鬨,看著秦深將餃子倒進了水裡,看著餃子隨著沸水滾動。
“漲了漲了,餃子漲起來了。”終於等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丟丟揚著嗓子,清脆地喊著。
吉利話,討彩頭,餃子湯圓浮起來了,不用“浮”,用“漲”。
吃完了年早飯,就是孩子們最喜歡的環節啦,他們最小,可以收到好多紅包。
……
鎮子上有許多相熟的人家,自家的事兒做好了秦靜和林高峰就領著小丟丟還有林曉寧、藍月兒兩個往鎮子上去,去給人拜年,也會有很多街坊鄰居到木器店拜年。
鮫人不過農曆新年,鮫人曆新年在夏季,所以這個春節藍月兒就是在客棧和大家一起過的。
與秦靜他們一樣,洪燁一家三口也回去了,因為初一這一天,醫館附近的街坊鄰居、曾經受過醫館恩惠的病患也會來拜年。
少了一群人,客棧好像冷清了許多,秦深伸了個懶腰,反正沒啥事兒乾他想回去睡個懶覺了。
“金川過來拜年嗎?”六娘的話喊停了秦深的腳步,他扭頭看到金川領著一群穿山甲過來拜年了,他們還帶了很多年禮。
金川和猴子開辦了果汁作坊,賺到了一些錢,因為這些錢,大家夥兒的生活改善了許多,日子好過了,精神氣看著就不同了。
“老板好,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秦深最喜歡聽到“恭喜發財”的祝賀,笑眯眯地給金川、給所有穿山甲拜年,“大家新年好,恭喜發財,吉祥如意。”
秦深也給金川和他的穿山甲們準備了年禮,幾樣水果和想辦法弄來的螞蟻蛋。
白蕩山大集的時候,穿山甲將他們認為最好的白蟻蛋給了他,回到客棧克服了心理障礙,秦深讓仇寶成油炸了混在色拉裡麵給吃掉了,味道說不上好還是不好的,總之蛋白質補充了許多。
後來,為了回報穿山甲們這份心意秦深在網上掏了一些螞蟻蛋,樹蟻的,據說味道不錯,不過秦深沒有再想嘗試。
和金川寒暄了一會兒,得知他還要去彆的地方拜年秦深就沒有留他。
金川的到來就像是給客棧開了個頭,後來秦深又陸陸續續迎來了修竹、猴王、紅毛鬆鼠,還有一些與客棧沒有多少交集但是吃過他一碗臘八粥的妖怪們結隊過來,熱鬨就未斷過。
在客棧住了幾天,自認為已經對客棧有些了解的章家人看著進進出出的客人驚愕萬分,有人形的、有口吐人言的獸型,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也大開了眼界。
過年就是不斷的拜年、聚會,走親、訪友,忙碌而熱鬨的初一過去,初二便悄然而至。
“我和你爸,還有你弟弟他們先過去,你什麼時候過來?”出發的時候,秦靜問秦深。
秦深有“門禁”的事情,他並沒有告訴媽媽、爸爸知曉,天道雷劫的威脅就連青龍神君他們也無法解決,與其說出來多幾個人擔憂,還不如不告訴。
“媽你們先過去,我等會兒來。”每次出門秦深都會算好時間,今天也不例外,就不和爸媽一起出發了。
“那行,反正就是吃個飯,在親戚麵前露個臉就行。”
“嗯嗯。”
今天初二,是林家爺爺二十年的忌辰,會在林家老宅擺酒,其他事情也就算了,被邊緣化的林家二房大可以不參加,但今天這種不得不去。
秦深目送走爸爸媽媽一行人走遠,轉身回了客棧,到了大堂看到章俟海專注地看著他,他低頭看看自己穿的衣服,沒啥不對勁啊,“看我做什麼?”
“中午,我也想去。”
“這個有什麼好去的,要不是推不掉,我直接都不想去。”
“那都是你的親戚……”章俟海想為自己爭取一下。
“拉倒吧,什麼亂七八糟的親戚,我有丟丟的時候,他們閒言碎語說的比誰都多。”
他們家沒有林大伯家有錢,不像林小姑那樣善於專營,窩在紅葉鎮、經營木器店的林家二房在親戚中看起來是最沒出息的一個,而且秦深也不姓林,他姓秦。小時候全家族聚會,他沒少被那些親戚的孩子叫野孩子,為此他把帶頭的大伯家的兒子給揍了。
林奶奶偏心,當眾打了他一耳光。
那時候恰好爹媽不在身邊,沒有人護著,勢單力薄的秦深差點兒被護子心切的大伯和第一個大伯母打。
幸好媽媽趕到,直接掀翻了桌麵,給了抬起巴掌要打他的大伯母兩巴掌,踹飛了大伯父,要不是林奶奶是婆母、是長輩,秦靜連她也不會放過。
想到這群糟心的親戚,秦深就不想去了,可人言可畏,在那些親戚看來,他哪怕不姓林、不是林家的孩子,但是是吃著林家的米麵長大的,在林爺爺二十年忌辰的時候也不去,那就是不孝。
有些人就是有這個閒工夫,自家一地雞毛料理不乾淨,就喜歡伸長了手指指到彆人家裡麵去。
“真不想去啊,指責我一個人就算了,他們會說我爸媽教導無方,還會影響到孩子。”秦深無奈地聳肩,“這就是小地方的無奈,宗親連著宗親,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在鎮子上流傳幾天。”
“享受小鎮寧靜的時候,相應的就要承受代價。”坐在一邊聽了全程的章元懷目光睿智,這是歲月積澱下來的經驗,他說:“這種場合要去,親戚之間麵子上過得去就好。‘一樣米養百樣人’,同一個姓的人家不一定同一條心、同一鍋吃飯的也不一定有同樣的心性,品性好的多接觸接觸、不好的淡淡而交就行。”
“嗯嗯,我就是這麼想的。”秦深點點頭,“所以老章你還是彆去了,烏糟糟的,免得讓你看見了生氣。”
話雖如此說,但走的時候章俟海還是跟了上來,他裡麵穿著西服、外麵套著大衣,不像是參加村宴,更像是受邀參加高端晚宴的。
秦深低頭看看自己,他是怎麼保暖怎麼來、怎麼舒服怎麼來,高領羽絨服、帶絨牛仔褲、長毛高幫靴子,手上還拿了一頂水貂絨的帽子,免得等會兒坐冷了,連個避風的地方都沒有。
丟丟秦深沒有帶著,就像是之前說的,親戚多了,烏糟事兒就多,免得讓孩子受到影響。
“行吧,潔癖男,等會兒可不要後悔。”秦深提前給章俟海打疫防針,讓他做好心理準備。
汽車發動,行駛在平坦的和平路上,離紅葉鎮越來越近。
林家老宅也在鎮子上,不過是鎮子的邊緣,是一幢靠近山腳的老房子。紅葉鎮是倚靠三條平行的街道發展規劃,但總有一些人家另辟蹊徑,在不屬於三條街的任何一條街附近造房建屋,林家老宅便是如此。
這邊是東山,離當初秦深塞紙條找六娘她們回來的歪脖子老樹挺近,站在老宅院子裡向東眺望就可以看見。
老宅子是紅瓦為頂、青磚為牆的老房子,中間是堂屋,左右兩邊是睡覺的地方,房子左邊單獨的小房子是後來搭建的廚房和茅廁。以前老灶是直接造在堂屋裡的,這一代的老設計都是如此,後來有錢了、人口多了才會挪出來。
老宅子分家時分給了老大,也就是林大伯林高山,不過他發達之後舉家搬遷到市裡麵,老宅這邊要是沒啥事兒,一年到頭他也回不來一趟。
林大伯認為老宅旺自己,讓他發家致富,所以每年還會找人來做維護,免得因為沒有住人,毀朽倒塌。
房子麵積不大,堂屋裡擺了三桌,另外七八桌就在院子裡搭了棚子、擺了桌椅置辦著。
“呼~”大鍋點燃,大塊的焯過水的肉下鍋,承包酒宴的村廚拿著大鏟翻動著鍋裡麵的肉塊,肉染上焦邊,早就等候在一邊的幫廚將大籃子裡叮當掛水的土豆一股腦地倒了進去。
空掉的籃子縫隙裡有肉眼可見的油膩。
屋子裡空間不大,做飯隻能夠在露天完成,一字排開的三口大鍋一刻不停,三四張長條桌上擺著各種魚菜肉蛋,地上的大塑料盆裡裝滿了亟待下鍋或者要清理的食材,碗筷也直接盛放在類似的盆裡頭。有六七個叔叔阿姨輩的中年人在其中忙碌穿梭,有個阿姨蹲在地上洗菜,從屋子裡拉出來的水管沒有籠頭可以關上,裡麵的水“嘩嘩嘩”的往外麵淌,盆裝滿了,就溢了出來,流了一地。
阿姨甩著被冰水浸得通紅的手站起來了,拖著洗乾淨的菜隨意放置在一邊,用空隙細小的籃子裝著。
籃子旁邊小水流潺潺,飄著幾片綠黃的葉子。
水漬成片,踩多了看起來便泥濘,要是上麵貼了一片菜葉子那就更加沒法看了,菜葉子被重複地踩踏,早就軟爛不堪。
院子裡嘈雜聲一片,小孩子的叫鬨聲、大人的聊天聲,夾帶在風中可以傳出去很遠很遠。
這是村鎮辦酒最踏實、快樂的聲音,如果忽略那些不是很乾淨的畫麵,其實真的挺好的,很真實。
要求鎮子上每個人都講文明守禮貌是不可能的,就像是一線大城市也不可能要求人人都是高素質,所以地上那些嘴巴裡吐出來的東西就當沒看見吧。
章俟海:“……”
秦深幸災樂禍,憋笑著說:“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來都來了。”忍著心裡麵的抗拒,爬了一身雞皮疙瘩的章俟海擰著眉頭說:“你一個人出來,我不放心。”
他哪裡是想在秦深的那些親戚中露臉,連秦深自己都不關注的親戚,不需要他給半個眼神。他所關心的,不過是秦深天道雷劫的事情,不在自己身邊,他始終不安。
與其在客棧內坐立難安,還不如緊緊跟隨身側,還可以時刻提醒秦深注意時間。
秦深知道他心中所憂,看他一臉抗拒又強迫自己接受的糾結表情,那是又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疼,拿出手機調出鬨鐘給章俟海看,“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忘記的。”
出來一個小時的時候就響一下、一個半小時候的響……兩個小時之後每隔五分鐘就會提醒一次,確保自己不會將最最重要的時間給忘記。“門禁”時間一到,無論那個時候自己手上有多麼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都必須停下、驅車回到客棧。
不能夠拿自己的生命玩笑,還有很重要的人等他回家的。
章俟海掃了一眼密集的鬨鐘心中寬慰,不過……“手機聲音也許你會聽不見,我還是跟在你身邊比較保險。”
“那行,你忍忍,其實不是很臟,隻是看著不整潔而已。”秦深伸出腳將擋在他們麵前的一片爛菜葉子給踢掉,“做飯的大廚我眼熟,做村宴手藝挺好的,看著粗放,其實粗中有細,今天的飯菜還是稍微可以期待一下的。”
“嗯,我會儘量克製自己去適應的。”
秦深心疼地摸摸他的手,“開席了坐一會兒,我們就離開。”露個臉,表個態就好。
人群裡頭,有瘦高個的阿姨看到並肩走來的秦深和章俟海,眼睛裡充滿了欣賞的光。
“那兩個小夥子是誰啊?看著怪眼熟的,我家死丫頭二十八了也不肯結婚,你手上有什麼合適的小夥子給我介紹介紹。”
“穿大衣的那個不認識的,羽絨服的那個你都忘記了啊,那是秦深啊,老二高峰的兒子,秦靜抱養的那個。”旁邊胖胖的阿姨順著瘦阿姨看過去,見到秦深,可惜地咂咂嘴,“年紀輕輕就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孩子,以前還在外麵工作呢,現在不知道為啥留在了鎮子上,也不見乾什麼正經工作,白長了這麼一張好臉了。”
“他啊,小時候打架特彆狠的那個?”
“你還記得那個事兒吧,把他大伯家的兒子打得腦袋都破了。”
“嗯嗯,說的就是這麼一回事兒。”
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秦深找到了坐在角落裡的父母兄弟,從人群中擠了過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拉了一張長條凳坐下。
“媽,你找的這個位置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