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鱉精賣的假答案沒少坑害了想要走捷徑的考生們, 也讓花了998的他們了解了買答案的風險,如果能夠吃一塹長一智還好, 但很多人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那就沒有辦法了。
國安一處早就盯著作弊案,老鱉卻不好捉, 這老家夥忒滑溜,作案後不會在一個地方待超過三天, 等國安一處的人趕過去,早就不見了蹤影。
這回老鱉精到了客棧,也是按捺不住想要和秦深炫耀炫耀自己近幾年成功所得的心情,多說了幾句,釀成了苦果。
被國安一處的工作人員陸斐然逮著, 老鱉精又哭又鬨,大聲喊著冤枉,“我賣的都是假答案,讓他們栽個大跟頭,知道這事兒做不得。我煞費苦心, 用心良苦啊。”
三寸短須的陸斐然被氣笑了, 拽著抓捕妖怪們特質的手銬, 手銬束縛著老鱉的爪子,拽一下發出脆響, 提醒老鱉精彆耍什麼花樣, “你這麼說, 那些被你坑苦的人還要謝謝你嘍。”
“不用謝, 不用謝,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用另一種方式匡扶正義。”老鱉精蔫噠噠地看著束縛住自己的手銬,心裡麵好想哭,早知道就不貪圖客棧裡麵的靈氣過來了,後悔晚矣、晚矣哦。“官爺你看我也沒有做啥傷天害理的事情,還讓想要走捷徑的人吃了苦頭、得了教訓,是不是應該放了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不回家,全家都要餓死了,也不容易啊。”
“不行!”
陸斐然斬釘截鐵地說道:“咱早就把你調查個一清二楚,什麼老小,你這隻老鱉精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休養哄騙我等。”
拱手給秦深行禮,“多謝老板出手相助,我會向部裡麵申請急公好義獎金的。雖然沒有幾個錢,但也聊表心意,是老板做好事的一份憑證,請老板到時一定要收下。”
老鱉精戴著的墨鏡遮擋住了眼睛,秦深想那雙眼睛裡肯定是滿滿的控訴和憤怒。聽陸斐然說還要給他頒獎,連連擺手,“千萬彆,我隻是做了一些小事而已。”
老鱉精嘀咕,“拿我換榮耀。”
秦深尷尬,“……”送了個買賣答案的老鱉精坐牢,怎麼感覺自己犯罪了?
陸斐然不讓老鱉精多說什麼,手在手銬上按了一下,電光閃爍,老鱉精大叫大嚷,“殺人啦,要死人啦。”
聲音又尖又細,是對耳膜的一種折磨。
好在,並沒有給老鱉精多長的時間,轉眼間,一隻魚盆大的甲魚代替肥胖男人出現在了大堂內,手銬會隨著使用者的身材大小進行轉變,變出原型了也不會鬆脫。老鱉的前爪子上套著銀亮的手銬,三角尖似的嘴巴一開一合,卻隻能夠發出“唧唧唧”的叫聲。
陸斐然不費吹灰之力地將老鱉抬了起來夾在手上,掂量了兩下,老鱉身上的破殼子就叮鈴哐啷響,定睛細瞧,原來看似堅硬的鱉殼上打了很多補丁,一層摞一層,看著委實可憐。“可憐”的老鱉黑豆眼裡微光閃過,瞟見客棧老板麵露不忍,硬是憋著自己擠出那麼一兩滴眼淚來,張口無法說話,就“哭唧唧”給人看。
多大的歲數了,隻要能夠舍下一張臉,求放過做的相當得心應手。
前爪子上的鐐銬收緊,老鱉“唧”一聲偷瞄抓著自己的陸斐然,就見嬉皮笑臉、沒個正行的道士目露精光、暗含威脅,忙縮著腦袋到自帶房產裡,不敢當著國安一處工作人員的麵做戲。
縮在殼子內,瞧著四麵漏風的摸樣,老鱉就悲從中來,恨不得大哭三場,現在人工成本那麼貴,他自建個房產容易嘛!
收回目光,陸斐然抬頭見秦深對自己牽著的手銬很感興趣,就解釋了一番,“這個手銬是國安一處結合科技和法術新發明出來的,可以暫時封印住精怪的妖力、修士的靈力,我剛配備上,沒有想到這回就用上了。”
看時間不早了,他還要押解老鱉去省城,就拱手道彆,“老板,那我先走了,等獎金申請下來了,我再送過來。”
“等等。”秦深還有事兒問陸斐然呢,“楊奉怎麼樣了?”
蜀山的事情秦深也就從小六的口中知道一二,但那說的籠統,沒有仔仔細細提及楊奉的。秦深之所以關心楊奉,是客棧裡有人看上他了,再進一步說是仇寶成的女兒仇星星看上了楊奉,作為父親的仇寶成就比較關心女兒喜歡上的人,托秦深打聽打聽。
側身引著陸斐然坐到裡頭去,秦深揚聲讓六娘上茶。
做客棧的,茶水點心當然是配齊整的,今天是茉莉香茶,清亮的湯水裡見不到一絲茶葉、一片茉莉,看起來和超市裡麵賣的瓶裝茉莉花茶很像,秦深拿起來繪著茉莉花的骨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茶香清幽、味道清爽,不苦澀、不甜膩,是恰到好處的窖香。五娘有調茶的好手藝,沒有儘早發現,真是可惜了。
茶味清爽當然要配以濃甜的的茶點才得宜,正好一淡一濃配伍有成、互相映襯。
“嘗嘗看,我家大廚今早起才做的山藥紅棗糕,紅棗泥裡麵還放了玫瑰花醬,有令人心曠神怡的花香。”秦深做了請的動作,讓陸斐然隨意。
和客棧老板對坐,陸斐然坐立不安,渾身像是有針紮似的,縮了頭腳的大鱉被他籠在懷裡,似抱枕一樣揉捏,緊張起來就不知不覺添加了許多小動作。
殼子裡頭的老鱉有苦難言,隻能夠忍著身體上的不適儘量往裡頭縮。
這種日子真是沒法讓鱉過了!
秦深歪了一下頭,目光流轉間儘是不解,“你怕我?”他一個親近隨和、溫厚大方的客棧老板,有什麼好怕的,怕他做什麼?
陸斐然下巴上疏朗的三寸短須就像是炸了毛,抬頭拿眼睛對著秦深,可視線遊移,並不敢真正地與客棧老板對視。聲音微顫,說著自己都無法說服的違心話,“老板誤會了,哪裡有。”
“你這可不像是誤會的摸樣。”秦深擺擺手,把陸斐然想要辯解的話都給堵了進去,撐著下巴,好奇地看著陸斐然,“我看著也挺平易近人,不是虎背熊腰的凶悍摸樣,乾嘛怕我?”
陸斐然,“……”望鄉客棧主人的身份,就足夠讓人心肝顫的了。蜀山就是前車之鑒啊。
陸斐然懷抱的老鱉苦悶地“唧唧”了兩聲,像是在附和他的心聲。
末法時代,很多門派傳承已斷,修真法門佚散,道統斷絕,修行越發不易。還在練著的,要麼是有大信念者,堅持一件事、心神不動搖;要麼就是有大機緣者,窺見了些許真義,心馳神往;要麼就是慣性施為,聽師長的話渾渾噩噩在修煉。無論是哪一種,都被灌了兩耳朵的望鄉客棧諸多神奇之處,但真正見識過客棧的卻是少之又少。
兼之客棧閉門休業二十年,時間衝淡了記憶、薄了神異,客棧就成了以訛傳訛的傳說。
就像是蜀山派前掌門玉纖真人,她還是掌門呢,不照樣輕視望鄉客棧,到頭來跌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已經淪為了修真界的笑柄。
被傳為笑柄的可不僅僅是玉纖真人,畢竟在介紹這位真人的時候前麵還要綴一個介紹——蜀山派的前掌門。
以前凡間修士對望鄉客棧是又敬畏又好奇,帶著諸多猜測和向往,與客棧搭上一點兒關係的小故事都為人津津樂道。出了蜀山這檔子事情之後,大家悚然發現,僻居鄉裡、偏於一隅的望鄉客棧原來有這麼大的能量。
不是望鄉客棧本身的威懾力,而是它無形之中在修真界的影響力。
得罪了望鄉客棧,就像是一瞬間就在周身豎起了一道壁壘,被其他門派、修士給孤立了,帶著同情、憐憫、嘲笑、竊喜的目光蜂擁而來,再淡定的人汗毛也根根豎起。
望鄉客棧早就在眾人無意識的時候樹立起了高大神秘的形象,讓人心生敬畏、望而卻步的同時又想踏進來近距離接觸它的神奇。
“蜀山現在日子蠻難過的,楊隊回老家接掌門之位也不順利,掌門信物不見了,派裡麵不想他順利繼位的人就以此攻訐。不隻是蜀山內部的動蕩,外麵趁機想要咬上一口的也在渾水摸魚,楊隊又內傷未愈,處理這些事情就有些力不從心,聽楊隊的師弟小六說,楊隊高燒到39.8,掛水有一兩天了,差點兒轉成肺炎。”陸斐然心有戚戚,掀起眼皮飛快地掃了秦老板一眼,繼續說:“都說蜀山得罪了望鄉客棧,變得風雨飄搖,年輕如楊奉根本無法掌舵好蜀山這艘大船。”
聽到這兒,秦深恍然,“修士生病了竟然掛水,難道不是抓藥開方的嗎?”
陸斐然,“……”老板的關注點好神奇,糟多無口。
又說了一些楊奉目前的情況,陸斐然說的口乾舌燥,秦深讓他喝茶。
他自己撚了一塊點心咬了一口,雪白綿軟的山藥外皮吃掉,露出內裡細膩香甜的內餡兒,味道真的不錯,就是單獨吃太甜了,必須用茶水壓一壓。他招呼畢恭畢敬坐著的陸斐然,讓他不用客氣儘管吃,招呼完了倏忽一笑,“你也不必在我眼前做出這麼一副怪相,楊奉待過一段時間,我與他也算有一些交情,自然不會為難他。”
秦深神秘莫測地說:“現在的一切都是對他的考驗。”
“等下個月月初他過來,目前的困局都會迎刃而解,你回去後可以轉告他,讓他耐心等待。要是這麼一點兒養氣的功夫都沒有,還怎麼做大事。”
被戳穿的陸斐然苦笑,抓著老鱉的手真正緊張地捏緊手指,“老板誤會了,並不是楊隊讓我做的,是我來了客棧之後自作主張,老板要怪罪就怪我一人,與楊隊無關。”
秦深笑笑,“我還是很好說話的,你可彆做出怪相敗壞我名聲。”
陸斐然連連點頭,“不敢不敢。”
“哢嚓——”
陸斐然木然地低頭,手上掰下來的鱉板無意識地往斷口處懟了懟,已經補不上去了……
老鱉伸出腦袋,脖子伸長、伸長,直接扭轉伸長到出現缺口的地方,黑豆眼睛眨了眨,後知後覺地說:“缺這麼大一個口子,好涼快。”
手銬是新研製出來的產品,功效不穩定,老鱉能夠說話了。
秦深愣了愣,問:“還能修嗎?”
老鱉腦袋縮了回來,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激動的情緒,“徹底分開了,估計沒法修了,這個殼子我才用了五十來年,精心雕琢、力求美觀大方,現在沒了……我的心好涼,我的腦袋為什麼這麼暈,嗬嗬,嗬嗬,我要暈了……”
傻笑了幾聲,老鱉腦袋耷拉,暈了過去。
大概是刺激過度,過了這麼久才反應過來。
“怎麼辦?”抓著鱉板,陸斐然訥訥地問秦深。
秦深:“……你問我?你指望錯了人了,我不會修‘房子’。”
“哢嚓——哢嚓——”
又是數聲,補丁疊補丁的鱉殼徹底不堪重負,皸裂的痕跡陸續出現,不消片刻,好好的一套移動一居室就分崩離析,露出裡麵軟嫩的鱉肉。老鱉精年歲不小,一身肉倒是細嫩得很,就是顏色不好看,肉粉色很容易讓人失去食欲。
秦深再也不想吃甲魚了。
暈倒中的老鱉精悠悠醒了過來,仰頭看看自己光潔溜溜的身子,“嗬嗬”笑了一聲。
秦深嘀咕,“該不會是打擊太過,傻了吧。”
他的話音還未落,老鱉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這回症狀加重,還添上了四肢抽搐。
秦深站起來拍拍陸斐然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年輕人,做就做了,男人要有當擔,負責就好。”
陸斐然吸口氣,摸著下巴上的胡子冷靜冷靜,“工作失誤,我一定負責到底。”
“彆揪了,胡子的都掉了。”
陸斐然想要大哭,“……”
送走了生無可戀的陸斐然,秦深站在廚房門口夠頭往裡麵瞧,笑眯眯的問:“寶成哥怎麼樣,剛才陸斐然說的那些還滿意嗎?”
仇寶成袖手高興地說:“滿意、滿意,哪裡有不滿意的,我家星星算是迷上了楊隊長了,這哪裡是我想知道楊隊長的情況,是星星按捺不住,拐彎抹角地打聽到了我這裡。”
收起了笑嗬嗬的表情,仇寶成憂慮地歎了一聲,“我怕孩子陷得太深,斷的時候就太痛苦,楊隊長那樣的人物哪裡是我們高攀的上的,他可是仙人門派的掌門。罷罷罷,現在說什麼孩子都不會聽,等吃到苦頭了就知道收心了。”
嘴上這般說,仇寶成卻真不想讓孩子受情傷,拿起手機點開星星的頭像,斟酌了半天沒有按下一個字。
秦深看他這個樣子,本來到了嘴邊的寬慰話語說不出口,妾有意、君無情,情緣是個人的造化,再多的鼓勵也沒有用。
搖搖頭,轉身站回了吧台,掀開登記薄翻看,一堆鱉甲被送到了眼前,隨之一同而來的是王樂彬的請示,“老板這個怎麼辦?直接扔了嗎。”
陸斐然抱著老鱉走的時候,落在地上的鱉甲留了下來,鱉甲四分五裂,最完整的一塊有小臉盆那麼大。鱉板有兩指厚,堅硬非常,打磨成粉也是一味上好的藥材,“留著曬乾,什麼時候我問問青龍神君要不要,不要就送到市麵上賣了。”
老鱉精並不像普通人認為的那樣終生一個殼子,也會有個替換,最好的殼子還會煉製成本命法器,是最好的護身物品。
要是有個堅硬厚實能夠擋住天雷的殼子,那該多好!
秦深默默地想。
……